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華哭了一陣,最終還是難抵疲倦睡著了。
紀瑤從她房裏出來時,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
之後她躺在床上,卻是怎麽也睡不著。
沒想到,方姨還有那樣一段往事……
雖然不能說感同身受,可她也曾體會過失去親人的那種痛苦,而不一樣的是,方姨的兒子明明就還活著……
同樣睡不著的還有傅宇霖。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腦海中一直想著白天尋一叔叔說過的話。
因為翻身太頻繁,紀瑤注意到他還沒睡著,不由問道。
“怎麽,睡不著?”
按理來說他今天玩了一天,應該很困才對。
“…嗯,睡不著。”霖霖有些悶悶地道,隨後像是在糾結著什麽,表情變得有些苦惱,好一會才鼓起勇氣開口,“紀姐姐,我想問你一件事。”
紀瑤怔了下:“你說。”
“唔…就是,紀姐姐,你會因為什麽事感到特別生氣,而且是不能原諒的那種?”霖霖睜著大眼睛好奇地問。
紀瑤一愣,素淨的臉龐在暖黃的光線下顯得詫然。
“為什麽這麽問?”
“就是…像夕柔阿姨那樣的!”霖霖大腦轉得飛快,“她不就是在生那個叔叔的氣嗎,所以才不肯原諒他。”
紀瑤沒想到霖霖會說起這件事,一時連他對穆夕柔改了稱呼都沒注意。
“他們的事我不清楚。”她想了想說道。
“所以我才問紀姐姐你呀。”霖霖把話兜了回來,小臉上帶著執拗的期盼,仿佛不聽到答案就不罷休一樣。
紀瑤不知道他怎麽忽然好奇這個,但這麽一問,她還真不知該怎麽回答。
“這要看情況。”她斟酌地道,“我說不上來具體。”
就是在等這句話了!
傅宇霖立刻問:“那如果是有人騙了你呢?”
紀瑤道,“那我會生氣。”
“那…對方要是有苦衷,不得已的呢?”
“也會。”
啊,這……
傅宇霖心中一沉,“那紀姐姐你會分人嗎?”
紀瑤聞言有些莫名,不懂是什麽意思。
傅宇霖對上紀瑤困惑的眼神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嘴快了,忙道,“就,就是說…紀姐姐你會因人而異嗎?”
“…也許吧。”紀瑤沒有類似的經曆,不知道該怎麽答,隻能模棱兩可地說了句。
傅宇霖聽了卻若有所思。
紀瑤看他終於安靜,便把被子給他蓋上。
“別想了,快點睡覺。”
傅宇霖哪有睡意。
他感覺腦袋裏就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說不用擔心,舅舅會搞定的!一個卻說再這樣騙下去,到時未來舅媽知道了肯定會很生氣,說不定就不會再理他了!
兩方旗鼓相當,各占據著天平的一邊。
傅宇霖越想越覺得自己正在承受著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磨難。
都怪舅舅!
實在是睡不著,傅宇霖隻好從被子裏伸出小手拉了拉紀瑤的衣袖。
“紀姐姐,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紀瑤原本也沒有睡意,聞言便坐了起來,拿過床頭的故事書。
這還是她之前經過書店時順便去買的,當時霖霖剛住進家裏不久,想著他再早熟也畢竟還是個孩子,不能過於依賴電子產品,所以就買了幾本故事書。
“想聽什麽?”
“都可以,隻要是紀姐姐你講的!”
“好……”
駕輕就熟,房間裏很快響起了紀瑤念故事時那輕柔緩慢的聲音,而霖霖則在不知不覺中鑽進了她的被子裏,伸手抱住她的腰。
聽著聽著,他便睡了過去。
紀瑤看著霖霖那安靜乖巧的睡顏,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總覺得和平常不太一樣,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但一個才4歲的孩子,能有什麽心事?
她想不通。
……
一夜過得很快。
但第二天,方素華就病了。
心中的鬱結加上一晚上沒睡好,早上一起來就開始低燒。紀瑤說要去醫院她卻不肯,隻說吃點藥就好了。
“…沒事的瑤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身子骨,去了醫院也是費錢,就不麻煩了。”說完忍不住咳了幾聲,表情頗有些隱忍。
紀瑤拗不過她,便讓她吃了退燒藥後睡一覺,等睡醒再測一次體溫。結果燒不僅沒退,反而還高了一些。
但就是這樣,方素華也還是不想去醫院。
因為陳媽今天有事不能來,所以家裏隻有她們三個。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響了起來,一直在客廳坐著的霖霖一聽到聲音後立刻就跳下椅子衝過去開門。
動作如此之快,仿佛等待了許久。
門外站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身上還穿著白大褂。
另一個則穿著社區工作服,年紀偏大。
她向紀瑤自我介紹說是來街道辦的工作人員,而穿白大褂的這位是來自C城人民醫院下屬社康的文醫生。
因為最近上麵通知說要對附近居民進行一次健康走訪的工作,今天正好輪到她們所在的這一幢,便問紀瑤方不方便接受一下訪問。
紀瑤還沒開口,一旁的霖霖的就連忙問:“那你們可以給方阿姨看病嗎?”
“這個當然可以。”被喚作文醫生的女人說話輕輕柔柔,雖然戴著口罩,但還是能從眉眼中看出來她並不大,她接著問道,“怎麽啦,小朋友,你家裏人生病了嗎?”
“嗯嗯,方阿姨發燒了。”霖霖的小臉上滿是擔憂,說完又看向紀瑤,“紀姐姐,既然方阿姨不肯去醫院,那就讓這個醫生姐姐來幫忙好不好?”
心頭的疑惑還沒消除,紀瑤就對上霖霖期盼的目光,加上房間裏傳來了方姨的咳嗽聲,聽起來比剛才加重不少。
她頓時顧不得那麽多,忙把人請了進來。
得到應允後,文醫生便提著醫藥箱走進方素華房裏。她的動作很快,看診加治療一套流程下來行雲流水,絲毫不拖遝。
吊完針加服藥,方素華的燒這才有退下去的跡象,但由於沒有力氣,所以她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出了房門後,文醫生叮囑了紀瑤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又給了她一張名片,說以後要是不方便去醫院,可以打這個電話給她。
“謝謝。”對於文醫生今天的幫助,紀瑤很感激,隻是在她準備要付錢時,文醫生卻擺手拒絕了。
“不用,本來我也是來做調查的。”
街道辦的主任也說道,“是啊紀小姐,我們今天來是為了完成任務,至於看診的事,對文醫生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您不用放在心上的。”
話是這麽說,但紀瑤還是過意不去。
無奈文醫生堅持,紀瑤最後隻好用點心去替代。
正好之前做的桃酥家裏還有多,她便打包了兩盒,等做完調查後送給了她們。
看著手中模樣精致的桃酥,文醫生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但她並沒有拒絕,而是笑著說了聲謝謝,然後就離開了。
到了樓下,文醫生摘下口罩,果然露出一張年輕靚麗的臉龐來。她接著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
待那頭一接起,她便笑道,“人我看完了,沒什麽事,就是發燒而已。”說完看了眼手中的桃酥,又道,“倒是給我送了盒東西,隻是可惜了,我不愛吃甜的……怎麽樣,傅大總裁有沒有興趣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