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77|3.23|家
淡紅色的雲錦拖過冰涼的地面,程思薇那纖細的身子被陽光照著,在青磚上留下了長長的一道黑影,從背後瞧著,她顯得那般孤單,似乎已經被這世間拋棄。簡亦非站在那裡,心裡頭有些難受,可他卻沒有追過去,因為他更不想失去心愛的姑娘。
「非兒。」站在門口,程思薇喊了一聲:「你難道還不跟過來?」
前邊彷彿是一片荊棘,她站在荊棘地的邊緣,不敢伸腳,唯恐踏上去,就會將腳掌刺出千百個孔來一般。
簡亦非站在那裡,看了看程思薇的背影,又看了看彥瑩,十分的為難。
彥瑩微微一笑,拉著簡亦非就朝前邊走了過去,呶了呶嘴:「你扶左邊,我扶右邊。」
簡亦非會意,心頭輕鬆,還是三花好,母親這般刁難她,她都不介意,還願意和自己一道去扶著母親出門,這樣心地善良的媳婦,哪裡找去!一手扶住程思薇的左邊胳膊,一邊興高采烈道:「母親,我們來扶你。」
程思薇本來暗自高興,心裡想著,畢竟簡亦非還是不敢拂逆了自己的意思,可轉臉一看,缺見彥瑩也站在自己一側,笑微微的望著自己,她的手正攙扶著自己的胳膊,與簡亦非一左一右的站著,不知情的看見了,保准以為他們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肖姑娘。」程思薇的胳膊掙扎了下,可沒想到彥瑩的手勁大,就像有把鉗子夾住了她的胳膊,無論程思薇怎麼用勁,都擺脫不了。偏偏彥瑩還要對她笑得甜蜜:「夫人,我送你出門,你好不容易來豫州城一趟,我怎麼著也該客客氣氣的招待一番,只是夫人肯定嫌我招待不周,那也只好送著夫人回去了。」
程思薇折騰了兩下,最終放棄了,只能由簡亦非與彥瑩一左一右的扶著她走去馬車那邊,馬車夫剛剛得了信,說要回京城,一眨眼就見程思薇已經被自家公子和一個陌生姑娘扶了出來,十分奇怪,夫人這動作也太快了些,他還沒來得及套好馬車呢!
這邊車夫急急忙忙在套車子,那邊彥瑩笑著朝程思薇行了一禮:「夫人,下回讓亦非帶你來我家小住幾日,你或許會感覺到那日子才過得舒服。」
前不久還義正詞嚴的跟自己爭辯,這陣子怎麼又嬉皮笑臉的在與自己話別,這鄉下丫頭的臉變得實在快。程思薇站在那裡,一肚子的火氣,可卻又拉不下臉來呵斥彥瑩,更別說她旁邊還站著個一臉痴戀的簡亦非。
不多時,車夫已將馬車套好,黃媽媽也在前邊櫃檯結賬,幾個夥計殷勤的過來替程思薇半東西上車:「夫人好走,下回還過來玩玩,夏天的豫州天氣涼快,有不少貴人到這邊來消夏哩。」
程思薇冷著臉上了車,一個回應都沒有,黃媽媽笑著點頭:「一定的,一定過來。」
馬車夫一甩鞭子,兩匹馬拉著車子慢慢走了起來,簡亦非拉著彥瑩的手往客棧外邊走了去:「三花,真是對不住,沒想到我母親竟然會來找你。」
彥瑩白了他一眼:「你快些把你母親搞定,省得她下回花錢買通幾個殺手來攔截我。」
簡亦非只覺身上有些發冷,打了個哆嗦:「我母親不是這樣的人。」
「呵呵。」彥瑩笑了笑,簡亦非是沒有聽見程思薇說的話呢,她本來是想將她容顏毀去,幸虧那兩個護院心地仁慈,並未照辦。
「三花,你放心,我這就回去跟她說個清楚,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我都娶你,咱們早些成親,好不好?」簡亦非見彥瑩的眉目間有一種生疏的神色,心中發虛,一把抓緊了彥瑩的手:「我不管她怎麼說,我只娶你。」
「要是她堅持不答應呢?」彥瑩笑了笑:「要是她不給你辦親事,那又怎麼辦?」
「這……」簡亦非想了想,很堅定道:「三花,那我就不管她了,總之我一定會娶你,成親以後咱們再回去接她來同住,她也沒得辦法了。」
「嗯,只要你心意堅定就好。」彥瑩沖簡亦非笑了笑:「我不在乎你娘是怎麼看我的,我只在乎你的感覺。」
「三花,你難道就不相信自己?你這樣好的女子,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好不容易遇到了你,我又怎麼會將你放過?」簡亦非很真摯的望著她,聲音一點點熱烈起來:「每晚我都在想你,有時候都想得睡不著覺,我想我病了,這病的解藥就是你,只有我們成了親以後,我這病才會好。」
彥瑩毫不客氣的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我確實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人,恭喜你,選對人了。」
簡亦非拉了拉她,彥瑩輕輕朝前邊一撲,就倒在了他懷裡,他伸出手圍住了她,她抬眼望著他,兩人抬眼對視,頭頂上落下淡黃色的臘梅,小小的一朵落在彥瑩的鼻尖,就如給她那裡貼了一個花鈿。簡亦非低頭過去,用嘴輕輕一擦,那朵臘梅已經噙在他嘴裡,他微微的將花朵貼上了彥瑩的唇瓣:「好香。」
冰涼的花瓣與火熱的唇瓣湊到一處,彥瑩覺得自己的心頭忽然就想燒起了一把火,簡亦非越來越放肆了,雖然這福來客棧的后牆很安靜,可也不是沒有人過來玩耍的,她匆匆踮起腳尖,用力咬了簡亦非的嘴唇一口:「哼,叫你放肆。」
簡亦非猛的抱住了她,用力將她揉了揉,似乎要揉進自己的懷裡一般,遠遠的瞧著,兩人好像已經成了一團。馬車上探出頭來的黃媽媽趕緊將軟簾放下,將頭縮了回來,面紅耳赤,難改公子這般心心念念,那肖姑娘也實在是大膽,這青天白日的,竟然沒羞沒臊的在和公子纏綿,都不怕人瞧見!
