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瑤是在高一那年認識的傅廷西。
那是在學校一次升旗儀式上,她當時痛經加中暑,難受得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她看到周圍同學對她都唯恐避之不及,本以為會這樣躺到結束,沒想到醒來時人卻在醫務室,耳邊還傳來關懷的聲音。
那時候的傅廷西才16歲,少年身上的陽光與青澀相結合,給人的感覺是特別幹淨又純粹的溫暖。
紀瑤曾經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什麽叫喜歡,可她看到傅廷西的第一眼時,就確定自己喜歡上了他。
主動對當時的紀瑤來說還是一件很難的事,直到傅廷西離開,她都沒和他說一句話,也沒告訴他名字。
她隻是在那之後默默暗戀著他。
從學校對她來說是唯一能去的地方到後來把學校當成唯一想去的地方,紀瑤就這麽從高一待到高三。
直到那件事發生,紀瑤從那場意外的車禍裏救出奄奄一息的傅廷西,他們才終於重新有了交集。
隻是,這個交集並不怎麽美好。
傅廷西不記得她,隻當她是救命恩人,而她也沒客氣,用這一命換來待在他身邊。
這其實是一個很荒唐的交易。
紀瑤現在想起來,都記得當時傅廷西看她的眼神像看瘋子一樣。
想來也是,從救命恩人到心機深沉的威脅者,傅廷西會有多討厭她。倘若不是車禍是意外的結果板上釘釘,他都會懷疑是她設計的。
紀瑤知道自己這麽做很自私,可當她看到瀕臨死亡的傅廷西時,才意識到生命原來這麽脆弱。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會先到,更何況,紀瑤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人要活下去,總得有個盼頭。
……
紀瑤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她住在郊外,一個很老舊的小區。因為是從小住到大的地方,所以紀父紀母離婚後,她也沒離開,而是繼續租了下來。
不過今天——
“小紀啊,你今兒怎麽這麽晚?”紀瑤剛開門,就被從樓上下來的房東太太喊住,“我都等你好久啦。”
紀瑤側身站定看著她,示意她接下文。
房東太太果然又道,“是這樣的,小紀,你也知道我這房子看在當初你…總之一直都沒漲過價,但現在物價漲得這麽快,我去市場買個青菜都比以前要貴好多,情分是情分,但我也是要生活的,你說是這個理吧?”
“漲多少?”紀瑤直接問道。
房東太太一怔,大約沒想到紀瑤這麽直白,索性也不再廢話,手一伸便道,“怎麽說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阿姨不多收你,就五百,接下來兩年內都不會再漲,怎麽樣?”
五百,以紀瑤目前的經濟情況來說,漲兩百都很困難。
但很顯然,這個困難房東太太是不會理解的,她說完便下了最後通牒,“記得這兩天把新房租給我…哦,還有水電費也記得一起,別總是分兩次交,這樣不好的。”
房東太太走了以後,紀瑤才關門進屋。
屋子裏依舊是一股冰冷的味道,紀瑤其實很少回來住,她大多是住學校。那對恨不得和她撇清關係的父母到底還沒喪盡良心,當然,他們也怕紀瑤去他們工作的地方,所以該負責的學費都有負責,隻不過生活費上……
最後一次給還是在兩年前。
如果可以,紀瑤不想去找他們,但她更不想失去這個家。
盡管它也就剩個屋子而已。
電話打過去後,那頭很快就有人接起。
“你好,請問哪位?”
紀瑤怔了怔,大約是沒想到會聽到這麽溫和有禮的聲音,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不是給她的。
她語氣淡淡地開口:“我沒換號碼。”
話落後是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聽紀母道,“找我什麽事?我記得我說過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係。”聲音已然不複剛才的模樣,隻剩下冰冷的疏離。
紀瑤習慣了,頓了頓道:“生活費。”
“我如果沒記錯,你已經大四了,為什麽還跟我要錢?”紀母就像在對待一個潑皮無賴般,語氣隻有漠然,“我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我還要照顧家庭,沒那麽多閑錢給你,你去找紀州成要,讓他負責。”
“我會找他的。”紀瑤的語氣依舊平靜得如一潭死水,“你們當初說好一人一半。”
那頭的紀母沒應立刻回答,紀瑤透過這沉默大概能想象到紀母此刻臉上的嫌惡,果然過了片刻,她便丟下一句:“等他給了你把記錄發我,到時再說。”
說完便直接掛了電話。
入秋後A市的夜晚降溫了,紀瑤在客廳坐了一會就感覺身上一陣涼意。她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慢吞吞喝完後,才給紀父打去,但打了幾次都是關機。
想來以後也不會通的。
可能真的是習慣了,對於父母的態度紀瑤並沒有覺得傷心或難過,非要說的話,她更多是感到不解。
如果真的這麽討厭,當初又為什麽要生下她呢?
生了又為什麽要養她?
讓她一個人自身自滅多好,她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晚上臨睡前,紀瑤照舊給傅廷西發信息,問他回家了沒有,沒有的話記得不要玩太晚早點回去休息。
她是個話不多的人,但對上傅廷西就總有說不完的話操不完的心。
信息依舊是石沉大海。
她最後又發了句生日快樂過去。
閉上眼前,她仍然想著,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跟傅廷西一起過生日。
……
第二天,紀瑤很早就醒了,她在兼職群裏接了一份送牛奶的活。酬勞不錯,就是所在的小區有點遠,她隻能早早騎車過去。
忙完後她在路上買了個包子當早餐,然後才去學校。
大四開始後,紀瑤要忙著找實習工作,閑暇之餘還要打兼職,她的時間排得很滿,但隻要是關於冰球社的事,她再忙也會推掉一切去參加。
因為傅廷西在裏麵。
冰球是傅廷西的最熱衷的一項運動,紀瑤在上大學後才意識到不在一個係的兩人相處時間根本沒有多少。她是學經濟學的,而傅廷西則為了繼承家裏的事業選了管理學。
很不巧,這兩個院係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紀瑤為了能離傅廷西近一點,便跟他參加了一個社團。
且不說紀瑤對冰球一竅不通,光是那一套裝備下來就要不少錢。
但紀瑤還是買了,入社的錢也準時交了上去,每次活動都按時參加,費用也不拖延,所以社團的人就是再討厭她也沒辦法,趕不走她。
今天冰球社有舉辦比賽,紀瑤雖是替補,但按照規定還是要去的。因為上次訓練完太晚她把冰球服放在宿舍,所以得先回去拿。
這個點宿舍裏的人都在,大約是今天上午沒課,這會三個人都躺在其中一個人的床上邊玩手機邊湊在一起聊天。
見紀瑤進來,幾個人臉上的笑意頓時僵住。
紀瑤抬眼望去,就見自己的床上放了好幾個行李箱,而原本放在那的冰球服則被丟在廁所門外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很不美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