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鬧劇最終還是以傅廷西受傷落下了帷幕。
鬧成這樣,飯是肯定沒法繼續吃了。
因為是慶典的緣故,玲瓏閣還請了媒體。傅廷西不想事情鬧大,在安保的人把哆嗦不已的小張帶走時,特地吩咐了一句等結束後再處理。
至於社團的成員,考慮到還有女生在,估計有被嚇到的,教練便大家先回去,臨走時再三囑咐他們不要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眾人自然應允。
陸陸續續離開後,包廂裏一下清靜了不少。
何領班早就呆不住,一句要把兌換票物歸原主為借口,就連忙溜了。李經理自然是走不得,他去找人來處理傅廷西的傷口。
傅廷西的傷看起來恐怖,但實際上不是很嚴重,也不需要縫補。玲瓏閣有安排專門懂得簡單護理的後勤人員,拿了藥箱上來很快就把傷口處理好。
之後為了不引起注意,傅廷西便讓李經理跟後勤人員離開。
人一走,教練忍不住開口。
“要不然還是去醫院看一下吧,萬一傷到筋骨就麻煩了。”
畢竟也算是個運動員,雖說傅廷西以後不會往這行發展,但他對冰球的熱愛不假,所以教練很替他感到擔憂。
“我沒事。”傅廷西搖了搖頭,他不是沒受過傷,和以前的比起來,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麽,他隨後又道,“您先回去吧,過幾天我再去學校。”
他答應過教練要幫忙帶新成員訓練一段時間,教他們怎麽打配合。
“這個事不著急,先把傷養好了再說。”教練擺擺手說完,想了想這裏的確也沒他什麽事了,便跟著起身,“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盡早去醫院。”
“好。”傅廷西頷首。
臨出門前,教練看了眼屋裏剩下的人——任氏兄妹,以及從事發到現在仿佛丟了魂一樣沉默不語的紀瑤,再一想今晚的事,隻覺得這裏頭還真不太平。
唉,就不該貪圖便利的。
教練離開後,任書越率先開口:“你這樣晚上還回去?”
“不了,我讓林佑來接。”
林佑是傅廷西的助理,一般隻有在工作上,傅廷西才會找他。但今天情況特殊,他要是帶著傷回家,別的不說,傅母的嘮叨能給他念到明年。
更何況,後續的麻煩太多,傅廷西覺得沒必要。
“廷西,你真的沒事嗎?”任書雅小心翼翼地問道。在看到傅廷西受傷,並且是為了護著紀瑤而受傷時,她心中的嫉妒就差點把她的理智燒得一幹二淨。
但她還是忍住了。
畢竟這件事是她一手策劃的,傅廷西的傷她也有責任。
“嗯,沒事。”
任書雅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傅廷西說話時的神情,見他並沒有怪罪亦或是疏離,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層擔憂。
小張被帶走了,也不知道何領班是在哪找的人,看他那樣嘴巴估計也不嚴,如果何領班被供出來,那麽……任書雅覺得,她有必要去收尾才行。
“廷西,以防萬一,我還是要去跟他們說一下比較好,畢竟我跟我哥…我們是提前回來的。”任書雅想了想說道。
想到他們的身份,傅廷西並沒有說什麽,隻點了點頭。
“好。”
任書越知道任書雅的目的,故而麵上很配合。
“我在車裏等你。”他囑咐道。
“我知道了,哥。”
任書雅說完深深地望了一眼紀瑤所在的方向才離開。
紀瑤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像是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眼前的場景在不停變換。
一會是事故現場裏傅廷西那張被鮮血模糊的臉,一會是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裏,傅廷西那副毫無意識的模樣,還有就是剛才……現實跟回憶的交替,將紀瑤心底高高堆起的防備擊得粉碎,露出最脆弱的一麵。
她後悔了。
她今晚所有的堅持不過是為了想讓傅廷西知道任書雅的真麵目,就算他不在乎,她也要聚沙成塔,積少成多。
她相信傅廷西早晚有一天會在意的。
可如果,如果她早知道要用傅廷西的安全來換,她一定不會這麽做。
她甚至不敢去看傅廷西受傷的地方,總覺得能透過那層白色紗布看到猙獰的傷口,還有刺眼的紅色。
愧疚像潮水一樣幾乎要把紀瑤淹沒,直到包廂裏的人準備離開,所有的掙紮才在那一瞬被本能取代。
紀瑤在傅廷西出門的那一刻抓住了他,明亮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卻反而使她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仿佛受傷的人才是她一樣。
她艱難地開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會……”
話沒說完手就被抽回了回去。
紀瑤抬頭撞進了傅廷西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片刻後,他輕笑一聲,眼底卻沒半分笑意。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說完人便抬腳離開。
任書越落後一步,在看到紀瑤臉上浮現明顯的受傷的神情時,他的腳步頓了頓,但什麽也沒說就收回目光走了。
到了樓下,黑色的商務車已經備好。
H省的項目雖然進展順利,但還有很多瑣碎的事要處理,所以直到剛才,林佑都一直在公司加班。
論年紀,林佑要比傅廷西大個七八歲,他原來是傅氏秘書辦一名不起眼的秘書。人不機靈,又不懂得投機取巧,隻會埋頭做事,所以工作了好幾年都一直不上不下。
所幸傅廷西不喜歡聒噪又會來事的,加上林佑之前幫他辦幾件事都不錯,便跟傅父說了一聲,把人留在身邊做助理了。
看到傅廷西左手纏著紗布時,林佑臉色微變,但他並沒有開口詢問。他很清楚自己當初被這位年輕有為的小傅總看上就是因為他安守本分,不該他問的,他自然不會多嘴。
林佑並不認識任書越,傅廷西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所以等傅廷西上車後,他也隻是朝任書越禮貌的點了點頭,然後便跟著上車了。
“回去早點休息吧。”任書越站在車旁囑咐道。
“嗯。”傅廷西應了一聲後忽然道,“書雅年紀不小了,有些玩笑不能隨便開。”他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但語氣卻不容質疑。
任書越先是一怔,隨後很快反應過來。
“我會說她的。”
“好。”傅廷西說完又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回去。”
而後車窗搖上,沒多久車就啟動離開。
任書越轉身回到台階上,也沒離開,而是看著那輛黑色的車子開得越來越遠,直到沒入車海再也看不到。
頭頂有明黃的月光落下,將任書越的麵孔渡上一層柔和,唯獨那雙眼睛,因為被鏡片隔著,隻讓人感到愈發森冷的寒光。
然後,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