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籌劃
手指緊緊的抓住竹筷,彥瑩低著頭夾起一個金絲燒麥往嘴巴里送,她本來是想好好享受早點的,忽然飛來一隻蒼蠅,將自己的心情全毀了、
「姑娘,姑娘!」林勤勛不識趣的繼續嚷嚷著,還很自命風流的扭了扭脖子,擺出一副我很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姿勢來,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輕輕的在桌子上敲打著,那雙綠豆眼還不住的朝彥瑩眨呀眨,彷彿要擠出含情脈脈的神情來一般。
這人實在討厭,坐在自己前面有礙瞻觀,彥瑩的筷子幾次舉起,想要砸過去,可是轉念想著現在如意酒樓還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暫時還不能得罪,怎麼著也該等著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酒樓來購買她的酸筍口蘑,自己才能當場跟他翻臉。
忍,我忍。彥瑩默默的將筷子收了回來,狠狠的將金絲燒麥咬了一大口,都說忍字頭上一把刀,自己今日可總算是見識到了。
夥計端上來一個盤子,燕窩蓮子百合粥清亮亮的,上邊還浮著幾顆艷紅的枸杞,一盤子水晶蝦餃通明透亮,似乎能看清楚裡邊彎彎的蝦仁,帶著微紅的顏色,紅棗御泥糕切成深褐色的小塊,一丁點一丁點的擺在那裡,熱氣騰騰。
「姑娘,請嘗嘗我給你喊的早點。」林勤勛笑眯眯的望著彥瑩,將燕窩粥往她那邊推了推:「這可是我們酒樓裡邊最貴的稀粥,旁的酒樓都沒有呢,是用上等燕窩熬制的,一碗要五兩銀子吶。」
彥瑩朝林勤勛笑了笑:「這位公子,我是窮人,吃不起這樣貴的東西。」
林勤勛獃獃的望著彥瑩,這美人兒笑起來可真是好看,笑得甜甜的,嘴唇邊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細細的牙齒就如小小的貝殼一般,整整齊齊。「姑娘,這燕窩粥不要錢,我送給姑娘喝的,像姑娘這樣的美人兒,應該要多喝點燕窩粥,這燕窩乃是美容補血的良品。來來來,我來喂你喝,好不好?」
一片小湯匙伸了過來,裡邊盛著清亮亮的燕窩粥,彥瑩捏緊了拳頭,「騰」的一聲站了起來,都說「人窮志短」,可忍耐也總有個限度,這位不識趣的林大公子,一而三再而四的挑戰她的底線,她實在是忍無可忍。
「林大公子,你自己吃吧,我是窮人,不配吃這好東西。」彥瑩拖起放在一旁的袋子,轉身就往櫃檯走:「夥計,結賬。」
夥計一直在櫃檯後邊看動靜,剛剛林勤勛讓他給彥瑩端燕窩粥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打發人去喊李老爺了,這位林大公子,實在也太不給自己東家面子了,仗著他父親的身份,成天胡作非為的,也沒有人來管管他。
還好這位姑娘有些膽量,竟然沒有尖叫著逃開,要是她哭哭啼啼的額在酒樓里一鬧,今日就趁早關門歇氣好了。「姑娘,一共是兩錢銀子。」夥計瞧著拖著袋子走過來的彥瑩,心裡頭讚賞了一句,沒想到這姑娘穿著寒酸,可卻一點也不小家子氣。
「誰讓你收她銀子的?」林勤勛不知死活的趕著走了過來,趴在櫃檯上邊,側眼望著彥瑩:「姑娘,今日咱們相逢是緣分,我請你吃早點,你便不用從荷包裡頭掏銀子了。」一邊說著話,林勤勛一邊來抓彥瑩的手:「說了叫你不要掏銀子,你怎麼就不領我的意呢?」
彥瑩反轉過手掌,一把扣住了林勤勛的手腕,將他的手猛的壓在了櫃檯上,兩條眉毛豎得直直,對著櫃檯后的夥計吼了一句:「去廚房拿把菜刀來!」
夥計見彥瑩忽然翻臉,大驚失色,站在櫃檯後邊,戰戰兢兢的問了一句:「姑娘,你要菜刀作甚?」
「作甚?」彥瑩輕蔑的笑了笑,指著林勤勛道:「像他這樣的人,生了一雙手不幹正經事兒,還不如剁了呢。」
林勤勛聽了這話,殺豬一般的喊叫了起來:「姑娘,姑娘手下留情!」他的右手被彥瑩制住,左手還能動彈,努力的繞過肥胖的身子,挪到了櫃檯上,想要將彥瑩的手掰開,可是怎麼樣也動彈不了,彥瑩的手就像一隻鐵鉗般緊緊將他扣住。
如意酒樓里吃早點的食客都站了起來,伸長了脖子往這邊瞧:「喲,那是怎麼了?一個小姑娘家,竟然把林大公子給制住了?」
「林大公子最喜歡的便是沾花惹草,現在可好,遇到了一朵全身是刺的花兒!」有人哈哈大笑起來,饒有興趣的望著彥瑩:「瞧著那位姑娘,好像是尋常的農家小姑娘,沒想到可是真人不露相!」
「快些放開我們公子!」林勤勛的兩個隨從見著事情不對,趕緊跟了過來,朝著彥瑩大聲吆喝了一句:「你再不撒手,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彥瑩回頭瞟了下那兩人,嘿嘿一笑:「就憑你們兩個?你們要是敢上來,我先把他這隻手給廢了再說!」雖然心裡還是有些害怕,可畢竟口裡邊不能服軟,既然沒忍住動了手,自然只能繼續撐著,彥瑩的手下稍微用了些力氣,那林勤勛便嗷嗷亂叫了起來:「你們別過來,別過來!姑娘,我冒犯了你,還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
