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7|3.23|家
「三花。」
彥瑩抬頭一看,劉阿大正一臉諂媚的站在那裡:「三花,大舅找你有事情哩。」
劉阿大怎麼回來百香園找自己?彥瑩瞥了他一眼,初二跟著肖大娘去了城南姥姥家,那陣子劉阿大還板著臉不跟自己說話,怎麼才十來日的光景,他就換了一張臉?
「大舅,有啥事情,你就直說唄,沒見我這裡忙著?」彥瑩趴在櫃檯上算賬,今日十一了,東大街的鋪面已經陸陸續續的都開業了,走親訪友的人也沒有原來那樣多——拜年拜到初七八,掃了碟子倒了盤,也就是說到了初八,到外邊走親戚的人就少了,碟子盤子里的東西已經被吃光了,不用再添。
現在東大街又恢復了往日那般繁華,鋪子裡頭生意開始忙不過來了,百香園還沒有招到合意的新夥計,彥瑩就暫時來搭把手,幫幫忙。
「三花,我想求你個事情哩。」劉阿大陪著笑臉道:「我給你來做夥計,中不中?」
彥瑩皺了皺眉頭:「大舅,我說過了,我這小廟裡請不起大舅這尊菩薩。」她望了一眼劉阿大:「你繼續去找你東家唄。」
劉阿大哆哆嗦嗦道:「三花,是大舅錯了咧,你就饒了大舅唄,大舅誠心誠意為你幹活,還不行嗎?」
彥瑩沖著劉阿大笑了笑:「大舅,你幫我去守魚塘,中不中?一個月二兩銀子。」
聽著彥瑩似乎有鬆口之意,劉阿大臉上有不悅之色:「咋說的哩,怎麼要大舅給你去守魚塘?也太寒磣了些!怎麼著也該給個體面活兒!」
「可我想來想去,也就這個事情大舅可以做了。」這百香園肯定是不能讓劉阿大插手進來的,每日里要過手這麼多銀子,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從中耍鬼,若是他一定要死打蠻纏,那就讓他去守魚塘,吹吹西北風:「大舅,你不做就算了,還有不少人搶著想要來做哩。」
守魚塘又不是件難事,只要每日在那裡睡著,白天到魚塘里走上兩圈就行,大木守得盡職盡責,每日還幫她殺兩回草呢。她原來都只給大木一兩半銀子的工錢,後來見著大木勤懇,給他漲到了二兩,要是劉阿大去守魚塘,她還真不想給他二兩銀子——肯定做得不如大木好。
「三花,你真不打算幫大舅一把哇?」劉阿大哭喪著臉,一手捏緊了荷包,裡頭裝了一個銀錠子,重重的一塊,沉甸甸的躺在那裡,將荷包往下頭拉。
他原來還想著,要是外甥女識相,給他安排一個好事情做,他就把那十兩銀子退給那個管事媽媽,可現在瞧著彥瑩這般執拗,他心裡頭也來了氣,眼珠子轉了轉:「三花,大舅知道你對我有成見,這麼著,我到風雅酒樓定間房子,大舅請你吃個飯,就當賠罪,咱們甥舅兩個把以前的恩怨給勾了,怎麼樣?」
彥瑩笑了笑:「大舅,我跟你有什麼恩怨呀?你就莫要破費了。」
「不不不,一定得賞臉去,大舅知道你心裡頭埋怨我哩,你不答應去,我這心裡頭就有個疙瘩,總是放心不下。」劉阿大笑得十分虛偽:「咋啦?你就不賞臉?」
瞧著劉阿大堆著笑容的臉,彥瑩心中忽然警覺了起來,這劉阿大為何一定要將自己喊了去吃飯?風雅酒樓,自己聽都沒聽說過,還不知道門朝哪邊開呢!劉阿大在那酒樓定間房子?他有什麼企圖?為何會捨得去酒樓訂房間?這裡邊絕對有問題!
