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孫春芸之死
聞言, 孫老太太急了, 道:「你滿口都是推脫的話,竟是不將芸兒的性命放在心上!你、你這攪家精, 說不定,都是你克到了我的芸兒!你還不趕緊想法子去找太醫來,否則,以後你就別想過安穩日子了!」
聽了老太太這毫不客氣的話, 司棋袖子一挽, 就要上前開撕,卻被一柄綉著魚戲蓮葉的團扇攔住了。蓮葉幽綠,中有半開粉色小荷。兩隻魚兒一紅一青,十分靈動。這是司棋的手藝, 她再熟悉不過了。
收回攔住司棋的團扇, 賈迎春站了起來,笑道:「老太太不要生氣,我這就去榮國府。舍了這張臉不要,也要想法子替妹妹請回一位太醫來。」
見賈迎春服軟了,孫老太太這才滿意了。難得的,她對她說了幾句好話, 親自將人送出了二門外。親眼見賈迎春上了去榮國府的馬車,老太太這才返回,繼續去照顧卧床不起的女兒。
賈迎春說到做到, 果然請了一位太醫回來。可惜, 太醫在看過了孫春芸之後, 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連賞賜都沒有要,便動身回去了。
這般疑難雜症,實在是從沒見過。
孫春芸這一病,就病了大半個月。期間孫老太太想盡了各種辦法,請遍了他們家能夠請到的所有大夫。可惜,任誰都瞧不出孫春芸到底生了什麼病。她漸漸的消瘦虛弱下去,很快就瘦得不成人形了。最後,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這一天。
天塌了,地陷了,孫老太太拍膝大哭,兒一聲肉一聲的喚了好半天,孫春芸卻還是那幅半死不活的模樣。天色微微明時,她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床上躺著的人,迎春眼底一片平靜淡然。昂貴的綢緞被面,鮮麗的四季花卉。一針一線,不知道花費了綉娘多少功夫才綉出來。可惜裡面裹著的人,已然是再無生息了。
從不知感情為何物,也不懂什麼叫愛惜憐憫。天生地養的妖精,有時候其實最為無情。
孫老太太哭得昏倒了過去,孫紹祖天生涼薄,倒是並不怎麼傷心。他一邊催促下人將老太太抬下去休息,一邊悄悄的看向賈迎春,眼裡帶著驚艷和畏懼。自己這個妻子,越來越好看,也越來越可怕了。他想要親近她,卻又提不起那個勇氣。畢竟,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她手裡呢!
早在孫春芸病倒之前,系統便發布了擊殺敵人的任務。完成了這個任務之後,系統又獎勵了賈迎春如花似玉丸。這一次,落在她手中的藥丸子,一共有三顆。想了想,賈迎春自己吃下去了一顆,接著便將司棋和綉橘叫了過來,將藥丸子分給她們倆各一顆。
看著手裡香氣縈繞的藥丸子,司棋疑惑的問道:「姑娘,此是何物?」
賈迎春笑道:「我無意中得來的好東西,美容養顏的好物,你們吃下去試試。」
兩個丫鬟自然不會懷疑姑娘的話,她們對這位姑娘,是越來越信服了。將藥丸子吃下去之後,第二天清晨,兩個丫鬟便收到了驚喜。本來她們兩個算不得什麼絕色,從前在榮國府的時候,是決計比不上晴雯平兒等人的。可是現在朝著鏡子里一看,雖然依舊比不上晴雯,但是比起平兒來,也不差什麼了。雖然五官還是那個五官,臉型也還是那個臉型,但就是看上去,比從前美了很多。
喜滋滋的謝過姑娘,兩個丫鬟本來就很忠誠的心,這下就更為堅定了。這種貴重難得的東西,姑娘都肯跟她們分享,可見姑娘待人之心誠。跟著這樣的主子,絕不會錯的。
吃下了第三顆如花似玉丸之後,賈迎春的改變,就更加明顯了。她的眼睛永遠像是停泊著一汪秋水,盈盈動人,如泣如訴。讓人被她一看,身子就酥麻了半邊。她的唇色不點而朱,像是春天枝頭第一朵綻開的鮮花,含著清晨未乾的露珠,欲墜未墜。她的腰身纖細而柔韌,宛如隨風擺動的柳枝,走起路來,彷彿一路灑下無數春光,照亮了所有經過的人的雙眼。偶爾會看到她的孫紹祖,幾乎每一次見她,都會露出一臉垂涎欲滴的傻相,整個人都飄起來了。若不是還顧忌著自己的命,恐怕早就不顧一切的撲上來了。
賈赦生辰的這一天,賈迎春再一次回到了榮國府中。今日來的貴賓無非便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其他的人來得並不多。由此可見,賈家的江河日下。可惜賈家的人彷彿覺察不出來一樣,兀自沉浸在往日的榮光中,沾沾自喜著。
在沒有什麼貴客前來的情況之下,北靜王的親自上門,便顯得尤為稀奇了。賈家的男人都迎出了大門之外,恭敬無比,滿臉喜色。幾乎同時到達的賈迎春只是淡淡的往那邊瞥了一眼,便隨著王熙鳳朝裡面行去了。然而就在這時,北靜王無意中朝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一個背影而已,便使得他色授魂銷了。
北靜王心裡極為疑惑,那是何方佳人,竟能如此的迷惑人心?