「媽媽,怎麼了?」程思薇正靠著身子在馬車壁上,聽著響動,睜開了眼睛,見著黃媽媽那模樣,不由得有些奇怪:「為何慌慌張張的?」
「老奴剛剛瞧見了一對貓兒抱成一團哩。」黃媽媽低聲道:「開春了,它們出來玩耍。」
程思薇嗤嗤一笑:「可不是發/春了?」笑聲一落,又想到簡亦非的親事上頭,咬了咬牙:「真沒法子對付那個丫頭了嗎?」
黃媽媽低聲勸道:「夫人,你便放手罷,莫非真要將公子逼走?我瞧著他是不可能不娶肖姑娘的了。」摟也摟了,抱也抱了,還……親上了,不娶她還娶誰?好在這肖姑娘聰明伶俐,也生得美貌,只是出身低賤一點罷了,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個姓肖的大家,讓她掛到那家,弄出個什麼關係來,這樣也能說得過去,全了臉面。
程思薇沒有出聲,只是將眼睛又閉上了。
她今日一敗塗地,被一個年紀的小丫頭給打敗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可說起話來卻是那般伶牙俐齒咄咄逼人,而且她並不是胡攪蠻纏,每一句話都占著理,容不得自己反駁。程思薇的手指劃過了胸口,那時候的自己,若是有她一半機靈,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真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自己已經三十好幾,可卻被一個黃毛丫頭質問得啞口無言。程思薇心中氣悶,挑開軟簾讓外邊的冷風鑽了進來,腦袋驀然清醒了許多,眼睛一瞥,見到了騎馬伴在馬車一側的簡亦非。
「母親。」簡亦非彎下腰來,將馬車軟簾舉起些:「兒子向你賠罪。」
程思薇撇了撇嘴:「你一門子心思都在那肖姑娘身上,不是口口聲聲的說要娶她?怎麼現在又來給我賠罪了?」
簡亦非有幾分無奈:「母親,兒子知道你疼愛我,想要給兒子娶個高門大戶的姑娘,可我就喜歡肖姑娘,況且我和她,不也是門當戶對?母親,咱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只是有一幢宅子,肖姑娘還有一座後山呢。」
這句話堵得程思薇好半天開不了口,又聽著簡亦非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母親,你以兒子為傲,自然以為肖姑娘配不上我,可兒子瞧著,自己還配不上肖姑娘呢。」
這都是些什麼話!程思薇抓緊了自己的手指,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雖然簡亦非並不是她親生,可在她心目里,自己這兒子算是人中龍鳳,天地英才,沒想到他卻這般貶低自己。
「母親,肖姑娘要我送了節禮給母親,我已經放在家裡了,回去以後你瞧瞧,就知道肖姑娘有多麼心靈手巧了。非兒以為,娶妻當娶賢,像肖姑娘這樣難得的人,兒子是絕不會將她錯過的。」簡亦非一手攀著軟簾,一邊低聲勸解,無論如何,他也要將母親心上這個疙瘩化解了,讓母親心甘情願接受三花做她媳婦。
鴨絨被摸在手裡就像雲彩一般,分量只有自己蓋的被子一半,可手放到裡邊,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暖,好像貼著手背慢慢的延伸到全身。程思薇望著那床被子,有幾分吃驚:「這是那肖姑娘自己做的?」
「是。」簡亦非點了點頭,雖然他知道是大花與肖大娘做出來的,可這鴨絨的點子卻是彥瑩想出來的,錯不了。
程思薇摸了摸那繡得密密麻麻的針腳,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沒想到那肖姑娘還當真心靈手巧。」
黃媽媽端著熱好的烤鴨走了進來,瞬間,屋子裡頭香氣四溢。