彥瑩眯了眯眼睛,朝劉阿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劉阿大有些窘迫:「三花,你咋啦,咋啦?跟不認識大舅一樣了。」
「大舅,我還真不大認識你了。」彥瑩冷冷一笑:「我那大舅,據說是個小氣得要命的,如何會這樣大手大腳的請我去吃飯?我真不相信。」
劉阿大的額頭上滴滴的流下了汗珠子,他伸手將衣領口子撐了撐,讓呼呼的冷風灌到裡頭去:「你這死妮子,大舅誠心向你賠罪,你還不相信!」
寧掌柜在旁邊聽了一陣,他也不大弄得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只是見著一個做舅舅的這般求一個外甥女,實在有些不像話,他趕緊勸了一句:「肖姑娘,有話好好說哩,這位畢竟是你大舅,你總得要給長輩幾分面子。」
劉阿大見有人幫自己說話,心裡頭高興,眯著眼睛直樂:「掌柜的說得不錯,三花,你就受了大舅這份誠意吧。」
劉阿大越是堅持,彥瑩越是覺得有問題,她很想知道,風雅酒樓里會有什麼古怪,劉阿大是絕不會平白無故這樣執意喊自己去酒樓的,說不定裡邊布置了人手,想要將自己揍一頓好出了他一口悶氣?彥瑩想到這裡,朝劉阿大笑了笑:「大舅,好,我去,你先在酒樓等著,到吃午飯的時候我再過來。」
「好嘞好嘞。」劉阿大見彥瑩答應,總算是一顆心放到了肚子裡頭:「那我可去酒樓等你了,在和字型大小包間,你千萬要來哇!」
彥瑩點了點頭:「大舅,你放心,我答應過的事情,肯定會放在心裡,你自己有啥事情,先去做了吧。」
劉阿大瞧了彥瑩一眼,見她笑嘻嘻的站在那裡,臉上沒有懷疑的神色,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裡頭想著,果然這丫頭還是嫩了些,背著手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
「姐夫。」彥瑩朝龔亮招了招手:「你去知州衙門一趟。」
「去知州衙門?有什麼事情?」龔亮跑了過來,看了看那邁步走出百香園的劉阿大:「難道大舅……」
「不用說,他肯定有問題。」彥瑩笑了笑:「那般愛財如命的人,你以為他捨得花銀子請我到酒樓里喝酒?裡頭肯定有蹊蹺。」
龔亮的臉色一變,臉色露出氣憤的神色來:「我去找他說個明白!」
「不用,姐夫,你去知州衙門,請林知州派幾個衙役到那風雅酒樓,把和字型大小包間旁邊那間給訂了,我訂一桌酒菜請他們吃,他們只要多多注意旁邊和字包間的動靜就行。」彥瑩撇了撇嘴:「我若是不去,他那狐狸尾巴怎麼會露出來?我又如何知道他下回又會怎麼暗中設計我?不如讓他的盤算過了明路。」
龔亮聽了點點頭:「三妹,我這就去。」
跑到知州衙門,守門的衙役聽說是百香園的肖姑娘派來的,畢恭畢敬道:「你跟我進來,我就引你去見林知州。」
林知州初七從老家回來,初八正式開始務公,新春佳節,萬民和樂,還沒什麼大事讓他操心,他每日里在衙門裡閑坐到午時就回府用飯,等著歇息一個時辰再來衙門。最近幾日,他都在整理年前收到的信件,看看要不要回信。他先將公務信函看過,再看私信,裡邊發現有同門師兄寄來的一封信,打開一看,不由得喜上眉梢。
他這位師兄是家裡有關係的,林知州巴結他也巴結得緊,所以雖然那師兄跟他一樣是知州,可他逢年過節也沒忘記送些節禮過去,保持密切聯繫,為的就是想要通過他探聽風向。這封信里,那師兄寫到,最近聽聞京城裡有人在向吏部推薦他,估計明年總歸能調動了。
林知州看得眉飛色舞,那師兄寫得有板有眼,說推薦他的人極有背景,並非親口推薦,而是轉讓旁人推薦的,繞來繞去,彷彿落到了鎮國將軍府上邊。
林知州捏著那信紙想了好半日,鎮國將軍府為何會有人去推薦他?左思右想,忽然眼前一線光亮,豫王妃不就是鎮國將軍府里出來的嗎?看來自己巴結那肖姑娘真沒巴結錯,豫王世子果然還是有些作用。
「老爺,百香園肖姑娘派了個夥計來找。」一個衙役站在門口行禮稟報了一聲:「要不要帶進來?」
「快些帶進來!」聽說彥瑩派人過來,林知州眉開眼笑:「別耽擱了肖姑娘的事情!」
龔亮走了進來,將今日劉阿大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林知州聽了大怒:「今日敢打肖姑娘的主意!趕緊的去將那劉阿大捉拿了來!」
龔亮趕緊行禮道:「林大人,且莫要著急,我們東家說,她就想看看劉阿大究竟要做什麼,先不忙抓他,想請幾個衙役大哥到風雅酒樓和字包間旁邊替她觀場,免得吃了虧。至於衙役大哥們的酒菜錢,算在我們東家身上。」
林知州趕緊擺手:「哪裡能讓肖姑娘出銀子!」他趕緊吩咐了一聲,命豫州城裡身手最好的幾個捕快帶著幾名膀大腰圓的衙役趕到風雅酒樓去:「肖姑娘可不能有半點閃失,要是她掉了一根汗毛,你們幾人就等著挨板子好了!」
幾個衙役聽著說是去保護彥瑩,個個點頭:「大人請放心,我們會儘力保護好肖姑娘的!」
