第四十二回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許夷光從來沒對自己的父親抱過任何希望,他會為她們母女主持公道,畢竟一直以來在他心裡,就只有郭姨娘才是他的真愛,也只有許宓姐弟三個才是他的兒女。
但真當聽見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他仍然近乎公然的第一時間維護郭姨娘,視她們母女的屈辱為無物后,許夷光心裡還是涼透了。
這樣的丈夫,這樣的父親,她娘和她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會讓她們給攤上了?
本來還對將許明孝一併拉下水,讓他不止失財,還連官位權勢一併失去,心裡頗覺不安與愧疚的,現下卻是一點不覺得不安與愧疚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就算是親生父親,也不行!
許明孝那一腳,還有他之後罵郭姨娘的話,的確是維護她的成分居多,到底這麼多年的感情,郭姨娘又漂亮溫柔,知情識趣,還為他生了三個孩子,他豈能真眼睜睜看著她被送去莊子上吃苦受罪?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必須把事情定性在郭姨娘的母兄沒規沒矩上,不然真讓郭記銀樓被收回公中了,他以後豈不是只能指著每月那點連牙縫都不夠塞的月錢過活了?
憑什麼啊,大哥三弟難道就把所有進項都上繳給了公中不成,不過就是欺負他老婆沒有嫁妝產業,他只能把私房銀子借小妾嫁妝的名頭積存起來,再銀子生銀子而已,也是這幾年才開始有了盈利,到前年去年,更是一年便能進項好幾千兩,誰也休想讓他吐出來!
所以許明孝待郭姨娘說完了,立刻也賠笑向李氏道:「好太太,我已罵過郭氏了,她那混賬母親與兄弟,我也定會讓她好生收拾,回頭再讓他們在二門外給太太和夷光磕頭賠禮的,太太看在她這麼多年都還算老實本分的份兒上,也看在宓丫頭姐弟幾個的份兒上,就饒了她這一次吧,她以後一定不敢再犯了,是不是,郭氏?」
郭姨娘忙道:「是,太太,同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第二次,求太太就大人大量,饒了婢妾這一次,婢妾以後一定加倍的為太太做牛做馬,以報答太太的大恩大德。」
李氏待二人一唱一和的說完了,才冷冷說道:「我方才已經對老太太說過了,郭氏辱我母女至廝,他們的底氣從哪裡來?自然是從老爺身上來,既然老爺如此不待見我,就賜我一紙休書,從此恩斷義絕,兩不相干吧!如此郭氏自然什麼錯都沒有,老爺也不必日日變著法兒的嫌我擋了你心尖上的人的道了!」
「只是一點,如今是我還在,我的女兒尚且被折辱至廝了,我要是不在了,她在這個家豈非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所以,我要帶了夷光一起走,還請老爺與老太太開恩成全!」
許明孝沒想到李氏竟決絕至廝。
他都已經打罵過郭氏,郭氏已也給她磕過頭賠過禮了,她還想怎麼樣?
還『賜她一紙休書』,真當他不敢么,反正他早不想要這樣吃裡扒外,身在曹營心在漢的老婆了!
只可惜他還未及開口,許明忠已先沉聲說道:「二弟妹,二弟此次的確大錯特錯,你放心,無論是我,還是母親,都斷斷不會輕饒了他,定會給你和二丫頭一個公道的,所以,你也別說氣話了,好嗎?且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二弟都夫妻十幾年了,早已恩深似海,只看在二丫頭的份兒上,你也不能這樣衝動啊,二丫頭還這麼小,你真忍心讓她與你母女分離,天各一方嗎?」
又沖許老太太使眼色,示意許老太太勸慰李氏。
許老太太滿肚子都是氣,既氣郭姨娘狂妄沒規矩,也氣李氏和許夷光不依不饒,還氣大太太眼裡只看得到銀子,不將她放在眼裡……總之,這會兒是看誰都不順眼。
所以才會一直冷著臉,沒有開口說話,只看底下眾人你咬我我咬你。
可如今自來最看重的大兒子發了話,許老太太不能再閉口不言下去了,只得乾巴巴的開口勸慰起李氏來:「是啊老二媳婦,你再惱郭氏和你老爺,也不能不顧夷光吧?何況我和你大伯這次都不會輕饒了郭氏和你老爺,你就別再慪氣了,啊,你身體本就不好,再慪壞了,如何是好?夷丫頭,你也勸勸你娘,別人的話她聽不進去,你的話她一定聽得進去。」
許夷光聞言,便立刻抱著李氏的手臂哭起來:「娘,您別走,我不要和你分開,求您不要走,您要是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可該怎麼辦,我不要叫那郭老太太外祖母啊,娘,求您了……」
明顯她娘現在是跟她父親和離不了的,她祖母和大伯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便是休妻,也不可能,不然當年許老太爺的「急公好義雪中送炭」,就成了一場笑話。
何況許夷光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娘背上一個「下堂婦」的名聲,她就算要走,也是堂堂正正的帶了自己一起走!
李氏讓女兒這麼一哭求,眼裡也有了淚,「娘不會和你分開的,娘就算要走,也一定會帶了你一起走……」
語氣卻不如方才那般斬釘截鐵了。
許明忠見了,忙罵許明孝:「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給二弟妹賠禮道歉?」
又叫大太太和三太太:「夫人,你和三弟妹也勸勸二弟妹,家和才能萬事興。」
大太太與三太太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尤其是三太太,她根本不想趟這灘渾水,反正就算那銀樓充入公中了,也到不了幾個銀子到他們三房頭上,她才懶得去費那個神,只冷眼看戲多好?
可大伯子已經明確點了她的名,她也不好裝沒聽見。
只得跟大太太一道上前,勸起李氏來:「二弟妹(二嫂),我們能體會你的感受,可男人都粗心,二弟(二伯)不知道郭氏和郭家人的輕狂也是有的,這次重重的懲罰他們,讓他們以後不敢再犯便是,怎麼能因為他們不好,便與二弟(二伯)離了心,還說出那樣的氣話來呢?你便不看二弟(二伯),不看自己,也要看夷光不是?她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都不疼她了,還指望誰疼她呢?」
許明孝也礙於大哥的冷眼,在一旁賠小心:「好太太,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生約束郭氏,也好生約束她娘家,斷不叫今日之事,再重演第二次的,太太就大人大量,寬恕了為夫的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