「母親,你再來嘗嘗三花做的烤鴨。」簡亦非見著程思薇臉上帶笑,興緻勃勃的伸手將托盤接了過來,用玉箸夾起一塊鴨肉,放在調料裡頭蘸了蘸:「保准母親吃了還想再吃。」
「有這麼好吃?」程思薇白了簡亦非一眼,張口刁住了那塊肉,稍微嚼了嚼,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來。
第二百一十一章相邀
春雨淅淅瀝瀝的落了下來,站在山頭望著,肖家村彷彿被蒙在一層輕紗裡邊一般,彥瑩頭上帶著斗笠,身上穿著蓑衣,正帶了一群人在進行樹木修剪。
春天是最好嫁接的季節,萬物復甦,生機盎然,這個時候雨水足,日照也充足,樹木生長很快,成活率也會更高。去年秋日,彥瑩已經規劃了一批樹木,分片種植,分片管理,今年她準備更大規模的將植物移栽,分成幾個園地,這樣採摘果實就容易多了,而且樹木開花的時候,成片成片都是這種樹,看起來更壯觀一些。
「三花,三花,知州衙門的高主簿送帖子過來了!」肖老大慌慌張張的奔了過來:「你快些回去吧。」
彥瑩交代了大木一聲:「大木,我剛剛教你那樣做的,你試試看,等會我再回來瞧瞧你削下來的砧木能不能用。」
大木有些緊張:「那些樹不會被我全砍壞了吧?」
彥瑩拿起自己削下來的一段砧木給他看:「你瞧瞧,就照著我的法子去做,不要手軟,削壞一兩根也沒事,這山上的樹多得是哩。你不練手,怎麼能學會?」
大木點了點頭,瞧了瞧旁邊的二木:「你剛剛都看會了吧?咱們一起來試試。」
彥瑩微微一笑,扶了下斗笠就往山下走,四斤老太家的幾個孫子,干起活來可賣力氣,比自家那個水生堂弟要踏實多了。
大木給她守了大半年魚塘,今年她將大木調到了山上,讓他跟著來學樹木管理,先前一段日子忙著移栽管理,今日才開始教他們嫁接,剛剛教了選砧木,這又有事情來了。
雖然說越忙就說明生意越好,可現在彥瑩覺得自己的幫手還不夠,恨不能快快培養幾個出來,等著帶上手了,她才能放心放意去京城。
許宜軒已經連續寫了兩封信過來:「百香園裝修弄好了,農莊那邊也等著你來整治,到底什麼時候過來?」
現在是二月底,農莊那邊非得要動手才行,否則就會誤了農時。彥瑩趕忙寫了回信給許宜軒,拜託他派人去照著自己回信里交代的去做,承諾到三月中旬一定會到京城。
也不知道京城的農莊那邊,菜地弄得怎麼樣了。彥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雖然她心裡明白,豫王妃會很留意很積極的派人去幫她打理,可有些事情,還是必須自己親自到場才行。就比方說她曾經問過許宜軒,那農莊里有稻田多少,菜地多少,果樹多少,許宜軒一概不知,只是說有個很大、很大的農莊。
在小老百姓眼裡,或許農莊有一百畝地就是很大的了,可在許宜軒眼裡,或許要一千畝才算得上,她沒親臨其境,自然無法估量。
彥瑩踩著鋪了青磚的小路往前邊飛快的走著,不多時便下了山,才踏出門,就見著不遠處的那個大湖。湖面上已經有了一片嫩綠的荷葉,葉子出水還不是很高,但看上去一片青青翠翠,微風一吹,波紋縷縷,就如一道綠色的利劍般將湖水劈成兩半,伴隨著魚兒跳出水面,點點波瀾。
彥瑩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到了夏天,這荷塘邊就是納涼的好處去了,荷風陣陣,竹露清響,夾雜著流螢點點,耳畔還有聲聲蛙鳴,真是個水晶琉璃宮,稱心如意館。
大步走回了家,卻是高主簿帶著肖經緯過來了。見著彥瑩回來,高主簿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彎著身子遞上了一張帖子:「肖姑娘,我們家大人想要你預訂你們家的荷塘一日。」