「我瞧著你這手肉嘟嘟的,實在好做紅燒蹄髈。」彥瑩笑微微的拿著手指在林勤勛的手肘那裡劃了下:「砍這麼長,加些五香八角茴香桂皮,然後再加些花椒調料,先用小火燜小半個時辰,再起鍋加料酒炒了,一定很好吃。」
彥瑩說得繪聲繪色,旁邊站著的食客有貪吃的,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姑娘,你說得可真像回事兒,想想都香吶。」
林勤勛的身子已經差不多撲倒在櫃檯上邊,臉貼在櫃檯上往周圍看了看,旁邊的人都饒有興趣的在打量著自己,眼睛里閃出了瑩瑩綠光,彷彿對於身邊這位美人兒說的那道菜十分垂涎一般。他身子不住的抽搐了起來,大聲的嚎叫著,聲音裡邊都透出了哭腔:「姑娘,你放手,放手!」
「公子,你要告訴她,你爹是林知州!」一個長隨忽然想了起來,這位姑娘竟然敢對自家公子這般兇悍,應該是不知道自家公子的身份,不如趕緊提點她一下。
「對對對!」林勤勛被長隨一提醒,也想起來他爹是知州這件事情來:「我爹是豫州的知州吶,你還不放手,小心我爹將你抓到衙門裡頭關一輩子!」
「是嗎?」彥瑩笑了笑,拖著林勤勛就往廚房走:「與其莫名其妙的就讓你爹關一輩子,還不如先將你這雙爪子給剁了!」
「啊啊啊!」林勤勛狂喊了起來:「姑娘,姑娘,不不不,姑奶奶,求求你了,千萬別剁了我的手!」
彥瑩其實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他,真剁了這位林大公子的手,自己肯定要去坐大牢的。得了個台階總要知道下來。她將林勤勛的手放鬆了一些:「林大公子,你長了這雙手,不是用來為非作歹,是應該提筆寫字,為國家出那治國良策,或者是提刀上馬,保家衛國,保我大周平安!」
林勤勛聽著彥瑩的意思,彷彿是想要將他放了,趕緊點頭,也不管彥瑩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只是一味的應承下來:「好好好,保家衛國,保大周平安!」
如意酒樓外邊已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就如一隻只被捏緊脖子的雞鴨一般,死死的盯著裡邊的一舉一動,唯恐漏過一個細節:「林大公子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可不是?素日裡頭他總是在街上橫著走的,現在可算是遇到剋星了!」有人哈哈的笑著:「這個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要麼就是高門大戶的小姐,喬裝打扮出來玩耍的,要麼就是缺心眼,竟然敢這樣對林大公子!」
聽著林勤勛做了保證,彥瑩將手鬆開,林勤勛身子本來是前傾的,瞬間便往後邊倒了過去,兩個長隨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公子,公子,你小心點兒!」
林勤勛喘了喘氣,站直了身子,眼睛瞪著彥瑩,粗短的手一揮:「快些,將這姑娘給我捉了回去,我要收她做姨娘!」
彥瑩眉毛一豎,沒想到這林勤勛竟然賊心不死,自己才放了他,他卻當場翻臉,真是比翻書還要來得快。眼見著兩個長隨慢慢的朝她逼近,彥瑩臉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伸手摸向腰間——那裡掛著豫王府的腰牌,不到必要的時候她是不會拿出來的,可現在事態緊急,她也只能拿了這腰牌出來嚇唬人了。
「住手,快些住手!」人群里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聲,眾人回頭一看,有幾個人正匆匆忙忙的往這邊趕了過來,用力的撥開那圍觀的群眾,朝酒樓裡邊擠了進來。
第六十七章求助
好幾個人從人群里擠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走到了那兩個長隨面前,將他們攔住:「快些住手,在做什麼呢?」
彥瑩的手放了下來,來的人裡邊她有兩個認識,一個是李老爺,還有一個是如意酒樓的掌柜,看起來自己不用狐假虎威的拿出豫王府的腰牌出來嚇唬人了。
李老爺瞅著自己的女婿就有些犯愁,當時為了想要巴結上林知州,將自己的寶貝女兒嫁進了林府,可是沒想到女婿竟然是這樣一個混帳。到處沾花惹草還不上算,也不知道先弄清人家的身份就動手!
這位肖姑娘,既然敢對林勤勛動手,肯定是因為身後有人的緣故,而身後這人,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那位許世子了。雖然說肖姑娘出身農戶之家,可架不住人家生得美,得人喜歡。世子妃肯定是要家世好的,可那些側妃侍妾,哪有這樣的講究?
許世子現在年紀還小,心地跟那水晶琉璃盞一般,沒有那俗世的條條框框的約束,自然更是將肖姑娘看成了心尖尖上的人。自己這個呆蠢又好色的女婿,真真是自不量力!