這肖姑娘,實在是會做人,今年過年的時候,知府衙門上上下下,都送了一隻烤鴨,一壇紅油罐頭,雖然說知州大人到時候肯定不會讓她虧本,可也要她想得到這些,她可是人人送到,不管官職高低,個個都有份。
「龔亮兄弟,你放心,我們絕不會讓肖姑娘出什麼事的!」幾個人走到風雅酒樓門口,瞧著門口的夥計笑了笑:「來個包間!」
第二百零七章交鋒
日頭慢慢的爬到了中天,金燦燦的陽光從打開的窗戶透了進來,照在桌子上邊,暖洋洋的一片。劉阿大靠在窗戶邊上往外看,臉上有幾分焦急。
酒樓里飄蕩著一種濃郁的香味,刺激著他的肚子咕嚕咕嚕的響著,望了望桌子上擺著的幾樣酒菜,他舔了舔舌頭,不敢直視對面坐著的兩個漢子。
「你那外甥女怎麼還沒有來?」李大海有些不耐煩,等了這麼久,也不見那個什麼肖姑娘過來,這樣枯坐著,也太沒意思了。
「我那外甥女兒,實在狡猾。」劉阿大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窗戶外邊,雖然說彥瑩答應得好好的,可腿腳生在她身上,自己也不能去將她綁了過來:「兩位,你是不知道她吶,油滑得跟那泥鰍一樣。」
李大海與趙二郎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夫人交代要他們將那肖三花毀容,自己還覺得不忍心下手,可沒想到這肖三花竟然是不上當,直接不過來,自己與黃媽媽商量著要勸說她離開公子,也只是空想而已。
兩人握緊了腰間的匕首,難道還真要你下手去毀了她的容貌不成?頃刻間,那匕首冰冷的刀鞘上已經有了一層細細的水氣,冰涼涼的貼在掌心。
「來了,來了!」劉阿大忽然歡喜的叫了起來,手指了指風雅酒樓外邊:「那個穿淡黃色棉襖的就是她。」
風雅酒樓的位置很偏,雖然掛著酒樓的名號,可實際上也就兩層樓,跟東西大街比較遠,在這裡吃飯的人,家境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會太差,這酒樓的生意也只是差強人意,門口進出的人不多,所以坐在窗戶邊上,一眼就能將往酒樓里走的彥瑩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生得不錯。」趙二郎感嘆了一聲:「難怪公子看上了眼。」
李大海耷拉著兩根眉毛:「總要肯聽咱們勸才好,要不是這白玉一樣的小臉蛋,劃上幾刀子……也怪可惜的。」
劉阿大聽著吃了一驚:「兩位,難道不是想揍她一頓出氣?你們要動刀子?」雖然他痛恨彥瑩,可還沒想到要用刀子傷害她,劉阿大瞬間就嚇了一跳,額頭上「蹭」的一聲冒出了一層汗。
「閉嘴。」趙二郎呵斥了一句:「還不快些將她哄進來。」
「是是是。」劉阿大臉上有些變色,彎著身子走了出去,朝門口的彥瑩喊了一句:「三花,在這邊,這邊!」
彥瑩抬眼看了看上邊,微微一笑:「喲,大舅,你在那裡呢。」她轉臉問了下身邊的夥計:「上頭幾個包間?都滿了嗎?」
夥計笑著點頭:「二樓有五個包間,今日訂出了三個,其中有一個,還是幾位官爺訂的哪,也不知道有什麼好事兒,趕趟一般的來了!」
彥瑩聽了這句話,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摸了摸藏在腰間的匕首,邁步走了上去。劉阿大站在門邊,笑著點頭:「三花,咋這麼晚才過來哩?」
「不晚啊,現在才快午時,正是吃飯的時候。」彥瑩笑著往包間門瞄了一眼:「大舅,何必這樣破費,咱們就到大堂里吃個便飯就成。」
劉阿大見彥瑩不肯進去,有幾分緊張:「飯菜都已經上齊了,你便別再推託了。」
彥瑩微微一笑:「那我也不跟大舅客氣了,大舅先請進。」
劉阿大伸手將門推開一半:「三花,一道進去,別這樣客氣。」
彥瑩側著眼看了下,就見著一片衣裳角從門那邊露了出來,她冷笑了一聲,一隻手抓住劉阿大的手腕,一隻手停在腰間:「大舅,那咱們一道進去。」
劉阿大慌神喊了一句:「三花,你抓我的手作甚?一道進去也不至於要……」話還沒說完,一把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彥瑩抓住他往前一推:「你走前邊!」
劉阿大隻感覺到脖子上涼颼颼的一片,驚得兩條腿發軟,哭喪著臉喊了起來:「三花,別下重手!」斜著眼睛見李大海與趙二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掙扎著喊道:「兩位爺,快些救我!」
彥瑩一隻手抓住劉阿大,一隻手抓住匕首挾持住了他,對著李大海與趙二郎怒聲喝道:「你們兩個,與劉阿大合謀,所為何事!」
李大海與趙二郎見著被彥瑩識破了行藏,也吃了一驚,兩人抬眼看了過去,就見對面的姑娘瞧著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兩條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不僅臉上沒有半分恐懼之色,相反還充滿了蕭殺之氣。
