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的到來讓傅家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就像是洶湧澎湃的水流被掩蓋在平靜的湖麵下,讓人乍一眼看上去以為是個沒有任何危險的地方。
唯獨傅母表現如常,神色欣喜地拉著紀瑤說這說那,仿佛憋了很久的話一樣。
但不知為何,紀瑤總覺得傅母的精氣神是強撐著出來的。她眼底的烏青意味著她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就連笑起來時,眼裏的笑意也透著勉強。
傅韻從二樓下來時,陸媽的晚餐已經備好。傅父因為要去參加商會的會議,短時間內沒在A市,所以就沒和他們一起。
偌大的餐桌上擺滿了家常菜,陸媽讓傭人端上來後就把人都喊走,自己則留了下來。見傅韻走過來坐下後,率先給她盛了碗湯。
傅韻用餐前有喝湯的習慣,種類她不挑,隻要不要是雞湯那種油膩的就行。
熱騰騰的湯擺在麵前後,傅韻忍不住自嘲地開口:“難為陸媽你還記得我這個不常回家的人的喜好。”
話一出口,一桌子的人都停住了動作。
傅廷西知道傅韻氣不順,似乎每次回來她都會這樣,倒不是那種刻意的刁難,更像是借著某些細節在提醒著傅母什麽。
傅母也注意到了,聞言隻是動作一頓,但並沒有接過話,而是語氣隨和地囑咐紀瑤多吃點。
陸媽反應過後忙陪笑道,“大小姐您這話說的,這湯是夫人特地為您準備的,我這也是按照她的吩咐來。”
“是嗎?”傅韻說著看了眼桌上那些琳琅滿目卻又沒有一道符合她口味的菜肴,再一看傅母給紀瑤夾菜的動作,有些好笑道,“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隻愛喝湯了。”
陸媽臉上的笑頓時僵住。
她這才意識到,因為紀瑤來的關係,所以菜單跟往常一樣根據她的口味來定,一時間竟忘了傅韻也是剛回來。
“…要不我再給您做幾道您愛吃的?”陸媽遲疑了下問道。
“不用。”傅韻一口回絕,“我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沒必要這麽浪費。”最後兩個字她故意加重音,像是在提醒著什麽。
“你想吃的話就讓陸媽去做。”傅母在這時接話道,她眉頭輕蹙,不知道是真的沒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女兒,還是認為傅韻是在胡攪蠻纏。
“我說了不用。”傅韻冷冷地說完後,便開始用餐。
紀瑤不知道為什麽一頓飯吃得像修羅場一樣。傅韻不喜歡她,這是她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為什麽傅韻跟傅母的關係會是這樣。
尤其是作為親生母女的她們,明明坐在一起,彼此間卻一句話也不說,仿佛跟兩個陌生人一樣。
饒是紀瑤沒經曆過,也知道這種相處是不正常的。
飯吃到一半,傅韻仿佛想到了什麽,忽然放下筷子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對了,廷西,下周二晚上空出來,有個人介紹給你認識。”
“誰?”傅廷西的動作頓了頓。
“是我的客戶,來元珠寶的千金。”傅韻說到這看了眼明顯僵住身子的紀瑤後,才緩緩繼續,“她是個大家閨秀,年紀家世也很合適,她在國外的學業就要結束了,明年會回國發展,因為國外放假,她前幾天跟我一起回國了,人也在A市。”
這便是讓傅廷西去相親了。
紀瑤握著筷子的手下意識加重了力道。
她很想替傅廷西拒絕,可是她不能。她記得那天在金水園時,傅廷西警告過她,如果他們之間的交易被第三個人知道,那麽一切作廢。
其實就算他不說,她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她可以向任書雅說自己是傅廷西的女朋友,是因為存了要報複的心思,可換做別人,她說不出口。
因為太不幹淨了。
隻是為什麽,為什麽偏偏是那個日子?
傅母在這時也放下了筷子。
“廷西還小,成家的事不著急。”她沉著臉說道。
“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還不著急。”傅韻哪會不知道傅母是為什麽要跟她唱反調,“再說了,也不是見了麵就要交往,最後沒成,多個朋友對廷西來說也不是壞事。”
傅母被堵得一時語塞。
傅韻的話沒有毛病,對商人來說,多個朋友相當於多一份機會。盡管傅家如今在商界的地位已經不容小覷,可傅廷西畢竟初出茅廬,他得靠自己的能力去接下這份產業。
“就這麽定了,廷西。”傅韻沒有給傅廷西說話的機會,“以你的條件,你跟穆小姐一定能合得來的。”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開,卻被傅母叫住。
“小韻,你一定要這麽對你弟弟嗎?”
“正因為他是我弟。”麵對傅母的質問,傅韻的語氣不帶一絲猶豫,“我是在替他著想,不讓他被些不三不四的人糾纏。”
最後的話意有所指,紀瑤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說她。
傅韻離開餐桌後,傅廷西沒多久便跟著起身,還沒開口,傅母就知道他要去做什麽,語氣不由緩了下來。
“去勸勸你姐姐也好,一會我讓陸媽給她弄點吃的送去。”
“嗯。”
傅廷西應完便離開了。
一頓飯就這麽吃得不歡而散,紀瑤看著傅廷西離開的背影,心裏感到愈發沉重,直到耳邊傳來傅母帶著歉意的聲音。
“讓你看笑話了,瑤瑤。”
“沒有。”紀瑤回過神搖了搖頭。
“你會怪阿姨嗎?”傅母接著又問道。
“不會。”紀瑤說了頓了頓,“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
傅母怔了怔,大約沒想到紀瑤的反應這麽快,不由道,“好孩子,是阿姨對不住你,本來今天你…不用承受這些的。”
她說著表情流露出哀傷,“隻是,你也看到了,我跟小韻她…有些誤會,我不知道要怎麽跟她相處……有你在,阿姨會比較放心,所以我就……”
後麵的話她沒說完,但紀瑤知道她的意思。
“沒事的,阿姨。”
紀瑤臉上的表情不帶一絲作偽,而是認真的安撫。傅母感到很欣慰,她抬手摸了摸紀瑤的腦袋,像是透過她看到了以前。
很突然的,就有了傾訴的欲望。
“你知道嗎,瑤瑤,其實小韻跟廷西不是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