「勤勛!」李老爺喊了一聲:「你這是在做啥呢?」
林勤勛兩個長隨見著是自家公子的岳父大人來了,趕緊歇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低頭喊了句「老爺」,眼睛只敢往地上瞅,自家公子喜歡看美人兒,可見著自家岳父,總要收斂一些了罷。
「岳父,你沒見著我看中了這美貌姑娘?」林勤勛一雙手將肚子捧了捧:「我準備抬了回去做姨娘吶。」
「你……」李老爺氣得一口氣沒提上來,老臉瞬間就紅了,彷彿被人打了幾個巴掌一般:「勤勛,快些莫要胡鬧了,趕緊回家去!」女婿當著老丈人的臉說要抬姨娘,這可真是夠打臉的,還不是自己一時糊塗犯的錯,現在被打了臉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幹嘛要我回去?」林勤勛的綠豆眼睛轉了轉,一張臉拉長了幾分:「你是不是想自己納了她?」
李老爺氣得全身直打哆嗦,朝身邊的夥計瞪了一眼:「快些將林大公子送回去!」
夥計們應了一句,上前攙扶著林勤勛就往外邊走:「大公子,你趕緊回去歇著吧,別讓人瞧了笑話!」那兩個長隨見自家公子吵得不像話,也趕緊過來幫忙勸說:「公子,現在不是好時機,外邊有這麼多人瞧著,你一定要將那姑娘弄了回府,少不了會落個強搶民女的名聲,給老爺知道了也不好哇!」
林勤勛奮力的扭著脖子,橫著眼睛道:「可是我就是喜歡她,這姑娘夠潑辣,對我的口味,我非得將她給辦了不可!」
「要辦事兒,咱們背地裡辦,可別讓老爺的面子上過不去!」長隨貼著林勤勛的耳朵輕聲道:「咱們去打聽下這姑娘是住哪裡的,然後選個日子去她們家,扔幾百兩銀子,抬了她就走,到時候她家裡人鬧起來,咱們就說她家拿了咱們的銀子,自己願意賣了做妾的。」
「咦,這個主意不錯,還是你聰明。」林勤勛高興得搖頭晃腦起來:「就算她家去告狀,也是我老爹來斷案,他還會讓她家贏不成?」
「可不是?」長隨連連點頭:「公子,咱們先回去。」
李老爺見林勤勛總算是被撮弄著走了,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彥瑩抬了抬手:「肖姑娘,真是對不住,讓你受驚了。」
彥瑩笑著搖了搖頭:「李老爺,你這位女婿有些不規矩,你可得要你家女兒好好管束著他才是,要不是成天在外邊亂晃,碰著兇悍些的,又該怎麼辦?」
這肖姑娘實際上是暗地裡在告訴自己,她背後有許世子撐腰吧?李老爺偷偷的覷了彥瑩一眼,見她氣定神閑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慌亂的模樣,心裡不由得直嘆氣,她說的「兇悍些的」,肯定指的就是那許世子了。
「肖姑娘,今日進城來,可是有事情?」李老爺想了想,決定還是將這件惱人的事情丟到腦後不去想,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林勤勛也沒將事情鬧大,就算揭過了。
彥瑩將身邊的袋子提了起來:「我進城辦點事,順便摘了些新鮮口蘑過來,只不過可能有些已經被踩壞了。」她解開袋子瞧了瞧,上邊的還好,就不知道下邊的怎麼樣了。
「肖姑娘,不管好不好,我都收了。」李老爺趕緊揮了揮手:「不用說別的話了。」
夥計趕緊將袋子接了過去,到廚房裡邊一稱,三十斤,本該是一兩五錢銀子,李老爺很爽快的讓掌柜拿了碎銀子出來,然後從荷包里摸出一個大銀錠子:「肖姑娘,你在我們酒樓受驚了,這幾兩碎銀子,你就拿去買些好東西,也算是壓壓驚。」
這李老爺還實在是識趣,生怕自己去許宜軒面前說壞話,所以想拿銀子收買自己,讓自己將今日這事情壓下來。只可惜自己不是貪財的人,該要的銀子自己不會少要一錢,不該自己得的,自己也不會要。彥瑩將掌柜的銀子接了過來放進荷包,笑著對李老老爺搖了搖頭:「李老爺不必這般客氣,這事兒跟你沒關係,要道歉,也該是那林勤勛來向我賠不是,你又何必拿銀子出來安慰我?」
李老爺拿著銀錠子,十分尷尬,收回來也不是,硬塞給彥瑩也不是。彥瑩瞧著他那模樣,知道他也是為難,朝李老爺溫和的笑了笑:「李老爺,做人方方面面都周到自然是好的,可有些人卻不大喜歡白白得來的銀子,腳踏實地賺到手的銀子花著才安心。你們如意酒樓這麼照顧我,買了我的酸筍,又來買我種的口蘑,我已經領了您的心意了,這銀錠子……還是算了吧,您自己收著。」
聽了彥瑩的話,李老爺這才心裡頭舒服些,訕訕的將銀子收了起來:「好好好,就依著肖姑娘的。」這時他看彥瑩的目光里又與以往有些不同,帶了幾分欽佩,沒想到這家裡窮得叮噹響的肖姑娘,對著這麼大一個銀錠子,竟然不動心,這份品格也算是高潔得很了。
「李老闆,我想問個事兒。」彥瑩心裡頭想著,自己對豫州城裡這些做生意的還沒大摸得清門路,哪些地方的磚好,哪些地方的價格便宜,要在大半日里全知道行情,只怕還是有些為難,不如先問問豫州城裡的人比較節省時間。
「肖姑娘,你要問什麼,儘管問便是。」李老爺這時候巴不得自己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聽著彥瑩發問,連忙點頭:「我知道的話,一定據實相告。」
「是這樣的,我爹攢了好些年,這才攢出了蓋新房子的銀兩,最近有了李老爺照顧我的生意,手頭上總算更是寬裕了些,因此我們家想蓋新屋子,全用青磚。」見著李老爺瞪大了眼睛,彥瑩笑了笑:「青磚耐用,擋風,冬暖夏涼,挺好的。」
「那倒是。」掌柜從櫃檯後邊露了個臉:「有足夠的銀子自然要蓋青磚屋子。」
「我今日進城來,就是想來打聽一下,哪裡有好用些的青磚賣?我聽說有些磚窯,燒那青磚的時候,為了省錢,摻的黃土多了些,那磚便不大好了。」彥瑩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來:「可是我們家沒有一個知道哪家磚窯比較有誠信,就怕吃了暗虧還不知道呢。」
「哦,原來是這樣。」李老爺摸了摸下頜的鬍鬚,微微的點了點頭:「肖姑娘,你找我便找對人了!」李老爺的一位堂弟正是做這生意的,他包了好幾個磚窯專,雖然確實也有像彥瑩說的那種磚,可畢竟一分價錢一分貨,好的青磚也是有的。