「肖姑娘,我們並不想傷害你。」李大海很誠懇道:「我們是想來勸勸你的。」
彥瑩見著李大海那神色,似乎不像作偽,再打量李大海與趙二郎,見兩人也不像那種獐腦鼠目的歹徒,但她依舊不敢放鬆警惕:「你們來勸我?誰派你們來的?」
「我們家夫人。」趙二郎搖了搖頭:「肖姑娘,你生得如此聰明伶俐,何愁找不到好夫婿,何必一定要糾纏我們家公子呢?」
聽到這話,彥瑩瞬間知道了是誰派過來的,她將匕首輕輕從劉阿大的脖子那邊劃了過去,劉阿大殺豬一樣叫了起來:「三花三花,大舅錯了!大舅看了他們有刀子,不敢反抗啊,你就饒了大舅吧!」
彥瑩輕蔑的笑了笑:「大舅,你還不值得我動刀子去坐大牢!」她用匕首背狠狠的在劉阿大的脖子上敲了敲:「你要是再敢打我的主意,我保證,不由我出手,你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劉阿大聽了這般聲色俱厲的話,唬得全身一抖,匆匆忙忙的彎腰鑽了出去,才到了外頭,就被人捂著嘴拖到了旁邊的包間。
「肖姑娘,真是好膽色。」李大海見著彥瑩那動作一氣呵成一般,不由得也喝了一聲彩:「我們剛剛說的話,你可聽清楚了?」
彥瑩微微一笑:「我想,你們的夫人一定是弄錯了。」
趙二郎一怔:「夫人弄錯了?怎麼說?」
「我根本沒有纏著你們家公子,又何來要勸我離開?」彥瑩手裡拿著匕首沒敢放鬆,臉上卻是笑靨如花:「我家裡的事情忙得團團轉,哪裡有時間去糾纏你們家公子?」
「可是……」李大海有些不相信:「我們家夫人是這般說的……再說,難道你就不想攀上我們家公子,嫁進高門大戶里去享福?」
彥瑩哈哈一笑,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揶揄:「難道我生在豫州鄉下,就非得要巴結著你們家公子?我現過得有滋有味,鋪子生意好,每年能賺不少銀子,一家老小吃得飽飽,穿得暖和,我為何一定要削尖頭嫁到高門大戶裡邊去?再說了,若你們公子姓簡,大家好像沒哪家世家姓簡,那他也算不得是出身高門大戶吧?」
李大海與趙二郎面面相覷,這位肖姑娘說得振振有詞,而且說得確實也沒錯,簡家哪裡又算高門大戶了?不過就是一幢宅子,帶一個小小的農莊,吃穿不愁罷了,跟這肖姑娘比,家世也沒好到哪裡去。若不是自家公子年輕有為,現在就在朝廷當了官,這麼說著他與眼前的肖姑娘還真是門當戶對哩。
「肖姑娘,你真是這麼想?莫要騙我們,我們家夫人很厲害的,你騙她,她肯定會一眼識破,以後說不定還會對你不利,你可要三思啊!」李大海望著彥瑩,心裡也是憐惜,他有個十歲大的女兒,也是生得這般粉嫩,見著彥瑩不免多了幾分同情:「像肖姑娘這樣的條件,何愁找不到好郎君?」
彥瑩想了想,簡亦非老娘這兩個手下,還算是心慈手軟的,至少沒有粗魯的拿出刀子來,可若是自己拒絕,總怕也得不了好處,而且即便自己這次答應了,指不定他老娘見了簡亦非依舊還來找自己,下次派幾個殺手過來,自己毫無防備就被咔嚓了,這也就太慘了。
嘆了一口氣,彥瑩朝趙二郎道:「你們家夫人在哪裡?我想找她談談,這解鈴還須繫鈴人,她的心病,自然只能我去解了。」
李大海和趙二郎相互看了看,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個法子,不如你去向我們家夫人說個清楚,讓她放個心。」
「這樣極好,還請二位大叔帶路。」彥瑩朝李大海與趙二郎行了一禮:「小女子感激不盡。」
「走罷。」李大海一招手:「你跟我來,我們家夫人住在福來客棧。」
彥瑩笑著大聲反問了一句:「可是豫州城最大的那家福來客棧?像你們夫人這般有錢的貴夫人,自然會要住最好的房間罷?」
趙二郎得意道:「那是自然。」
「那我可得去見識見識,我是鄉下丫頭,還從來沒去福來客棧住過呢,只聽說那裡邊擺設豪闊,最好的那房間里的傢具都是花梨木做的。」彥瑩嘖嘖讚歎:「那可真是要有錢人才能住得起。」
「那是。」趙二郎蹬蹬蹬的走了下去,彥瑩走在中間,李大海殿後,一前一後將她領著往外邊走了去。
「快,福來客棧!」旁邊包間鑽出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拖著爛泥一般的劉阿大:「這人我先帶會衙門,等著大人來處置他。」
第二百零八章相見
福來客棧果然是豫州城最好的客棧,名不虛傳。
彥瑩跟著李大海與趙二郎走進院子里,就見那青石板子上雕刻著一朵朵的蓮花,一直延伸到了後院裡邊去。前院住的人看起來只不過是尋常人等,身上穿著的衣裳也不過如此,可是咵過月亮門進了後院,就發現這裡頭的風景截然不同。
且不說這後院裡布局的大氣,就是那栽種在院子里的樹木,看起來都是經過精心修剪的,雖然還是正月,可這院子里卻是鬱郁青青的一片,看著綠意蔥蘢生機盎然。
