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耿早早就到了。
他覺得按照紀瑤的性子,這個點她應該已經醒了才對。
可不知怎的,他在門口拍了好一會的門,屋裏都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反而把樓上的住戶吵到了,開門走了下來。
“小夥子,你這一大早吵什麽呢?”
“我來找人…不好意思啊,阿姨,吵到您了。”蕭耿帶著歉意道。
“沒人應你就打個電話問問看,這吵得人都沒法睡了。”阿姨一邊說一邊往回走,“真的是,也不知道一天到晚在搞什麽,昨天晚上也吵得不行……”
隨著門關上,樓道裏才安靜了下來。
蕭耿剛收回視線,一直緊閉的大門就開了,紀瑤走了出來。
細瓷般的皮膚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慘白,看不到一絲血色,從眼睛到唇瓣,仿佛是沒有畫完整的素描畫,單薄且沒有靈魂。
雖然紀瑤以往看到他時臉上也沒什麽表情,但不知怎的,蕭耿總覺得她哪裏不對。想到剛才阿姨說的話,他忍不住開口。
“你…不舒服?”
“沒事。”紀瑤沒有猶豫,隻是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她沒有看蕭耿,連一眼也沒有。
蕭耿蹙眉,在紀瑤經過身邊時下意識伸手抓住她。本來隻是想讓她停下來,誰知卻像是把她嚇到了一般,被她猛地甩開。
“你幹什麽?”
她的眼裏忽然露出濃烈的戒備。
和之前因為不信任而樹起的不一樣,這更像是脆弱到極致的人變得十分敏感,才會因為一點風吹草動而感到不安。
蕭耿頓時不知道說什麽。
明明兩個人昨晚剛往前進了一步。
而紀瑤像是才緩過來,她頓了頓,而後垂下眼簾,用和以往沒什麽兩樣的語氣道。
“要遲到了。”
說完便轉身下樓。
蕭耿怔了下後連忙抬腳跟上,然而滿肚子的疑問一句都還沒問出來,就看到樓下站了個熟人,正等著他們。
倒不是跟蕭耿關係熟,而是昨晚才見過。
並且準確的說,也不是在等他,而是在等紀瑤。
早晨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沒有太陽,冷風吹得更加肆意,仿佛要透過厚厚的衣裳滲入血肉骨髓中。
這麽冷的天,林佑依舊是西裝筆挺,絲毫不覺著冷。見到蕭耿跟紀瑤同時出現,他的表情愣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從容。
“早上好,紀小姐。”
看到他,就意味著要見到傅廷西。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可紀瑤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臉色反而白了幾分。
昨晚的事就像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她甚至不想待在家裏,她想去工作,想要用另外一種累去代替身心受傷後所留下的無力。
但現在……
“有什麽事嗎?”紀瑤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果然,林佑回道:“傅總就在車上。”
紀瑤順著的他的視線看去,就見不遠處停著的那輛頂級商務車。未散的晨霧中,車身的黑色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白,顯得它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可紀瑤知道那不是假的。
她甚至有種傅廷西的視線正透過車窗投了過來的感覺,就像昨晚一樣鋒利又無情,一寸一寸地從她身上剮過。
紀瑤忍不住有些顫抖,她握緊拳頭,將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唯有這樣,她才能借著這股疼痛讓自己冷靜。
她很想拒絕,可是她不能。
“紀學姐,那你不上班了嗎?”蕭耿在此時出聲問道。
“菲樂西餅那邊,傅總已經讓我代紀小姐請假了。”沒等紀瑤開口,林佑就回道,“店長已經批準,紀小姐這一天都不用去上班。”
先斬後奏。
蕭耿在心裏冷笑一聲,他一看紀瑤的反應就知道昨晚他走後肯定發生了什麽,而且還和傅廷西有關。
可惜,還沒到時候。
所以麵上,他隻能配合地道:“那紀學姐你去忙吧。”末了又意有所指,“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畢竟,我們是朋友。”
說完特地看了眼遠處的商務車,然後才離開。
林佑蹙了蹙眉,但並沒有說什麽。
紀瑤一上車,就對上傅廷西投來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帶著明顯隱忍的怒火,連帶著車裏的氣壓都是低的。
“一大早就來找你,你這個朋友還真是體貼。”後半句話他加重了音,尤其是在說到朋友這兩個字時,語氣更是夾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都說解釋是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可紀瑤知道,她和傅廷西之間完全沒有。不管她怎麽說,他都隻會她是在狡辯。
七年的時間。
她的喜歡兜兜轉轉了一圈,卻連最開始的信任都沒有了。
紀瑤壓下心底忽然湧起的酸楚,而後才開口。
“你又要生氣了嗎。”
這麽一句話,沒有質問也沒有生氣,連語調都是平的,可傅廷西心中的不滿卻頓時消失了大半。
他又險些控製不住自己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自控能力就大不如前,尤其是跟紀瑤在一起時,他的修養跟理智就時常遭遇崩裂。
尤其是昨晚……傅廷西後來回去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但他放不下麵子,連打個電話都做不到。
後來實在是忍不住,原本今天定了去Y市出差,也被他拋到腦後。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讓林佑把車開到這來了。
誰知就看到蕭耿去了樓上。
傅廷西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幾乎是在看到的那一瞬間,他就想下車衝上去。可他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他看到蕭耿換了衣服,就知道他並不是在這過夜的。
可即使這樣,心裏也還是沒舒坦,所以在看到紀瑤跟蕭耿一前一後下樓後,他沒有親自下車,而是讓林佑把人帶過來。
開車前,林佑問:“傅總,要去哪裏?”
傅廷西聞言收回視線。
“去醫院。”他吩咐道。
“好的。”林佑說完便發動了車子。
紀瑤卻沒法淡定了,她第一反應是以為傅廷西哪裏不舒服,臉上的表情瞬間融化。
“為什麽要去醫院…你怎麽了?”
傅廷西卻沒看她,隻是道,“是你看。”
紀瑤怔住,像是想到了什麽眼中飛速一黯,隨後便開口拒絕。
“我不需要。”
然而傅廷西根本沒聽進去,又或者,他隻是在通知紀瑤而已。
這個點沒到早高峰,路上一點都不堵。不到半個小時,林佑已經把車開到了人民醫院的門口。
“為什麽?”紀瑤忍不住問。
傅廷西沒回答,似是覺得沒必要一般。他下車走到另一邊,把車門拉開後,便直接抓住紀瑤的手。
剛一用力,就被紀瑤反抓住,她看著他,漆黑的瞳孔裏不帶一絲光亮。
“你是不是以為,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