方才肖姑娘不要這銀子,那自己便在這青磚裡頭給她勻出來,也算是賣了她一個好。李老爺打定了主意,朝彥瑩點了點頭:「肖姑娘,你若是信得過我,那我便帶你去一家磚窯,你先看看他家的青磚成色,咱們再談價格。」
彥瑩見著李老爺說得很是實在,也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李老爺讓人喊了一輛騾車,他自己坐了家裡的軟轎,一路去了西大街,找到他賣青磚的堂弟。
雖說豫州最繁華的街是東大街,可是那西大街上也依舊還是人來人往。李老爺帶著彥瑩到了一家鋪面前邊:「肖姑娘,你瞧瞧,他家有幾種磚,價格都不同。這磚頭裡邊摻土的比例是隨著價格來的,我想這個理兒不用我多說。」
彥瑩低頭看了看那些青磚,顏色有些不同,一看便知道是那裡邊摻的黃土有多有少。她摸起一塊青磚放在耳邊,用手指彈了彈,那磚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彥瑩笑了笑:「這青磚還算不錯。」前世裡邊彥瑩沒有挑過紅磚,可她卻挑過西瓜,大家都說,西瓜彈起來發出悶響的是熟了,若響聲清脆,還便還是生的,她裝模作樣拿了這法子也來試著挑青磚,免得那店夥計看輕了她。
夥計瞧著彥瑩那模樣,吃了一驚,這位姑娘看起來是個行家,竟然知道辨別青磚的成色,一看二摸三聽,一溜兒做下來,行雲流水一般,沒有絲毫障礙,看起來自己的價格也不能往高處說了,更何況還是李老爺帶過來的呢。
李老爺將他堂弟找了出來,指著正是看青磚成色的彥瑩,將她家打算蓋青磚大瓦屋的事情說了下,悄悄掐了他一般:「五弟,我跟你說,你一定要拿最優惠的價格給這位肖姑娘,也要保證青磚個個都是上好的。」
李老爺的堂弟見他說得鄭重,不由得又打量了彥瑩一眼,見她穿得很是平常,有幾分好奇:「這又是為何?」
李老爺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聲道:「這位姑娘,是豫王府的世子爺看中的,遲早是要抬進豫王府去的做側妃侍妾的!」
「原來是這樣!」李老爺的堂弟恍然大悟,難怪呢,他這堂兄為何親自帶著這樣一個農家姑娘過來了,他就想著定然是有什麼別的緣由。仔細再看了看那邊的彥瑩,生得確實是好,雪膚花貌,若是好好打扮一下,不會比那些高門大戶的小姐們差。
第六十八章買磚
有了李老爺的推薦,青磚買得十分順利。李老爺的堂弟鋪子裡邊,除了賣青磚,還賣瓦片,彥瑩一併兒全在他店子裡頭定了下來。
彥瑩畫了一張設計圖,她打算在院子裡頭蓋三進屋子,最前邊是堂屋,旁邊是廚房與雜物間,第二進屋子有六間屋子,全是用來閑雜用的,書房、繡花的房間之類,第三進屋子她準備起兩層,是肖家的姐妹們住的,她打算要樓上的房間,早晨起來,站在小樓上眺望遠處青山綠水,肯定很是舒服
李老爺的堂弟接過彥瑩畫的那張紙,瞧著四周都標記了符號,很是奇怪,彥瑩耐心的給他講解了一番:「這邊標著尺寸,李老闆,麻煩給我一支筆,我來算算到底要多少青磚。」
李老爺與他的堂弟兩人都湊到了一處,看著彥瑩拿了筆在不住的寫寫畫畫,上邊的字,兩人一個也不認識。直起身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明白這位肖姑娘究竟是什麼來路,從她行為處事來看,應該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彥瑩抬起頭來時,見著兩人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忽然想起來自己寫的阿拉伯數字可能在大周朝還沒人知道。她朝著兩人笑了笑:「我曾經聽旁邊村裡那裡老秀才說起《九章算術》,因為是隔著窗子聽的,認字也不全,就自己胡亂捏造了些字來代替。」
「原來是這樣。」李老爺點了點頭:「我就說怎麼看不懂呢。」
彥瑩讓夥計將青磚的長與寬報了給她聽,再將屋子的總平方除去青磚的面積大小,瞬間便得出了要用的青磚總數——可真不是個小數目,估摸著要花去一百二十多兩銀子吶。加上木料泥漿人工什麼的,她的新家差不多要一百九十兩銀子以上。肖家村裡尋常人家每年存余不過十來兩銀子都算多的了,這蓋房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老爺的堂弟聽著彥瑩報出來的這個數字,吃了一驚,他素日里都不用算數,直接按著房間大小,估摸著出個數字,這位肖姑娘報出來的數目,跟他心裡估算的,差不了多少,真是讓他心生佩服。
在李老爺的斡旋之下,雙方將價格商議好,李老爺的堂弟將價格壓低了些,總計一百一十兩銀子:「肖姑娘,我保證青磚絕對是上好的,至於那數目的出入……多退少補,如何?」
「李老闆是個爽快人!」彥瑩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咱們就這樣說定了,李老爺做個中人,咱們寫個契書,我先放二十兩銀子做定錢,這樣雙方便放心了。」
李老爺的堂弟嘴巴張得大大的,沒想到這鄉下丫頭,說起話來跟生意場上的老手無二,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就連契書定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絕不是一般人,李老爺的堂弟暗自點頭,鄉里丫頭怎麼會有這般見識?不僅聰明,而且見多識廣,他瞧著這位姑娘以後絕對會有大出息,絕不會就這樣困在鄉里。
當下將契書寫好,三人都簽了名字,定錢條子也打了,這樁生意就算定了。李老爺的堂弟今日算是做了一樁大生意,心裡頭喜滋滋的,雖然說肖家蓋屋子他只賺了三十兩銀子不到,可這也是銀子,沒有人嫌錢少的。
彥瑩拿了契書收好,向李老爺告辭:「承蒙李老爺百忙裡抽空陪我跑了一趟,三花實在感激,現在時間不早了,三花便先回去了,多謝兩位。」
李老爺與他堂弟兩人站在門口望著彥瑩輕盈而去的身影,兩人嘖嘖驚嘆了一番:「這姑娘也不知道是咋養出來的,這般靈光!」