「你在這裡等著,我們先去找了黃媽媽,讓她向我們家夫人通傳。」李大海囑咐了彥瑩一句,跨步走了過去,二樓的走廊上站著一個穿著綠色掐腰棉襖的年輕姑娘,見著李大海過來,趕緊從樓上走下來。
彥瑩心中暗道,看來簡亦非他娘還有不少的排場吶,護院、丫鬟、管事媽媽,也不知道她身後究竟站了個什麼人,能這樣養著她,什麼東西都不缺。
對於做外室,彥瑩心底里是很不屑的,可是簡亦非他娘一定要選這條路子,自己這個做晚輩的也沒資格對她說三道四。畢竟在大周,一個單身女子想要將自己的兒子拉扯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許簡亦非他爹很渣,將他娘給拋棄了,他娘年幼的時候相信真愛,執意要將兒子生下來,不惜與家族決裂,孤身帶著簡亦非漂泊,情不得已才做了旁人的外室。
彥瑩輕輕嘆息了一聲,莫怪簡亦非的兩如臨大敵,她辛辛苦苦撫養長大的兒子,現在卻被別人拐走了,她心中肯定不快活,變著法子想要來挑刺。
「肖姑娘、肖姑娘!」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彥瑩轉過臉來,就見上回送銀票過來的媽媽正在自己面前站著,眉眼間全是焦慮:「肖姑娘,你怎麼要來找夫人!這、這不是……」黃媽媽瞧著彥瑩,有些發慌,幾乎要說出,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只是她擔心嚇著彥瑩,這才沒有說下去。
「媽媽,我來找夫人,將這事情說清楚,難道不應該?總比被夫人時時刻刻惦記著,想要如何整治我比較好。」彥瑩和氣的朝黃媽媽笑了笑:「媽媽,你莫要擔心我,且替我向夫人通傳下。」
黃媽媽盯著彥瑩看了好半日,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肖姑娘,你莫要太倔強了!」可她也沒有再說多話,只是轉身往二樓上走了過去,不多時她站在走廊上朝彥瑩招了招手:「你上來,夫人答應見你。」
彥瑩輕手輕腳走了上去,黃媽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將她引入了一個房間,屋子裡頭有一套黑色的家什,瞧著很簡單,可那明晃晃的面板一瞧就知道用料不錯,漆水也好。屋子中央的雕花座椅上坐著一個年輕女子,穿著淡紅色三鑲三滾的衣裳,一塊綉著纏枝牡丹的十樣錦披帛掛在臂彎,讓她顯得格外高貴。
這是簡亦非的娘?怎麼瞧著這般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一張瓜子臉,眼睛雖然不是特別大,可那眼眸轉動間,就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就如那春日裡的湖水,灧灧生波。
「夫人。」彥瑩朝程思薇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禮:「若不是我知道了夫人的身份,肯定不會相信你就是簡公子的母親。」
程思薇沒有出聲,只是在上下打量著彥瑩,她本以為自己會見著一個土裡土氣的鄉下姑娘——只不過是生得好看些的鄉下姑娘罷了,再怎麼樣也脫不了那小氣的底子——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鄉下姑娘,卻讓程思薇覺得有幾分迷惑。
雖然她穿的不是綾羅綢緞,不是最時新的衣裳款式,可這粗布衣裳卻怎麼樣也掩蓋不住她那如美玉一般的氣質。程思薇心中暗自讚歎了一聲,莫怪非兒這般心心念念,這肖姑娘果然是與眾不同。
「夫人,我今日冒昧求見,是想說清楚我與簡公子之間的事情。」彥瑩見程思薇只是望著自己不說話,絲毫沒有羞怯,只是含笑回望著她:「我想夫人也在考慮這個問題罷?」
程思薇這才慢慢點了點頭:「不錯,最近我一直在想這問題。」
「夫人,你這般花容月貌,也定然是心地善良。」彥瑩先給她送上了一頂高高的帽子,但言語間卻帶著些許揶揄:「上回擔心三花沒銀子用,還特地讓你那管事媽媽送了一千兩銀票過來,實在也太仁慈了。」
程思薇聽了一愣,沒想到這鄉下丫頭竟然直接提起上次自己拿銀票收買她的事情,忽然間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受,似乎被人抽了一個巴掌。
「你怎麼還有臉說!」程思薇的手緊緊抓住了座椅的扶手,心中的怒氣開始蔓延:「你拿了銀票,為何不遵守諾言?」
彥瑩笑得十分甜蜜,一雙眼睛彎彎,就如天邊的新月:「夫人,我收銀票的時候答應了那位媽媽,我是不會再去找簡公子的,我也做到了,那裡有不遵守諾言只說?」
「做到了?」程思薇有些受不住,一隻手抓住了膝蓋上的裙子:「你竟然說做到了?那為何我的非兒回來問我要聘禮,說要到你家來下聘?」