彥瑩拿著帖子打開看了看內容,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林知州真是識趣,生怕自己承包了山頭魚塘沒收益,趕著送了一張帖子過來,出一百五十兩銀子要將這後山與魚塘租用一日,他要邀請豫州士子來肖家村踏青。
「林大人實在是禮賢下士!」彥瑩拿著帖子贊了一聲。
高主簿趕緊點頭:「可不是,大人那日還準備當場發些盤纏給豫州城的一些士子,都是因著家裡貧窮不能去省城赴考的。」
「啊呀呀,大人這般仁義,真是豫州百姓之福。」彥瑩笑著拿了一塊銀角子放到高主簿手上:「多謝主簿大人替我送帖子過來。」
高主簿站起身來,笑眯眯的捏著那塊銀子摸了又摸:「肖姑娘,那還請三月二日做些準備,大約會有七八十人過來。」
彥瑩點了點頭:「知道了,高主簿儘管放心。」大花三月三日出閣,林知州將這日期定到三月初二,倒也是是剛剛好,十分湊巧。
這林知州真是在照顧自己生意呢,一百五十兩銀子,七八十個人,自己準備十桌酒菜,也不過七八十兩銀子,剩下的就是凈賺了。當然了,他肯定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彥瑩估計著,他該是想為自己博名聲。今年正逢科考之念,豫州城不少秀才在準備參加秋闈,一心想能鯉魚跳龍門,十年寒窗苦,一朝登帝闕。
彥瑩心裡頭連聲贊了林知州幾句,前世她在電視劇里看到的官,要麼就清正廉潔得不似凡人,要麼就奸詐貪婪,可是自己到了大周,才遇到這種真真實實的官吏,既有私心,可卻也不是一味的巧取豪奪,還是會為旁人著想,並非毫無可取之處。
彥瑩望著坐在那裡的肖經緯,笑了一笑:「姐夫,你怎麼回來了?」
肖經緯望了一眼二花,有些害羞,臉色有些發紅,二花瞧著他那模樣,吆喝了一嗓子:「肖經緯,有什麼話直說,別羞羞答答跟娘兒們似的!」
「知州大人問了我一件事情……」肖經緯說過這一句,忽然又轉了話頭,七拉八扯的說起林知州贊助窮士子趕考的事情來:「我們知州大人真是個好人!他自己是窮書生出身,也知道這讀書的艱苦,這才想出這樣的善舉來!唉,實在難得。」
彥瑩見著肖經緯那敬佩的模樣,不由得嗤嗤的笑了起來,林知州資助那些無錢進京趕考的書生,一方面是助人前程,另外一外面也是想為自己的仕途多鋪幾根線,指不定裡邊以後還有用得著的人。而且他這人也是姦猾,非得要到游春那日當場發放資助銀子——這還不是想著做了善事不能不留名,總得讓世人知道?
林知州肯定不會自己掏腰包來付這春日游宴,這筆銀子會從戶部里收繳的公中銀兩來開支,可私人贊助,卻是要從自己腰包里掏銀子的,雖然林知州有私心,可還是在做好事。彥瑩望了一眼肖經緯:「姐夫,你先別著急說林知州,先說說你回來作甚?」
肖經緯眼睛只是朝二花身上看:「知州大人昨日找了我,問我去不去赴秋闈。」
「那你去不去?」二花瞅一眼肖經緯:「想不想?」
肖經緯頃刻間垂頭喪氣:「我……考過兩回咧。」
十三歲進了學,爺爺肖文華摸著鬍子笑:「經緯,繼續考,等著你三元及第。」
那時候不知天高地厚,被肖家村裡的人誇為「神童」,肖經緯頭腦發熱,趕著去考了一次,結果榜上無名,後來十六歲上頭又被先生攛掇著:「經緯,你歷練三年,也差不多可以下場了,試試罷。」
肖經緯得了先生鼓勵,信心滿滿下了場,可依舊名落孫山。他有些彷徨,一度懷疑自己進學是不是學政大人一時眼花,勾錯了名字,否則自己怎麼練習四年,卻連個尾巴都沒有摸到?
在書院里再念了一年書,家中伯伯叔叔們不高興他折騰銀子,將他喊了回來干農活,直到去年,通過簡亦非的關係,這才去知州衙門裡做了個文書,才做了大半年,現在又聽著林知州問及要不要下場科考,肖經緯有些迷惘。
若說是不動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天下讀書人有誰不希望自己能蟾宮折桂?瓊林殿里賜宴,錦袍加身,狀元帽上杏花俏,一朝看盡長安花,何等意氣風發?