「可不是,以後她必然不會窩在那肖家村,肯定會日子過得滋潤!」李老爺感嘆了一聲:「既聰明又有主意,一點也不像個鄉下丫頭。」
彥瑩奔著去了集市,好不容易到城裡來一趟,總得捎些東西回去,她割了幾斤肉,買了些菜,搭了些日常要用的東西,兩手都是沉甸甸的,挎著籃子出了集市便見著有輛騾車在外邊等著,趕緊喊了車夫趕過來,載著那些東西去了雜貨店。
雜貨店的老闆見了彥瑩,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神色:「姑娘好久沒來了。」
這位姑娘可是打買家,在他這店子裡頭已經買了不少的陶罈子吶,今天過來,肯定又是要來做生意了。老闆笑眯眯的站到了門檻上邊,就連老闆娘都趕著出來了:「姑娘,快些進來瞧瞧,我們店裡又進了不少新貨色呢。」
彥瑩走到店子裡頭,專選那小罈子看,老闆不由得有幾分泄氣,這些小罈子,不過七八個銅錢一個,哪裡有哪些大罈子賺錢,他呆在一旁瞅了瞅,就默默走回了竹靠椅上頭,再也沒有吭聲。
彥瑩瞧著老闆那神色,不由得笑了笑:「老闆,你不做生意了?」
「開門就是做生意的,哪裡能不做?」老闆娘比老闆要熱情,笑吟吟的端過來一個茶杯:「姑娘喝口水。」
做生意,還是女人細心,彥瑩接過杯子,笑了笑:「我是先來預定的,我要這種大小的罈子,但是要瓷的,好看的,上邊最好還能印著花紋,最好是團花牡丹,四季海棠,煙色秋芙蓉和傲雪寒梅這些。」
老闆聽了眼睛發直:「姑娘,你說的這些有是有,可賣得貴!白瓷印花的要十五文一個,青瓷印花的十四文一個,即算是黃瓷印花的,也要十二文吶。」見彥瑩只是笑著不說話,老闆又添了一句:「陶比瓷要好做,出的成品也多些,所以價格賤,像你手裡這個,賣別人八文錢,賣姑娘,七文,差不多只有一半哩。」
彥瑩瞧著老闆急急忙忙的解釋,微微一笑:「我知道呢,你拿了給我來看看樣貨,我才能知道好不好。」
見著彥瑩要的是比較貴的,老闆臉色才稍微又緩和了些,轉身走到店子裡邊,從貨架那裡扒拉了很久,才找出幾個小小的瓷罈子,用抹布將上頭的灰給擦乾淨:「姑娘,你瞧瞧,就是這樣兒的。」
幾隻小小的瓷壇兒放在黑色的櫃檯上邊,十分顯眼,跟彥瑩想要的那種盛酒的罈子有些類似,只是那壇口稍微大了一些。彥瑩點了點頭,表示滿意:「老闆,我想要那種淺口,然後上邊有封好口子的蓋,就如那酒罈子一般,不走氣的那種,能不能給我尋到?」
老闆有幾分為難,伸手撓了撓腦袋:「我這裡現在沒有,要幫你去另外訂才行,你先交點定金,我去給你訂幾個回來。」
「不,我要幾百個,不是幾個。」彥瑩笑著擺了擺手:「我就要兩種顏色,白瓷與青瓷,上邊的印花由我來選。」
「幾百個?」老闆張大了嘴巴站在那裡,表示有些不相信:「姑娘,你要幾百個作甚?」
「我做什麼你就不用管了,只是你要保證你的貨好,不能有次品,否則我就去別的雜貨店問價格,或許直接去那燒陶瓷的窯里問行情。」彥瑩瞧著老闆的臉色越來越歡快,不由得笑了起來:「我相信老闆你是個實誠人,對不對?」
「姑娘你放心,我們家在這豫州城裡開雜貨店已經有三代人了,價格實惠,貨是頂頂好的,而且童叟無欺!」老闆歡喜得幾乎要跳起來,這位姑娘實在是太照顧他家的生意了,別人來買東西,一次不過幾個銅板,最多也是幾十個,這位姑娘來,每次差不多有一兩二兩銀子,這次一口氣要幾百個!
實在是太幸福了,這樣的顧客多來幾個才好嘞!老闆急急忙忙撕下一張紙來:「姑娘,我們這就些契書。」
彥瑩點了點頭:「勞煩老闆了。」
老闆娘站在旁邊瞅著彥瑩直樂:「姑娘真是財不露白,穿著打扮看起來是個沒錢的,可誰知道一出手就這樣闊綽!」
「只不過剛剛好填飽肚子罷了。」彥瑩謙虛的笑了笑:「嬸子過獎了。」
與雜貨店老闆定好瓷罈子,彥瑩便坐著騾車回了肖家村,剛剛好快到晌午,四花已經準備要煮飯菜,六花從院子裡頭沖了出來,見著騾車上兩個籃子,急急忙忙掀開籃子上蓋著的那塊毛巾,歡喜得跳了起來:「三姐又買肉回家了,咱們今日吃肉!」
彥瑩伸手擰了六花肉嘟嘟的小胳膊一把:「又沒少吃肉!別這樣大聲嚷嚷,村裡人聽見了又該紅眼睛了。」
肖老大回來見著彥瑩又買了肉,嘆了一口氣:「三花,這肉要三十文錢一斤吶,以後少買些,咱們菜園子里多的是菜,除了送去豫州城賣,還夠得吃呢。」
「阿爹,人要吃肉才會有力氣,妹妹們要吃肉才能長得結實,這是必要的東西,可不能少買。」彥瑩笑著夾了一筷子肉到肖老大碗里:「阿爹,今日我去城裡定好了青磚和瓦片。」
桌子旁邊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四花的眼睛閃閃放光:「三姐,我們……真的要住新房子了?」新房子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夢,沒想到輕而易舉就實現了,四花完全不敢相信,用力搖了搖自己的手指,好痛。
第六十九章高興
肖老大也還是有些不相信,雖然彥瑩早些日子說了要蓋屋子,可他現在聽著,還是覺得有些虛幻:「三花,你定好青磚了?咱們家,真的蓋青磚瓦房?」
「是吶。」彥瑩拿出了契書出來給肖老大抖了抖:「上邊都寫得清清楚楚呢。」
肖老大愁眉苦臉的望了望那張契書,吶吶道:「三花,你都能將字認全了?你念念,究竟寫些啥子?」
彥瑩舉著契書給幾個姐妹看:「來,我教你們認字兒,這個是壹字,這是拾字,這個呢,是個佰字,還有最後邊這個也是壹字。」
「一百一十兩?」肖老大屁股上似乎著火了一般,呼的一聲就站了起來,聲音都有些發抖:「這青磚瓦片什麼的,就要一百一十兩銀子?還有木料呢?還有那人工呢?算算,快算算,要多少銀子?」
「阿爹,你就快些坐下來。」二花將肖老大按著坐了下來,雖然說以前家裡每年都沒有銀子剩,可現在三花已經不是原來的三花,她腦袋裡裝了一本寶書吶,想要銀子,那還不是嘩啦啦的就來了,阿爹又何必如何著急。
「是呀,阿爹,三姐肯定已經想好了,不會讓我們餓肚子的。」六花走到肖老大面前,很懂事的伸手給他順氣兒:「阿爹,你要相信三姐,她說以後讓我們吃上肉,我們就真有肉吃了,她說讓我們住上青磚大瓦房,看來也不是一件為難的事情呀。」