「夫人,我答應不去找簡公子就沒有去找他,至於簡公子尋到豫州城,那就是他的事情了,夫人何不去與簡公子說清楚,反而來豫州城與三花糾結?」彥瑩很真誠的對著程思薇道:「夫人,我要種菜養魚,還要來百香園賣貨,哪裡還有什麼時間想著法子去糾纏簡公子?你莫要弄錯了,不如好好勸勸簡公子,讓他別來找我。」
程思薇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這鄉下丫頭在胡說些什麼!自己的非兒還要來糾纏她?她斜眼看了看彥瑩:「肖姑娘,你也將自己看得太重些罷?我的非兒,年紀輕輕已經位居四品,京城裡有不少小姐都想著要嫁他,未必他放著那麼多高貴美貌的小姐不要,卻要來糾纏你這黃毛丫頭?真真好笑!」
「夫人,在你的心裡,當然簡公子是千好萬好,可是三花卻覺得自己也是千好萬好。」彥瑩昂著頭看了看程思薇,慢慢悠悠坐到了旁邊一把椅子上:「夫人,你現在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與我說話,我卻想問你一句,你比不比得上我?」
程思薇花容月貌的臉孔幾乎要扭曲起來,她咬著牙道:「我比不上你?比不上一個鄉下丫頭?你這般狂妄,竟然拿自己和我來比!」
「夫人,三花自己養活自己,做事親力親為,從不用奴僕伺候,在家裡孝敬父母友愛姐妹,在村子里與村民和睦,鋪子裡頭關心夥計,凡是與我相處之人,都個個贊我心地純良,又心靈手巧。」彥瑩毫不客氣將自己打大肆誇獎了一番,然後轉眼看了看程思薇,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夫人,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會坐在那裡處尊養優,高高在上的訓斥他人,你可能與我相比?再說,我瞧著夫人這般尖刻,肯定也不會太厚待下人,夫人,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院子里的下人,可會個個贊你?」
程思薇被彥瑩這幾句話嗆得不能出聲,一隻手抓著膝蓋上那柔軟的雲錦,差點有想將那塊布扯爛的感覺。好半日,她才緩緩道:「我有銀子,他們是拿了我銀子幹活的,我為何要對他們客氣?」
「我鋪子里的夥計也是拿了我的工錢,可我一樣對他們客氣。」彥瑩笑了笑:「夫人,所以這般說來,你比不上我,也不要以為自己有多麼好,大家都要對你言聽計從。」看著程思薇漸漸氣歪的鼻子,彥瑩格外舒暢,這位夫人自以為高貴,可自己就偏偏不吃她這一套。
「你……實在是狂妄!」程思薇終於將她那努力維持下的溫柔面具給摘掉,手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與我說話?還不快快給我滾出去!」
黃媽媽站在一旁慌了神,趕緊捧著茶盞遞了過去:「夫人,喝口茶!壓壓心火!」一邊埋怨的看了一眼彥瑩:「肖姑娘,你也太放肆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彥瑩壓根沒有將程思薇發怒放在心裡,她笑吟吟的朝程思薇點了點頭:「有人欺辱我,一隻腳踩到我的頭上來了,我還要默默忍受,唾面自乾?夫人,我肖三花雖然出身鄉野,可卻不是沒骨氣的。你三番兩次派人來尋我的禍事,難道我就不能直抒己見?」
「廢話少說,以後你絕不能再跟我的非兒來往,即便是他來找你,你也不能搭理他!」程思薇吸了一口氣:「我跟你說,若你還是一意孤行,仔細我對你不客氣!」她端著茶盞喝了一口,抬起頭來,臉上全是笑容:「今日我派了兩個護院去找你,本來是要他們在你的小臉上划幾刀,只可惜兩個沒用的傢伙,竟然將你放過了,回頭我可饒不了他們!」她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彥瑩,只想看看她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彥瑩嘴角微微上翹,似乎很快活,程思薇一怔,大怒:「你這鄉下丫頭,瘋了不成?怎麼還在笑!」
「夫人,你說的話,已經被人都記下來了呢,還請夫人跟我到豫州公堂上去一趟,我們請知州大人來斷下案。」彥瑩指了指門外:「夫人沒見外邊的陽光都沒原先光亮了?」
程思薇將信將疑往外邊看了一眼,就見本來該是有金燦燦陽光的走廊上,有一道道黑色的人影。
彥瑩笑了起來,聲音很清脆,就跟那鈴鐺隨風搖晃一般,悠悠的鑽進了人的耳朵。
第二百零九章送客
「外頭是什麼人!」程思薇怒喝了一聲,為何會沒有人通傳,,就湧上來這麼一大幫子人,瞧著外邊的黑影,那肯定不止一個。
「我們是豫州州衙的衙役,特地來保護肖姑娘的。」捕頭在外邊聽了一陣,已經明白了究竟是一回什麼事情,原來有位公子看中了肖姑娘,想要娶她,可他老娘不同意,來找肖姑娘的麻煩了。