只是肖經緯因著已經受了兩次打擊,漸漸的沒了信心,即便得了林知州的尋問,也是心上心下。現在見著二花問他去不去,更是沒了主意:「我……當然是想的,只是我怕考不上被人笑話。」
「笑話有什麼要緊的?有機會走得去試試。」二花伸手拍了拍肖經緯的肩膀:「要是我年過書,朝廷准許女子赴考,我非得去不可。」
「考不起怎麼辦?」肖經緯愁眉苦臉:「這都是第三次了。」
「考不上就繼續回來做文書唄,這有啥?」彥瑩在一旁直嘆氣:「姐夫,我就要帶著二姐去京城開鋪子了,你呆到豫州不挪窩,總不好吧?」
肖經緯獃獃的張大了嘴巴:「啥?二花跟你去京城?」
彥瑩點了點頭:「可不是?許世子寫了幾封信過來催著我過去,我想著過了三月三就動身,我二姐等著跟你成親以後就過來幫忙哩!」
肖經緯有些慌神,搓了搓手:「那我非得去參加秋闈才是了。」
「那是當然。」彥瑩笑了笑:「姐夫,我們也不說要你狀元及第,至少也要能過秋闈。」她估量著肖經緯的才學最多也就能過了秋闈,運氣若好,中個進士,哪怕是同進士,也是難得的了。
這過了秋闈就是舉人,即便是春闈榜上無名,也可以去到吏部先掛個名,準備補缺,京城的官邸里若是少個什麼知事主簿的,也可以選了去做,雖說是八品九品的官,可畢竟入了官家,以後得了機會就可以慢慢的升了。
「好,我去試試。」肖經緯點了點頭,望著二花,一臉堅定:「二花,我一定會來京城參加春闈的,你在那裡等著我。」
第二百一十二章春社
山嶺鬱郁青青,樹上繁花重重,粉□□紅,似乎望不到頭,微風一吹,千萬點飛紅零落如雨,人從花樹下經過,身上也染上些許芳香,走出樹林回到荷塘之側,依舊有餘香裊裊。
湖的周圍坐著一排人,每人手裡拿著一根釣竿,正聚精會神的望著水面,湖畔有一座茅草屋,旁邊架著一把極大的傘,傘下坐著林知州,手裡也提了一根釣竿,眼睛卻沒盯著那浮子,只是在不住的往周圍打量。
「經緯,你妻妹真是能幹,這後山和這個荷塘,被她這一整飭,就變了個模樣。」林知州望著那一池蓮葉,贊了個不停:「去年這水面還只能見著幾根蘆葦呢。」
肖經緯趕緊點頭:「可不是,我岳父家全靠她吶。」
「經緯,聽說你妻妹就要去京城了?」林知州有些緊張,他也是風言風語的聽說,肖姑娘要去京城開鋪子,好似是與豫王世子一道合夥做生意。一想著自己的同門寫來的信,林知州心裡就如有一團火,熱烘烘的,怎麼著也該攀著這根線往上爬才是。
「林大人怎麼也知道三花要去京城?」肖經緯點了點頭:「說過兩日就動身吶。」他有些戀戀不捨,二花也要跟著去,他豈不是不能經常見著二花了?
「這真是胸有大志!」林知州連連讚歎:「我看肖姑娘日後必成大器!」
肖經緯沒出聲,現在三花不就已經成了大器?帶著全村的人在賺銀子吶!難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要成更大的大器?一想到遙遠的京城,肖經緯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己和三花比,可真是愧顏,男子漢大丈夫,還只能窩在這小小的豫州城裡頭,眼巴巴的望著三花帶了二花去京城闖蕩。
彥瑩在山上忙完了嫁接,已經差不多是午時初刻了,這才趕著到魚塘這邊來。今日天氣好,她決定將午飯就擺到魚塘旁邊的那塊草坪上頭。
彥瑩早就做好了準備,用竹子搭了個簡易的棚子,棚子四壁都有鏤空的格子紋,從裡邊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她采了不少鮮花過來做裝飾,還扯了一根藤蔓過來種著,將幾根房梁纏繞到一處,綠意盎然。
飯菜很簡單,每桌標配一盆活魚,一隻烤鴨,一碗豬腳,一盆口蘑燉雞,然後其餘幾個都是素菜,包菜韭黃木耳白菜紅蘿蔔等等。魚湯熬得雪白,裡邊放了一層豆芽打底,又添入大塊酸菜,吃上去酸爽可口。烤鴨肥而不膩,配了好幾種風味的調味料,自己想用哪種,即可自取,口蘑燉雞本來是油汪汪的一片,彥瑩將雞湯上邊的黃色浮油都撇了去,瞧著清亮亮的一罐子,嘗起來鮮而不油。
士子們拿了筷子夾菜吃,一個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味道委實好,比豫州城酒樓里的飯菜還要好!」
有人驚奇的問彥瑩:「肖姑娘,你怎麼不去酒樓做廚娘哇,這手藝,保准東家會看重你,每月的銀子可是足足的!」
彥瑩笑了笑:「各位就莫要誇三花了,不過如此而已。」她的志向可不是做廚娘,彥瑩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山頭,心中有幾分驕傲,經營自己的田地,總比去酒樓聽人使喚要好。
林知州聽著那些士子們建議讓彥瑩去做廚娘,不由得好笑:「你們讓百香園的東家去做廚娘?可不會將眼睛擦亮些?」
「百香園的東家?」不少人驚訝的望著彥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香園在豫州城裡幾乎是人盡皆知,大家都說百香園裡賣的東西好,個個稱讚,可對於這群只知埋頭讀書的士子來說,他們並不知道這百香園的老闆就是面前這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百香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林大人莫要太誇獎了。」彥瑩謙虛的笑了笑:「哪裡比得上各位錦心繡口,滿腹經綸。」
聽了這話,有人躊躇滿志的笑了起來:「肖姑娘倒也有自知之明。」
在一旁打幫手的四花有些不樂意,哼哼唧唧道:「三姐,你只是說得謙虛,你瞧瞧那群人,這般不客氣的照單全收了!」
有個士子離得近,耳朵也尖,聽著四花抱怨,不由得哈哈一笑:「小丫頭,我們總比你三姐要多讀些書,你就不要不服氣了!」
四花手下沒停,將桌子上一片狼藉的碗筷收到了桶子里,朝著那人笑了笑:「你比我三姐多讀些書?多讀有什麼用,做起文章來,寫起詩來,不見有我三姐好。」四花很不屑,那些人只不過是嘴巴里說得神氣,哪裡比得上自家三姐?三姐不僅會做生意,還會指點二姐夫念書哩!