「阿爹,你就放心吧,我有把握。」彥瑩笑著將契書收了起來:「我算了下,花到一百九十兩銀子,咱們的屋子差不多就能修好。」
「你到底準備建多大的屋子?」肖老大覺得自己全身無力,說話都軟綿綿的:「咋就要一百一十兩銀子去買青磚瓦片吶?」
「咱們的新家呀,會有三進屋子,還有馬廄雜院……」彥瑩還沒說完,就被肖老大打斷了:「等等,等等,三花,要馬廄作甚?」
六花自作聰明:「阿爹,世子哥哥與簡大哥不是經常要來我們家的?修個馬廄,他們的馬也有地方養了。」
彥瑩「噗嗤」一笑,這六花真是會聯想,馬上就想到了簡亦非與許宜軒身上去了。她伸手摸了摸六花的頭:「六花,這馬廄呀,是用來養咱們自己的馬,以後咱們會有自己的馬車,要是出遠門,就不用喊肖來福的騾車了。」
「自己的馬車?」肖老大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三花,你……」他很想問一句三花她現在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了,竟然想著要弄輛馬車,那可是講究玩意,養一匹馬可比養一個人貴多了,它一天吃的東西比家裡所有人吃的還要多!肖老大愁眉苦臉的望著彥瑩,心裡頭想著,自家這個三丫頭,越來越心高了,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她腳踏實地些。
「阿爹,我只是想想,以後說不定就會真有呢,不如一次將這些都建好,反正我圈出來的那塊地夠大,足夠咱們蓋房子的了。」彥瑩微微一笑,她還想打個井呢,只可惜現在肖家村沒有鐵匠鋪子,她得先去豫州城找個心靈手巧的鐵匠,一定要琢磨著打出個搖水井來,這樣就不必用繩子放水桶下去提水了。
「哦,原來只是想想。」肖老大這才放了心:「三花,咱們現在還養不起馬,你千萬別折騰這些哇。」
「我知道吶。」彥瑩用筷子夾了一塊肉放到嘴裡嘗了嘗:「四花的菜炒得越發好吃了。」
四花得意的笑了笑,嘴裡卻說得謙虛:「哪有三姐炒的好吃?不過是有油水,這菜就顯得好吃多了。」
肖大娘在旁邊感嘆著:「唉,咱們家的苦日子,可真是算要熬到頭了,能住上青磚瓦屋,還能每年存點銀子,不要太舒服。」
「阿娘,咱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的。」彥瑩望著身邊幾位姐妹笑了笑:「明日咱們得空的時候,我就來教你們認字,咱們可不能做睜眼瞎子,一張紙寫滿字,擺到面前都不認識。」
肖老大有些奇怪,他一直想問這個問題,可每次都沒問出來,三花怎麼就識字了?他又沒送她去念書!「三花……」肖老大猶豫著問道:「你莫要亂教,你當真識字?」
二花趕緊用話堵住肖老大的嘴:「阿爹,三花去隔壁村裡秀才家聽過幾次上課,認得些字兒呢,那肖經緯,有時也教我們認字兒的。」
肖經緯不是村長的孫子?聽著二花這樣解釋,肖老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三花聰明,自己偷偷的學會了認字吶。他扒了兩口飯:「村長家裡的人最好少去打交道,村長可不是個一般角色,咱們惹不起。」
「阿爹,不會啦,昨日我們去他家,村長不還是客客氣氣的?也沒說多話,就答應了替我們去喊人來幫工呢。」彥瑩瞅著肖老大笑了笑:「阿爹,我們直接給工錢,不換工,免得你辛苦。」
肖老大將頭埋下去吃飯,沒有接腔,趁著站起來添飯的時候,伸手抹了抹眼角,他這幾個女兒,個個乖巧聽話,真是比別人家的兒子還要強!
端著飯碗站在灶台旁邊,肖老大獃呆的想著,生個兒子娶了媳婦,對父母不孝敬的多著呢,自己幾個女兒,個個孝順,真是貼心的小棉襖一樣,要是三花當真能招個上門女婿,即便是沒有兒子也無所謂了,三花生出來的,都醒肖,不愁沒人傳宗接代了。
「喲喲喲,這午飯咋就這樣香吶?」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屋子裡吃飯的人都轉過臉去,就見肖王氏站在門口,眼睛裡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神色:,直勾勾的盯著桌子上的幾個菜碗「老大,你們家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哪,尋常日子裡竟然也有肉吃。」
六花騰的站了起來,小小的身子擋在了桌子前邊,她還記得那次吃羊肉,肖王氏要來奪食的事情。她小小的臉蛋抬起來,朝肖王氏笑了笑:「奶奶,你年紀大眼神不好看錯了,哪裡是肉,是三姐買回家的豆腐。」
彥瑩的一口飯差點沒有噴出來,這六花才叫睜著眼睛講瞎話好不好,分明就是一塊塊的肉,她竟然能說成是豆腐,實在是太厲害了。
肖王氏撇著身子就往桌子旁邊走了過來,這下就連四花都站了起來,將桌子堵了個嚴嚴實實:「奶奶,你有什麼話兒在門口說就是了,不用特地走過來講,我阿爹阿娘耳朵還好使吶,聽得清!」
「老大,你瞧瞧,你瞧瞧!你養的這群女兒可真是厲害,個個兒跟潑婦一般,她們長大了看誰還敢娶喲!」肖王氏見著彥瑩也站了起來,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三花,我不是來端肉的,我這次來真是有事情。」
對付惡人,簡單粗暴的法子最好,看起來肖王氏是吃了兩次虧,對她還是有些畏懼了。彥瑩心裡感到很是滿意,肖王氏還算是個識相的,知道過來了也沒好果子吃。
「奶奶,你有啥事儘管說,現在我們家裡頭是我做主。」彥瑩走上前一步,逼著肖王氏又退後了一步,她直著嗓子喊道:「三丫頭,我是來問問的,聽說你們家要蓋新房子?」
「是。怎麼了?」彥瑩望了望肖王氏,臉上掛著笑容:「莫非奶奶瞧著我們家窮,想要資助些銀子?」
肖王氏的手馬上捂住了自己的衣裳口袋,一臉警覺:「你們家該屋子還少了銀子?那你們家蓋啥屋子啊!虧得我還想來問問,看看能不能讓你幾個堂兄弟也過來幫工!」
「幾個堂兄弟?哪幾個?」彥瑩皺了皺眉,她三個叔叔生了好幾個男孩,就兩個比她年紀大,其餘都還小,不過十二三歲,有的還只幾歲,堂兄就算了,堂弟?竟然想著要他們來幫工?那不是來吃白飯的?
