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傅廷西的聲音時,紀瑤臉上的淡定瞬間瓦解。
她下意識攥緊了手心,雖然知道他人就在這,可她怎麽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紀父卻已經從震怒中迅速緩了過來。
他看著站在麵前這個年輕後輩,估計也就二十出頭,可眉宇間卻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跟威嚴。他已經不算矮了,但對方卻比他高了大半個頭,從身高上就落了下風。
常年在生意場上混跡的紀父,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年輕人非富即貴,絕非池中物。
沒想到紀瑤居然認識這樣的人物。
紀父心中有打算,他很快就調整好心態,試探性地開口。
“你是.……”
“他是誰跟你無關。”紀瑤不想傅廷西跟紀父有接觸,甚至擋在了傅廷西麵前,冷冷對紀父道,“你不要忘了你當初說過的話。”
當年紀父跟紀母離婚的時候,兩人在前一天晚上因為紀瑤的關係大吵了一架,因為誰都不想要她這個包袱。
吵到最後,紀父怪紀母自己肚子不爭氣,非要生個賠錢貨出來,還說他已經砸了那麽多錢,今後一分也不會再砸,就算紀瑤死了也不關他事。
紀母不甘示弱地說是紀父的種有問題,怪不得別人。兩個人吵的時候,紀瑤就在房間裏準備第二天的高考。
現在想想,當初紀父那麽排斥,無非是因為他在外麵已經有兒子了,至於紀母.……紀瑤現在還能想起來那輛天天接她上下班的黑色轎車。
所以,他們又怎麽會要她。
紀父哪知道紀瑤指的是什麽,他當初說的話多了去了,怎麽可能一一記得,他隻當紀瑤是故意來拆台的。
果然是個賠錢貨!
盡管心裏惱怒,但紀父麵上卻不能顯露。
“你別在這裏胡鬧,沒看見我在跟你朋友說話嗎,一點禮貌都沒有!”
“我一直都沒有,你剛知道?”
“你!”紀父氣得臉都青了,紀瑤一再落他的麵子,不亞於是在挑釁他,真以為他現在不敢動她嗎,真是欠教訓!
然而下一秒,原本站在紀瑤身後的傅廷西卻突然站到紀瑤麵前,仿佛是將她護在了身後一般,讓紀父剛複燃的怒火瞬間又熄滅了下去。
“蒂康酒店的宗旨雖然是服務至上,但大堂裏的監控不是擺設,下次再想來鬧事,把這點常識先懂了。”
傅廷西說這話時語氣淡淡,仿佛隻是在講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可紀父卻從中聽到了幾分不容置喙的警告。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反應了過來。
“你做了什麽?”
“沒什麽。”頭頂暖黃的月光傾瀉而下,仿佛一層銀紗落在傅廷西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裏也映入了淺淺月光,卻愈發顯得讓人看不透,“聽不懂就自己去看,我為什麽要浪費時間跟你解釋?”
話已至此,紀父又怎麽還會不明白。
“媽的!”他氣得罵了一句,想到兒子跟妻子還在裏麵,頓時也不得這邊,就匆匆忙忙回了酒店。
果不其然,一回去就看到妻兒正被酒店的人驅趕,說是他們違反了用餐規定,所以酒店不再招待。
簡直荒唐!
哪裏來的狗屁規定!
紀父忙上前把撒潑的妻子跟哭鬧不止的兒子護在身後,和他們爭辯了起來。
裏頭的鬧劇還在上演著,卻並沒有傳到外麵。
傅廷西轉過身低頭看向紀瑤,而她也像察覺到了般抬頭看他。
“這是你父親?”
“你回去吧。”
兩個人同時開口,傅廷西沒有說話,紀瑤在他的注視下隻能率先做出反應。
“嗯。”她應了一聲,並沒有開口述說的欲望。
傅廷西想到剛才紀父那動不動就要打人的模樣,不禁蹙了蹙眉,感到有些厭惡。再一看紀瑤,沒有傷心也沒有失落,仿佛麵對的就是個陌生人一樣。
意識到她的緘默,傅廷西想了想還是什麽也沒說。
今天是除夕夜。
每年這個時候在蒂康酒店吃飯是傅廷西有記憶以來家裏就一直存在的習慣,據說是因為當年傅父就是在這裏遇見傅母的,並且同樣是在除夕夜。
後來為了紀念這個日子,所以他們一家人每年都會來這裏吃年夜飯,加上蒂康集團的董事長又是傅父的私交好友,別說隻是個VIP廂了,就是把整層空出來都沒問題。
而傅母約紀瑤這事,傅廷西早就知道,她一向如此,巴不得什麽重要的場合都把紀瑤找來。不考慮時機,也從不在乎旁人的感受。
就像今天晚上,傅韻因為有事晚了一會才到,但傅母卻連個關心的電話都沒有,反而當著傅韻的麵打給紀瑤。
傅韻起初沒說什麽,直到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往他身上蹭,差點潑了他一身紅酒後,傅韻才借著這件事含沙射影到紀瑤身上。
無非也就是暗指紀瑤跟剛才的女人沒什麽兩樣,隻不過她運氣好,手段又高明,才哄得傅母這麽偏心。
傅母立刻就不高興了,兩個人很快就吵了起來,傅廷西隱約聽到她們說起從前的事,但他都沒有印象。
後來傅韻甩門而去,傅父去安撫氣得眼睛通紅的傅母,而他則跟著傅韻出來。傅韻雖然最後消氣了,但還是沒有留下來。
她走了以後,傅廷西想著給父母多點相處的空間,就在外麵呆了會,沒想到就看到樓下大堂裏穿著侍應生衣服正在工作的紀瑤。
這並不是傅廷西第一次看到工作狀態中的紀瑤。
隻是不知為何,他的視線一過去,便再也移不開。
看著她熟絡又吃力地來回傳菜,偶然上慢了似乎還被客人抱怨了兩句。如果是懂得討好顧客的人,自然知道如何去安撫他們,甚至還能借此得來一個紅包。
可紀瑤卻不會,她隻會木訥地站在那聽訓,聽完就跟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繼續工作。再然後,就看到個熊孩子故意往她身上潑水,接著事情就鬧起來了。
那一刻,傅廷西原本是想下去的。
可他忽然想到,以紀瑤的性子,百分百不會服軟,那最後的下場自然是被辭退。
這樣也好。
傅廷西心想,何必在這種地方吃苦。
他從以前就不能理解紀瑤這麽拚命是為了什麽,明明她也不缺錢,卻總恨不得把自己榨幹一般。
想到這,傅廷西便收回了思緒。
“我送你回去。”他隨即道。
飯是吃不成了,何況他也沒心思。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響起一陣放煙花的聲響,引住了兩人的注意。
這是附近的置業廣場每年都會放的用來慶祝新年的煙花。
一束接著一束,漆黑的夜空頓時被絢爛的煙花點綴著,亮如白晝,卻又充滿著不一樣的色彩。
那是帶著對新的一年的憧憬和盼望,以及和家人團聚的喜悅,隨著煙花的綻放逐漸蔓延開來。
傅廷西極少看煙花,卻也不得不承認它綻放時帶來的震撼,在一瞬間捕獲人們的視線從感到驚豔。
路過的人們紛紛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去拍,也有順著聲響快步往廣場走去的。
是啊,這是一個團圓的日子。
紀瑤看著不停變換顏色的夜空,耳邊忽然回響著傅廷西剛才對她說的話,不由的,被火光映照的瞳孔漸漸湧起一陣迷茫。
她也想回去。
可是她能去哪?
她已經,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