自從下定決心去參加秋闈,肖經緯便去向林知州辭職,這文書雖然沒什麼太多事情做,不過是謄寫下卷宗,記錄下材料,可畢竟還是要個人做,他既然準備溫書迎考,自然就不能再到衙門裡呆著了。
林知州十分和氣:「你只管去書院念書,每日騰出一個時辰做事就行,休沐也照常,不必來補時辰了。」他還著該怎麼巴結彥瑩,肖經緯是她姐夫,給他方便,彥瑩肯定會記在心裡,林知州洋洋得意的摸摸鬍鬚:「你多回肖家村去跟你妻妹討教討教,她腦袋靈活,還可以指點你一二。」
林知州本義是想要肖經緯去告訴彥瑩,自己是如何厚待她的家人,可肖經緯卻實打實的聽了進去,他想起上回給肖家姐妹去報信的時候,彥瑩就曾經指出過他說的話不切題,聽起來頗有幾分道理,現在知州大人又如此推崇她,看起來三花的學問真真是好。
肖經緯感激涕零的回了肖家村,憨憨的找彥瑩來學做策論時疏:「三妹,就連林大人都誇你文章好,讓我來請教你吶。」
彥瑩聽了心裡頭好笑,這林知州,本意不是如此罷?只不過肖經緯做文章確實還欠些火候,自己給他指出些不足之處來也是好的。彥瑩思索再三,將自己語文老師講作文的那一套拿了出來:「文章要有破有立,須得虎頭鳳尾……」
以前高中寫論述文,跟大周的書生們些時疏策論有些類似,只不過他們更強調遣詞造句。肖經緯用詞的功底很紮實,欠缺的是清晰的立意、切入點選得不夠。而且他做文章有個缺點,只會正面論證,不會反面論證,或許在他心裡,只有真善美,沒見醜惡。
「姐夫,你的文讀下去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欠缺點力道。」彥瑩拿著文章指指點點:「你瞧,你說要用這法子來治國,必得天下太平,可你難道不覺得很空乏?」
肖經緯小心翼翼的望著她:「空乏?怎麼說?」
「就好比一個人只會說好話,別人見過一面就會忘記,你的文章里必須有一些發聾振聵的言語,這樣才會讓閱卷之人覺得精彩。」言語給他舉了一個例子:「比方說,你想要呼籲變更青苗稅,那你必須先痛陳現在稅制的弊端,民不聊生民心思變……」
肖經緯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好像還未到此程度。」
彥瑩有些氣餒:「姐夫,你覺得看風景,是一馬平川的好,還是有層巒疊嶂的好呢?」
二花在旁邊都忍不住了:「肖經緯,你個死獃子,聽三花的,保准沒錯!」
肖經緯對於二花歷來言聽計從,連連點頭:「好好好,以後我這樣寫。」
「有時候你還可以寫點名言警句……」見肖經緯一臉迷茫,彥瑩趕緊進一步解釋:「就是那些知名人士說過的話。」
肖經緯滿臉痛苦:「有時候也想著要引經據典,可就是一時記不起來,心裡有如螞蟻在爬,可不管再怎麼爬也想不出來哇!」
「寫不出來你就編呀!」彥瑩嘆氣:「你難道不會說,某某曾雲……」
「這也行?」肖經緯被彥瑩說得一愣一愣的:「閱卷恩師會不會發現是我編的?」
「他能記住那些知名人士的每一句話?我才不相信。」彥瑩搖了搖頭:「你自己說,你能全部記住?」
肖經緯露出迷惑的神色:「我試試看。」
照著彥瑩的指點,他寫了一篇策論給夫子看,夫子看過後大為驚奇:「經緯,你這些日子進步神速!」
肖經緯得了誇獎,這才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照著彥瑩的法子去做,肖老大一家聽了也是驚奇,家中姐妹更是將彥瑩看作了神仙般的人物。二花感激不盡:「三花,那老神仙的寶書里還有教人做文章的哩!」
「有那麼幾條。」彥瑩忍著笑,一本正經的回答。
二花嘆氣:「若是多幾條,那就更好了。」
四花不知道這寶書的故事,只是覺得自己的三姐天文地理,無一不知,現在聽著士子看輕彥瑩,所以心中有氣,眼睛側目,頗有些挑釁的口氣。
那士子聽了以後臉拉得長長:「你姐姐每日臉朝黃土背朝天,還能寫出詩來?莫要說笑話了,想要給她貼金也不是這樣的。」
四花生氣的跺了跺腳:「你不相信就算了。」
旁邊有人充滿譏諷的語氣道:「等會有賽詩會,讓你三姐也來寫詩瞧瞧?」
眾士子聽了這話,都哈哈大笑起來:「人家字都認不全,你還讓人寫詩?真是笑話。」
「三姐,三姐!」四花氣呼呼的朝彥瑩跑了過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吟詩
「跟他們爭執個啥子,我沒有念過私塾,只不過隔著窗戶聽了些課,哪裡能和他們相比?人家才是博學多才!」彥瑩正陪著林知州在說話,見四花嘟著嘴巴跑過來,伸手颳了刮她的臉:「快些去收拾了桌子,他們馬上就要賽詩了。」