「哪幾個?你不有六個堂兄弟,讓他們全部來唄!」肖王氏臉上堆起了笑容:「別看你那些堂弟年紀小,可個個都能幹吶。」
「能幹?」彥瑩譏笑著看了肖王氏一眼:「上回你牽著那個跟我搶糖人兒,能幹的事情就是搶吃的吧?」
肖王氏臉色唰的就變了,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肖老大趕緊在一旁打圓場:「三花,那小的就算了,大些的,就都來吧。」
彥瑩暗自嘆氣,這老爹總是說自己大手大腳的亂用錢,這會子卻嫌錢多了,白白的要送了給那些叔叔家不成?叔叔家幾個小子,有些手腳是勤快,可也有死懶死懶的那種,成天躺著一動也不動,就等著吃乾飯的。
「阿爹,你不是說是我當家?」彥瑩看了肖老大一眼:「都說親兄弟明算賬,這可是幹活拿錢的事情,干多少就拿多少,什麼一心想著到我這裡來混些銀子,那我可不答應。」
「怎麼是混銀子吶,肯定是來幫著幹活的。」肖王氏笑得開心,露出了幾個黃黃的門牙:「三花,你爹都說了吶,你還能不同意?」
「我阿爹說了我自然要給阿爹面子,只是,」彥瑩瞪著肖王氏不放鬆:「要是讓我瞧見了有誰偷懶不幹活的,那就馬上給我滾蛋,我可不是開善堂的,拿了銀子養懶人的事情,我肖三花才不會做!」
第七十章王妃
豫王府別院的大門打開,兩個門房垂手站在門邊,半低著頭,顯得畢恭畢敬,可眼睛卻在偷偷的溜向那輛停在門口的幾輛馬車。
幾個微微發福的婆子站在第一輛馬車門口,有人將簾幕掀開,伸出兩隻手,從裡邊攙扶出一位中年美婦,個子不高也不矮,一張小小的圓臉盤子,眼睛很大,鼻樑高挺,只是那張嘴唇有些薄,看上去似乎有些刻薄的意思。
別院裡邊旋風一般走出了幾個人,許宜軒走在最前邊,快步過去,一把抱住了中年美婦,用臉擦了擦她的臉孔,撒嬌般說:「母親,可想死軒兒了!」
豫王妃笑著將許宜軒推開了些,伸手替他整了整衣裳:「軒兒,你怎麼還是這樣淘氣!」她的嘴角含笑,似乎在責備他,可那責備裡頭又透出些寵溺的意味來。
許宜軒扭著身子不依不饒:「軒兒怎麼是淘氣?母親將我放到這窮鄉僻壤裡頭來,哪裡比得上京城繁華?兒子不過是跟母親訴訴苦罷了。」
豫王妃撣了撣許宜軒衣裳上的幾顆灰塵,微微一笑:「軒兒,不是給你請了個習武的師父?剛剛好在別院里苦練武功,等回了京城,你們那幫子人可沒人能打得過你了!」
許宜軒興高采烈的舉起手來:「母親,這句話倒是說得實在!」一把小檀弓從他的衣袖裡落了出來,還有幾顆彈子,滾得四處都是。
豫王妃身後的一個媽媽笑了起來:「我瞧世子爺在這別院呆得十分舒心呢,個子長高了不少,也壯實了些,好像都不咳嗽了。」
「可不是。」豫王妃一伸手,身邊的丫鬟趕緊遞上了一塊素絲帕子,上邊用鮮艷的絲線綉了一幅團花牡丹,中間摻雜了金色與銀色的絲線,在陽光下邊閃閃的發著亮。她拿著帕子替許宜軒擦了擦額頭:「剛剛都去哪裡玩了?見著你滿頭大汗的。」瞥了一眼跟在許宜軒身邊的簡亦非,她嘴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簡護衛,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母親,你怎麼能喊我師父叫簡護衛呢?你也該跟著我喊師父的!兒子自小念書,上頭都寫著尊師重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難道這些規矩母親都不記得了?」許宜軒睜大了眼睛,很單純的望著豫王妃:「下一回母親千萬要記得,可別再喊簡護衛了,要喊簡師父!」
簡亦非有幾分尷尬,朝豫王妃拱了拱手:「世子爺心無城府,心地純良,對簡某實在太好,還望王妃別見怪。」
豫王妃輕輕的「唔」了一聲,沒有理睬簡亦非,搭了丫鬟的手,邁步就朝那漢白玉台階走了上去,那十二幅的湘水月華裙從白色的台階上掃過,拖著在地上,那上邊綉著的纏枝牡丹花不住的微微顫抖著,彷彿跟活的一般。
門房恭送了豫王妃進去,這才將一扇門關上,兩人湊到了一塊竊竊私語:「聽世子爺身邊那些丫鬟婆子說,王妃是個不好親近的,今日瞧著她的臉色,確實不大柔和。」
「唉,王妃是什麼身份?她出身高貴,自然要端著架子些,咱們小心做事便是,何必管那麼多。」另一個門房回頭望了望別院裡頭,就見綠樹蔥蘢,鳥兒啼鳴,滿徑落紅,那一群穿著光鮮的人,早已不見了人影。
「那個肖家姑娘來了,咱們可不能再放她進去了,免得王妃見了不喜,隨便打幾十板子,也夠她受的。」前邊說話的那門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水靈靈的大姑娘,萬一衝撞了王妃,落了個不好也怪慘的。」
「可不是。」同伴點了點頭:「咱們可是為她好。」
豫王妃由許宜軒陪著進了主院,得知王妃要來,屋子全部已經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般,瞧上去格外舒服。豫王妃在黑色檀木椅子上坐了下來,旁邊有婆子遞上一個定窯出的白瓷茶盞,金絲鑲邊,上頭繪著四時花卉。
「軒兒,」豫王妃瞧了一眼許宜軒,見他態度恭敬,倒也滿意:「你也莫要怪母親,那算卦的已經算了,你十四歲上頭有磨難,不能住北方,今年你便好好的呆在這別院裡頭,我知道你想母親,母親會經常過來陪你。」
許宜軒臉上露出了笑容來:「我知道母親最疼我。」