捕頭與衙役頓時憤憤不平,肖姑娘多好的一個姑娘家,竟然還被嫌棄了!她哪一點不好?生得好容貌,還這樣能幹,又將周圍的人籠絡得個個滿意,這位夫人怎麼還來挑三揀四?只是他們氣憤歸氣憤,可卻不好插手,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也只能到外邊聽著,若是肖姑娘遇到什麼危險,就趕緊出手相救。
聽得正起勁,這邊彥瑩將他們行藏喝破,一群人只能沖了進來:「這位夫人,你竟然想要毀去肖姑娘容貌,實在是有些不對,還請夫人跟我們去知州衙門走一趟,將這事情說個清楚。」
程思薇的臉色漸漸發白,沒想到這鄉下丫頭竟然還有這樣一手,埋伏了人在旁邊,誘著自己把實話說了出來,然後再動手,這樣自己就無處可逃了。黃媽媽站在旁邊,見著捕快衙役進來,也自是慌了神,趕緊一步走到程思薇面前:「你們這些人瞎了眼?可知我家夫人身份?」
捕頭愣了愣,上下打量了程思薇一番,只覺得她與豫州城富戶里的主母又有些不同,故而稍微收斂了些猙獰的神色:「這位夫人是什麼身份來頭,還請說個清楚,免得我們捉人的時候粗魯了些。」
程思薇眼睛轉了轉,什麼來頭?她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孀居的婦人而已,要是這時節把秦王的名頭報出來,只怕萬一被小人得知,報奏皇上皇后,說秦王在外沾花惹草不思國事,只怕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秦王花了大半輩子的心思就會被毀於一旦。
豫王寵個朱側妃,還有人告去皇後娘娘那邊,皇上將他傳進宮裡訓斥了一通,自己的身份還只是不能見光的外室,如何能舉著秦王這把大傘到外頭招搖?她望著站了一屋子的捕頭衙役,忽然就沒有說話的興緻。
「各位官差大哥,這位夫人與我有些誤會,我與她好好解釋一番,將誤會解開就好,大家還請退到門外,這事情,就由我與夫人兩人解決。」彥瑩瞧著程思薇那模樣,心裡知道她有苦衷,走上前來將一干衙役遣了出去,這才對程思薇笑了笑:「夫人,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身份比我高貴,可此時卻說不出自己的出身,三花看著,咱們還是別來計較誰更高貴了,大家都差不多。」
程思薇一口氣憋在前胸,呼呼的撐得臉都有些發紅,只是發作不得。就聽彥瑩輕聲道:「我聽簡公子提起過夫人含辛茹苦將他養大,即便他沒有見過父親,可一樣卻還是長大成人了,夫人真是功不可沒。只是,三花覺得,夫人能這般堅持將簡公子撫養長大,是因著心底里有那份執念,喜歡著那個人,是不是?」
她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就如流水般,聽得程思薇有些緩不過神來,仔細一琢磨,卻又是百感交集,這鄉下丫頭雖然說得不盡對,可有些話還是觸及到了她內心深處的那根弦,一點點的顫動了起來。
桌子上的花瓶里插幾支臘梅,紅色的枝條上點綴著黃色的花蕾,一點點淡淡的清香在小小的屋子裡揮之不去,偶然能聽到簌簌的響動,一朵小花從枝頭墜落,掉在了程思薇的手背上。
她是曾經深愛過那個人,這才為了他一再退讓,可是沒想到這種退讓卻讓她吃盡了苦頭。早知道會是這樣,因為她的忍讓而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無論如何她也會堅持將那件事情鬧大,可現在一切一切都已經晚了,她只能撫養別人的孩子,而且還要為這個孩子全心全意的打算,來不得半點馬虎。
「夫人,三花覺得,這情之一字,實在不知道緣何而起,可卻又能讓人心心相印,越來越近。我與簡公子相識一段時間,兩人都覺得對方是自己最中意的那個人,也已經相互承諾要相守一生,夫人又何必苦苦阻撓?我想沒有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子,不希望看到他有幸福美滿的生活,夫人你說是不是?」彥瑩見著程思薇沒有出聲,知道她已經被自己的話打動,站起身來,說得真誠:「三花還請夫人放下成見,好好再考量下我與簡公子之間這段感情,不必急急忙忙就想一棍子打死。」
程思薇冷冷的哼了一聲:「肖姑娘,你不必花言巧語,我已經自有打算。」
「我沒有花言巧語,這只是我心底的想法,夫人自有打算就請自便,三花就等看看事態會如何發展。」彥瑩朝程思薇行了一禮:「我百香園裡事情多,就不陪夫人說話了,夫人一路好走。」
「肖三花,你站住!」程思薇氣得全身都發起抖來,這鄉下丫頭,竟然根本沒將她放在心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己還沒跟她說清楚呢!