引著賈迎春一路朝前走著,王熙鳳不斷的看向她的臉,眼裡驚疑不定,還夾雜著難言的妒忌。快要走到榮禧堂的時候,王熙鳳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二妹妹,你這是,這是……」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詢問才好,為什麼,賈迎春的外貌竟變得如此的風華絕代?可是,明明人還是那個人啊!
輕輕的瞟了王熙鳳一眼,賈迎春微微一笑:「嫂子想說什麼?」
瞧瞧,就連這渾身的氣勢,都變得跟從前大不一樣了。以前還沒出嫁的時候,唯唯諾諾,正眼不敢朝人看,就連下人都可以踩在她頭上。可如今呢,就這麼淡淡一眼,竟能讓她璉二奶奶心中都生出幾分畏懼來。彷彿,比起那位高高在上的賢德妃娘娘,也不差什麼。
定了定神,王熙鳳掩唇一笑,道:「妹妹看起來,比從前美了許多,可是有什麼養顏的秘方?若真有,可不要藏著掖著,拿出來可憐可憐一下嫂子我吧。」
賈迎春面色不變,說道:「哪裡有什麼方子?嫂子又不是不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來自榮國府的。或者是因為,如今心無掛礙,日子過得好了,臉色好看了,所以嫂子才覺得我變美了吧。」
這話王熙鳳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賈迎春不說,她也無法。畢竟現在人家不是多買一份脂粉都要看她臉色的二姑娘了。嫁出去的姑奶奶,她還真的就管不著了。雖然熄滅了心思,但心裡到底不虞,所以一路上,王熙鳳再也沒有主動跟賈迎春說話。而賈迎春也不在乎,施施然的走著,面色坦然得很。跟她比起來,王熙鳳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待到與從前的姐妹們見了面之後,眾人禁不住都吃驚了。眼前這傾城佳人,還是從前那個二木頭嗎?就連老眼昏花的賈母,重重皺紋之中埋藏著的雙眼裡也露出驚色來。表現得最為明顯的,自然就是怡紅公子賈寶玉了。他情不自禁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賈迎春面前看了又看,方才遲疑著問道:「你、你是二妹妹?」
聞聽得此言,有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卻是坐在賈母身旁一臉嬌憨之色的史湘雲。她伸手指著賈寶玉,笑容滿面的說道:「二哥哥你這個獃子,那不是二姐姐是誰?」儘管她表現得很是爽朗大方,但眼底深處,卻劃過一絲妒恨。
賈寶玉傻笑著搓了搓手,眼珠都不轉的盯著賈迎春,說道:「二妹妹竟然出落成了這個樣子,我都不敢認了……」
眾姐妹之中,神情唯獨沒有什麼改變的,只有林黛玉了。對於皮相,她向來不甚看重。比起這個,她更重視心靈的相契。
賈迎春端起描金福壽字樣的茶盞來喝了一口,眼風飛向鬱鬱寡歡的林黛玉,心裡閃過一絲憐憫。她的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吧?從她愈發消瘦的身子上,就能夠看得出來。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人說道大觀園四季如春,在我眼中卻似一座愁城。看風過處落紅成陣,牡丹謝芍藥怕海棠驚,楊柳帶愁桃花含恨,這花朵兒與人一般受欺凌……我一寸芳心誰與共鳴,七條琴弦誰知音?我只為惜惺惺憐同命,不教你陷入污泥遭□□。且收拾起桃李魂,自築香墳葬落英……」(出自越劇紅樓唱段)
遙遠時空中,彷彿隱隱傳來了凄涼的吟唱聲。
四季如春,一座愁城……
雖然心裡並沒有什麼愁緒在,但此情此景,也令賈迎春感到有些悵然起來。瞧著那一邊司棋與綉橘被其他丫鬟們圍住詢問起為何變得美麗了,賈迎春也不去打攪她們,退出了樓閣,沿著曲折的石子路隨意朝前走去。不知不覺中,遠離了眾人,來到了一處僻靜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