寫詩自己還真不會,背幾首詩來艷驚四座倒是有可能,但彥瑩覺得沒必要,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農村丫頭,又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小姐,需要點亮這附庸風雅的技能,她朝四花笑了笑:「還不快些去。」
四花嘟嘟囔囔道:「三姐,我聽你念過詩,可好聽。」
彥瑩一怔,自己幹活的時候,心情一高興,扯著嗓子唱了幾句,竟然就被四花當成作詩了,她笑了笑:「那是三姐在瞎說,哪裡能拿出來獻醜?別想這麼多了,快些去收拾。」
林知州對彥瑩這般有自知之明還是比較滿意,笑容滿臉道:「肖姑娘果然是個穩當人,知道自己的深淺,像你這樣的人,如何會不成功?做起事來定然是能做一件成一件的,」
彥瑩笑著點頭:「大人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
林知州笑著添了一句:「肖姑娘得許世子照顧,去了京城以後,自然會要被去邀請參加游宴的,肖姑娘不如多念些詩書,也好做些準備。」
這也想得真遠,京城的游宴,哪裡輪得上自己一個小丫頭混進去的?再說了,即便能混進去,她不去湊熱鬧也就是了。她朝林知州點了點頭:「多謝大人好意,三花一定抓緊時間多看看詩書。」
「我年幼時曾寫過一卷詩集,雖然不是大家之作,自以為倒也是可圈可點,我回頭讓人送了過來,肖姑娘看看若是覺得好,還請替我獻給許世子,請他……」林知州斜著眼睛看了看彥瑩,呵呵一笑,不再說話。
原來是想要自己替他說好話,卻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彥瑩笑著應承了下來:「三花一定給大人辦到。」不就是送本詩集給許宜軒去看?也不是件什麼麻煩事兒,行李中多帶一本書也重不到哪裡去。
賽詩會上士子們紛紛展露才華,眾人奮筆疾書,將今日游春之感化作文字,寄於筆端,那竹屋外邊的牆壁上張貼的詩作越來越多,慢慢的竟然滿滿的一牆。林知州笑著對彥瑩道:「今日是在肖姑娘的後山游春,這評審,就由肖姑娘來定罷,彩頭就由我來發便是。」
林知州心裡想著,自己要藉機送幾十兩銀子給肖經緯,若是自己出面去點了他,只怕旁的士子不服氣,不如讓彥瑩來評點一番,她是個機靈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用意是什麼。
眾位士子吃了一驚,紛紛望向了彥瑩,這農家姑娘,知道品評詩歌?彥瑩瞧著眾人一幅疑惑的神色,微微一笑,走到了那都牆壁面前,開始看起那些詩來。
「肖姑娘,你的字認得全不?」有人在後邊小聲說了一句,眾人發出了一陣哄堂大笑。彥瑩回頭瞥了他一眼,認認真真回答:「十之□□還是識得的。」
大周用的是繁體字,她開始才過來真有些認不全,後來借了肖經緯的書看了看,不認識的字自己連蒙帶猜,或者請肖經緯教自己,過了一年,差不多也就認全了。掌握了繁體字以後,彥瑩才發現這繁體字比簡體字可實在得多,有時候一個字從它的字形就能看出其中的含義,這還真正是文化的傳承沉澱。
「識得?你念一首看看?」有些將信將疑:「否則怎麼能證明你有評點的能力?」
林知州有些擔心,肖姑娘……會不會不識字?那他這個知州的面子往哪裡放?後來想著她來知州衙門推銷紅油罐頭時,在領銀子的收據上頭簽的是自己的名字,這心才略略放了下來,又聽著彥瑩抑揚頓挫念了一首,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彥瑩隨便念了一首,念完之後搖了搖頭:「一般,一般。」
前世她學過的詩歌都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佳作,字字句句都是精緻異常,哪怕是白描的手法來寫詩,也是極其有韻味的,現在念到這一首詩,自然覺得大為遜色。
作詩的士子臉色通紅:「肖姑娘,你又知道些什麼,竟敢非議!」
「這位公子,既然林大人要我做評點,我自然就可以說出自己的感想,這做詩頂頂要緊的就是講求意境,另外就是用詞用典,公子覺得你這意境又在哪裡?」這位士子的詩作就是簡單描述了一下春景,然後抒發了下自己快樂的心情,在彥瑩看來,真跟前世的小學生日記有得一拼。
「意境?」那士子喃喃道:「你一個鄉野村姑,知道什麼意境?」
彥瑩一點也不生氣,微微一笑:「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位公子,你覺得我這兩句又如何,可有意境?」