他在別院,可比在京城好玩多了。在京城裡還要去國子監念書,每日里要寫不少的字,還要背文章,可他一點都不喜歡做這些事情。在別院裡頭,他跟著簡亦非練武,騎馬射箭拳術劍術,現在都小有成就了,而且他還能時不時去那位肖姑娘家裡,嘗嘗她做的飯菜,見著她笑得比那三月春花更動人的臉蛋,這世間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事兒了。
豫王妃拉著許宜軒的手,問長問短,看看他在別院過得如何,許宜軒都是一律說好,聽得豫王妃眉開眼笑:「不錯,軒兒高興就好,母親聽了也是歡喜。」
「母親,我剛剛在與師父練劍吶,身上汗嗒嗒的,我先去沐浴更衣再過來。」許宜軒朝豫王妃行了一禮,快步走了出去,豫王妃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怎麼瞧著就跟柳樹抽條兒一般,才幾個月,彷彿就高了半個頭。」
「王妃,世子爺都十四了,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了,等著十五……」身邊的媽媽說到這裡,閉嘴不語,豫王妃略一沉思,便會過意來,嘴角一翹:「媽媽不用提醒我,我自然是記得這件事兒。」
高門大戶里的子弟,到了十五歲,一般都會給他指個屋裡人,也就是引著他學會床笫之道的那種丫鬟。這丫鬟若是得了主子喜歡,以後便會升為姨娘,若是不得寵的,就會被指著配了小子,做那管事嫂子,總之對於這丫鬟來說,都算是一件好事。
豫王妃聽那媽媽提起這事情,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去將秀雲喊過來,我有話問她。」
秀雲早就已經打扮好了,穿上她最喜歡的衣裳,站在梳妝台前邊,拿了菱花鏡照著自己的臉孔。鏡子里有一張容長臉兒,細眉細眼很是清秀,鬢邊別著一支蝴蝶簪子,小小的翅膀被細碎的流蘇拉動,正不住的在扇動。
「秀雲,王妃喊你過去吶!」一個婆子匆匆忙忙的走了過來,望了一眼正在打扮的秀雲,嗤嗤笑了一聲:「你不用打扮了,王妃又不是不認識你!」王妃對秀雲多有青眼相加,看起來以後世子爺的屋裡人就該是秀雲了。
秀雲拉了拉衣裳下擺,這才跟著媽媽走到了主院,見著豫王妃,跪倒在地:「奴婢見過王妃。」
豫王妃很是滿意秀雲的恭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起來罷。」
「謝過王妃。」秀雲從地上爬了起來,垂手站在那裡,笑著問道:「王妃找奴婢過來可是有什麼事兒?」
「你跟我說說,你們世子爺這幾個月在別院裡頭,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舉動?」豫王妃想了想:「有沒有出過別院到外頭玩耍?」
秀雲本來一肚子的苦水正愁沒處倒,聽著豫王妃問起這個,趕緊將這幾個月來許宜軒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早兩個月還好,後來……」她的眼前閃過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蛋,咬了咬牙恨恨道:「後來那簡師父帶了一位肖姑娘來賣羊肉,然後那肖姑娘做了個什麼一羊三吃給世子爺吃……」
「媽媽們都做什麼去了?怎麼能讓他胡亂吃別人做的東西!」豫王妃勃然大怒:「都沒有長腦子不成?」
「奴婢也是這麼勸的,可世子爺不相信,偏偏要吃!」秀雲說得很是氣憤:「不僅吃了,還是拿著手抓了吃的!」
「手抓著吃?成何體統!他學的那些規矩禮儀都丟到哪裡去了!」豫王妃的臉上有一絲不快:「軒兒可真是胡鬧!」
「可不是?奴婢勸著呢,可那肖姑娘說要這樣吃才痛快,世子爺就跟著她做了。吃了以後只說好吃,還讓我拿二十兩銀子打賞給那肖姑娘!」秀雲說得實在氣憤:「世子爺也真是,怎麼能這樣大手大腳呢?」
「二十兩銀子倒算不得什麼,只要軒兒吃了沒事就好。」豫王妃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起來不是那朱側妃派過來謀害軒兒的,那也就算了。
秀雲見著豫王妃竟然沒有一點要追究那位肖姑娘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慌神,她怎麼就覺得那肖姑娘實在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對手,她給世子爺煮羊肉的那次,世子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個不停,是不是喜歡上了她?
「王妃,還有一件事兒我沒告訴你呢。」秀雲想了想,決定把最近的那事說出來:「造一個月,世子爺打發我們全去山裡挖小筍子,每人要挖十斤,沒有挖到就不許回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小筍子,最後還是挖了些春筍回來抵數的。」
「什麼?竟有這事兒?他這是要做什麼?」豫王妃聽了十分驚奇:「你們都去了?」
秀雲點了點頭:「全都去了,挖了好幾百斤,後來都被世子爺送給那位肖姑娘了。」
豫王妃有些忍不住,「噗嗤」一笑,對秀雲這口裡提到的肖姑娘充滿了興趣,軒兒是有中意的姑娘了?聽秀雲這口氣,該是附近農戶的女兒,若是軒兒真喜歡,弄進府里給軒兒做個屋裡人也就是了,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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