「夫人,你是閑人,請體諒下我這個忙人。」彥瑩根本沒有停下步子,只是從容不迫的往前邊走了去,剛剛到門口,卻被人抓住了手腕:「三花!」
面前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白色的長袍上有著點點泥水印子,似乎有人在上頭畫了圖案一般。他的神色很緊張,兩道劍眉鎖緊在一處,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她。
彥瑩朝著簡亦非笑了笑:「怎麼你又回豫州城來了?你娘剛剛還和我說,要我別纏著你哩。」
簡亦非著急得滿頭都是汗,他拉了拉彥瑩的手:「三花,你別生氣,我娘是沒有想得通罷了,你這樣好,她一定很喜歡你的。」
彥瑩點了點頭:「不錯,她很喜歡我,喜歡到指使兩位大叔騙我去酒樓,想要毀我的容呢!」一想著程思薇那輕描淡寫的說到要給自己臉上划兩道,彥瑩就心裡有氣,自己剛剛跟她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堆,可看起來簡亦非他老娘根本就沒有改變態度。
「毀容?」簡亦非臉色一變,拉著彥瑩便衝到了程思薇面前:「母親,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這真是卑劣,簡亦非氣得實在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看起來雍容華貴的母親,竟然會用這般惡毒的法子。
「我只是想想,他們又沒動手。」見著簡亦非眸子里的怒火,程思薇目光閃爍,盡量躲避他的注視:「非兒,天下好姑娘千千萬,你又何必一定要屬意於她?」
簡亦非將彥瑩的手緊緊拉住,不讓她逃開,眼睛深深的望著她的臉孔:「三花,你別理會我母親說的話,我說過,今生今世我只娶你,咱們好好的過一輩子。」
程思薇見簡亦非不搭理她,只顧跟彥瑩說話,氣得幾乎要發狂:「非兒,你就忘記了母親嗎?你難道忘記了那時候母親是怎麼樣撫養你的嗎?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將你從一尺來長的嬰兒養大成人,可你現在卻只惦記著旁的女人?」
聽了這話,簡亦非一怔,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反駁,程思薇說的也是實情,他到現在還記得小時候受盡辱罵,村子里的孩子追著他罵野種,有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母親偷偷的到別人的田地里撿些零落的稻穗回來,有時候連稻穀皮都沒來得及剝去就扔到鍋子里煮了吃,那些日子,隨著程思薇的話語,慢慢的浮現在眼前,讓他的心猛的一沉,好像呼吸都有些困難,更別提開口反駁。
「夫人,過去受的苦,確實該被簡公子記在心裡,你也應當受他尊敬。可這一切,卻不是你拿來要挾他的籌碼。」彥瑩見著簡亦非一臉痛苦的表情,心中也憐惜他,這親情與養育之恩壓下來,他也有很多的心理負擔,可是自己不能退縮,既然他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一邊,自己也該想法子替他紓解一二:「我已經與夫人說過了,我們兩人心心相印,已經打定主意要好好的過一輩子,夫人若是真正心疼你的兒子,難道不該祝福他?為何還要千方百計的阻撓?」
「這……」程思薇語塞,她為什麼要阻撓?還不是想利用簡亦非,讓他成為自己回□□的助力?若是簡亦非能娶那嚴三小姐,以後前途自然不可估量,又豈是跟這鄉下丫頭過粗茶淡飯的日子能比得上的?
「母親,三花說得對。」簡亦非這時也已經回過神來,琢磨琢磨彥瑩的話,只覺得很有道理,母親為何不能放下成見,與他們一道快快活活的過日子?「母親,你放心,我與三花成親以後,會好好供養你,彌補你以前受過的苦難。」
「非兒!」程思薇驚叫了起來:「難道你就連母親的話都不聽了?」
「母親,兒子別的事情都可以聽母親的,唯獨這件事情,」簡亦非抓緊了彥瑩的手:「兒子早就說過了,今生兒子只娶肖姑娘,請母親不要一意孤行的反對。計算母親反對,那也沒有用處,我不會娶別人,我的妻就是肖三花。」
彥瑩很快活的朝程思薇眨了眨眼睛:「夫人,聽亦非說你也不過是住在鄉下的宅子裡頭,我也並不是很嚮往要住到那宅子裡頭去。夫人若是不允許我住進去,那我便跟亦非住處來就是,我們開幾塊田,種菜種地,日子肯定會不錯。」
既然簡亦非都已經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今生只娶自己,彥瑩決定不再假惺惺的做戲,索性將簡公子那客套稱呼給撇去,親親熱熱的喊起亦非來、簡亦非聽著彥瑩這般說,也連連點頭:「母親,跟三花在一起,日子過得很快活,你要試試才知道,要不是你搬到三花家裡住一段時間,體會一下那快活日子?」
「黃媽媽,趕緊去結賬,咱們回京城去!」程思薇「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捂著胸口揉了揉:「非兒,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