頃刻間,草坪上站著的眾人頓時都直了背,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彥瑩,就是林知州都有些站不住身子,一隻手扶住了桌子,手指不住的敲打著桌面:「好詩,佳句!還請肖姑娘補齊幾句!」
彥瑩搖了搖頭:「不過是偶然有感而發罷了,這作詩豈能強湊!」這是晏殊寫的詞,可不是詩,她若是想改了作詩,只怕是會狗尾續貂,還不如就這樣算了。
「肖姑娘說得是!這才是得了這作詩的真諦!」林知州大為讚歎,想到自己竟然還不知深淺的說要送了自己以前寫過的詩集給彥瑩,這不是魯班門前耍大斧?林知州只覺得自己的臉皮火辣辣的燒了起來。
見彥瑩念了一句詩便將全場士子壓住,四花在旁邊心裡舒服得要命,笑得眉眼彎彎:「我說過了,我家三姐會作詩!」
彥瑩朝眾人一點頭:「我哪裡會作詩,只是會看詩罷了,眾位公子寫得都不錯。」她一排看過去,點了三首出來,其中並無肖經緯。
林知州此時已經全然沒了想拍馬屁的心思,他望著彥瑩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心中暗道,這位肖姑娘,只怕是以後會要鯉魚跳龍門哩,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賺錢毫不含糊,沒想到這文才也如此高,自己可得好好攀著她這根線才是。
過了兩日,豫王府派來的人到了,接了彥瑩去京城。
來的管事媽媽見著肖老大一家每人手中拎了一個大包往馬車上堆,連連擺手:「不用帶這麼多東西過去,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肖大娘一愣,舉著包裹道:「這四時衣裳什麼的,總要帶幾身過去。」
管事媽媽笑道:「大嬸子你就放心罷,我們家王妃已經替肖姑娘做了不少衣裳呢。」她看了看站在那裡的彥瑩,心裡頭感嘆,聽著從別院回來的丫鬟婆子們議論,世子爺看中了一個鄉下丫頭,為了她還將秀雲給趕走了,現在看來這肖姑娘可真是比秀雲長得水靈,瞧著也是一副聰明模樣,難怪世子爺會喜歡她。
她可是瞧著秀雲長大的,也知道她有這份心思,大家也都以為秀雲肯定要做世子爺的屋裡人。可沒想到世子爺來別院躲流年以後,這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情就變了卦。聽說王妃本來要將秀雲發賣的,後來還是幾位管事媽媽一力做保,這才將她留下,只是不再服侍世子爺,在王妃院子里做些粗使活計。
聽跟著去別院的丫鬟說,秀雲是得罪了這位肖姑娘才被罰的,可罰她的是王妃,卻不是世子爺,看來這肖姑娘也得了王妃的歡心,入了她的青眼,管事媽媽暗自拿定了主意,一路上要小心照顧著。
肖大娘聽說王妃給彥瑩做好了衣裳,心裡沉甸甸的一塊,心底里那個想法慢慢的鑽了出來,一點點要將她吞噬。莫非三花真是那王妃的女兒不成?肖大娘死命的攥著包袱,一顆心上上下下,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三花,你全部帶著去罷,王妃好心給你做了衣裳,可也不知道合不合身,這裡邊有幾件衣裳是林知州送來的,他一片心意,你還是莫要拒絕了。」肖大娘執意將包袱塞到了車上,心中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似乎只有將自己給彥瑩做的衣裳全帶上,她才穩當些。
彥瑩抓住肖大娘的手笑了笑:「阿娘,我隔幾個月就會回來一趟,你莫要擔心。」
肖大娘眼圈子立刻就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悠悠的快掉了下來。她掀起衣裳角兒擦了擦眼淚:「三花,要好好照顧自己,凡事莫要逞強。」
彥瑩點了點頭:「我知道咧。」她朝著二花笑了笑:「二姐,你便好好的在家籌備親事,等著成了親就到京城來。」
二花爽快的答應了一聲:「中,我肯定要來幫你。」
早兩日肖文華還跑過來嘀嘀咕咕,說什麼她成親以後就是肖經緯的人,肖經緯在哪裡她就該在哪裡,怎麼能撇了肖經緯去京城。她都懶得跟他說,只丟了一句:「村長,你只能管到你孫子,別來管我。」
肖文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後來肖經緯趕著過來將他拉了回去:「爺爺,我覺得二花這樣做很好,我一定要秋闈高中,明年去京城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