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把行李從宿舍搬出來時,傅廷西就站在樓下。
濃墨的夜色中,他的輪廓被覆上一層忽明忽暗的陰影,顯得異常冷峻,薄唇緊抿,臉色隨著打量完周遭的環境後逐漸變得難看。
“你就住在這?”一見紀瑤出來,他的眉就皺了起來,連語氣也不怎麽好。
“這是宿舍。”紀瑤頓了頓解釋道。
這裏的環境是不怎麽好,因為靠近酒店後廚,所以總是能聞到垃圾的味道。但好在是冬天,味道沒那麽大,紀瑤也不過是在這住一個星期,所以覺得無所謂。
“幾個人住?”傅廷西忽然又問。
紀瑤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解,但還是回了他。
“20個。”
傅廷西頓時感覺火都要上來了。
這叫什麽住宿,簡直跟下餃子一樣!放著給她的綠雅苑不去住,非要住之前那破地方也就算了。現在不住那了,卻挑了個更差的!
傅廷西真想撬開紀瑤的腦殼,看看她究竟在想什麽。
他就沒見過這麽愛自討苦吃的!
紀瑤隱約意識到傅廷西有些不高興,但她不知道為什麽。隨即一想,他今晚的心情似乎就不怎麽好。
“為什麽搬家?”傅廷西耐著性子看她。
紀瑤怔了下,這讓她怎麽說?更何況.……她垂下眼簾,隱去眼裏湧起來的情緒,好一會才開口。
“到期了。”
簡答的三個字,傅廷西聽出了紀瑤的隱瞞,不由加深了眸色。也是,她什麽時候向他說過實話,問了也是白費功夫。
傅廷西索性不再廢話,直接上前拉過紀瑤的行李箱,卻被她伸手抓住。
“.……我有地方住。”
“哪裏?”
傅廷西的目光如有實質般地落在紀瑤的臉上,看得她無處遁行,連原本想好的說辭都在這樣逼人的注視下變得不流暢。
“之前.……住的旅館。”雖然那裏條件差了點,但價格她是可以接受的,而且住的時間久還能便宜。
旅館?
合著他那裏的房子還不如一間破旅館?
傅廷西額上的青筋突突跳著,他強忍著怒火開口。
“紀瑤,你別不知好歹。”
說完就抽回手往前。
紀瑤的行李在他手上,隻能抬腳跟上。
傅廷西把紀瑤帶回了綠雅苑,還給了她進門的鑰匙跟密碼。
到了這份上,紀瑤已經拒絕不了。
來的路上,她注意到傅廷西的手機響了一路,知道他今天肯定會很忙,便隻能強壓下讓他留下陪自己的念頭。
“你去忙吧。”她斟酌著開口,“你今天不該在這。”
傅廷西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可從紀瑤嘴裏說出來,就莫名有種被趕走的不悅。
“既然住在這,就別給我隨便亂跑,還有,別隨便帶人來。”臨走前,傅廷西意有所指地警告道。
可紀瑤卻隻是道:“謝謝。”
她一直覺得,傅廷西是討厭她的,就像所有人說的那樣,她不過是救了他一命,她就死皮賴臉闖入他的人生。整整四年,他迫於傅母的壓力,怎麽也甩不掉她。
可今晚他卻幫了她。
不管是不是因為交易的關係,她都欠了他。
原本紀瑤還想問他今晚在紀父麵前說的那句她是他的人是真的嗎,雖然知道這可能隻是他隨口一說,但她還是聽了進去。
她甚至在想,這隨口一說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有那麽一點在乎她?
可惜這點念頭太過微弱,她怕問出來就會被粉碎。
所以她最終還是決定放在心裏。
明亮的燈光下,紀瑤雙眸裏的真摯就像一束光一樣,直直照進傅廷西的心裏。他神色微怔,但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綠雅苑的房子和金水園的雖然都是複式,但裝修風格截然不同,帶了種淡雅的感覺。
主臥是傅廷西住的,紀瑤把行李搬到了走廊另一頭的客房。
簡單收拾完後,已經快十二點了。
因為是私人小區,沒有人放煙花炮竹,外麵仿佛就跟平常一樣,隻透著靜謐。不像紀瑤以前住的地方,沒到零點就已經跟打仗似的,各種劈裏啪啦,響了一輪又一輪。
雖然吵,但也熱鬧。
這一晚上,紀瑤都沒有睡著。
不知道是太安靜了,還是床太陌生。
第二天她很早就起了,雖然傅廷西說房子定期有阿姨來打掃,她不用管衛生的事,但她覺得,既然住進來了就沒有白住的道理。
她把房子裏裏外外都清洗了一遍,弄完才去找吃的,卻發現冰箱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便去了附近的超市一趟。
吃完早餐,她已經沒事情做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傅廷西並沒有過來,紀瑤並不意外,畢竟他要跟家人在一起,隻是她實在不習慣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
好在春節假期找兼職並不難,很快她就在一家火鍋店找到了小時工。
待遇不錯,就是下班有點晚。
年初三以後,火鍋店大多是同學聚會,一喝高不是各種大聲喧嘩就是吐,搞得店裏一片狼藉。
這天晚上紀瑤就不小心被兩個拚酒的客人灑了一身,等下班換了衣服,身上的酒味還是很濃,直往鼻息裏躥。
誰知回到綠雅苑,就看到客廳亮著燈,傅廷西正麵色不虞地坐在沙發上。
一見到她進來,他起身大步走向她,二話不說將她扯到眼前,卻在要開口時頓住,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你喝酒了?”
“.……不是。”紀瑤沒想到傅廷西會過來,好一會才解釋道,“不小心灑到的。”
“你去哪了?”傅廷西沉聲問道。
“上班。”
傅廷西一聽就怒了。
“我是缺你吃的還是缺你穿的?你就這麽呆不住?”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紀瑤不知道傅廷西為什麽會這麽想。
她隻是想趁這時候攢夠租房的錢,這樣才能盡快搬出去。她不喜歡寄人籬下,也不想住在這形成習慣。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她以為傅廷西心情不好,才會突然發脾氣。
傅廷西看她渾然沒意識到自己生氣的點,就更加感到一陣心煩意亂,索性鬆開手,沒什麽耐性地道。
“去洗澡。”
紀瑤渾身一僵,就像一盆冷水兜頭淋了下來,把不該有的期盼滅得一幹二淨。
是啊。
談心這種事,怎麽會輪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