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你也不比誰無辜
秦夜離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蘇朗。良久以後,他說:「千千萬萬年來,人族與妖族勢同水火的局面一直未曾改變過,本王也無力改變這局面,本王更無法讓天下人都去做和尚,個個都信奉眾生平等,不再殺戮牲畜。蘇朗,你殺了人,人要殺
你,本王不會阻攔他們復仇。但只要你不傷害本王的家人,本王也不會替那些不相干的人來要你償命。」他看著秦清瀾離開的地方,淡淡的說:「那些死者的家人,若是有本事就自己來找你報仇,若是沒這本事,他們就只能冤屈的認了。你們狐族也是一樣,你有本事,你可以殺了那些獵殺狐狸的人報仇雪恨,
但你若是沒本事,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你的同族被殺。所以,一切端看你們自己的本事,沒有什麼對錯——」他握著蘇卿若的手指,警告蘇朗:「以後再不要將本王和卿卿扯入這些人族和妖族互相廝殺的麻煩事中,本王不管你們誰對誰錯,本王不管你們誰該死誰不該死,只要不涉及本王家人,這一切全都與本王和
卿卿無關。」
蘇朗面色一肅,「蘇朗知道了,以後斷然不會再拿您和老祖來說事兒。」
蘇卿若指了指桌邊那玉質的浴桶,「放血吧。」
蘇朗點頭。
他找出傷葯將斷尾處止了血,然後才割開手腕,用靈力逼著全身血液往手腕的傷口處匯聚。
其實他挺想直接從斷尾處放血的,咳,老祖一定不願意……
他尾巴那裡畢竟不是很乾凈,放出的血,老祖肯定不願意讓小主人浸泡。
蘇朗將體內四成血液放出來,就已經將小小的浴桶裝滿,蘇卿若叫住他,「夠了,留著以後再放吧。」
失血過多的蘇朗面色發白,聞言止了血,退到一邊。蘇卿若拎著小有蘇的尾巴將她扔到浴桶中,故意說道:「靜心好好吸收吧。上次你說娘親給你哥哥和妹妹仙魂吃,不給你好東西,是娘親偏心,那現在娘親也給你找來大妖血液了,你自己要是不好好吸收無
法變得更強大的話,以後可沒臉怪娘親不愛你啦!」
小有蘇沖娘親討好的一笑,嘿嘿,上次跟娘親鬧著玩的嘛,純屬撒嬌嘛,娘親還記著呢!
哼,說她小心眼記仇,看來她都是遺傳了娘親的!
娘親才最小心眼最記仇呢!
……
秦清瀾恍恍惚惚的站在假山下,腦海被蘇朗說的每一個字填滿,讓他腦子越發混亂了。
沒多會兒,仁信禪師來到他身邊。
仁信禪師之前就站在世安苑中,將秦清瀾和蘇朗的爭執聽得一清二楚,他本來不想管這事兒,可見到清瀾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來勸一勸。
「父親。」
秦清瀾看到仁信禪師的身影,忙定了定神,恭敬的叫了一聲。
仁信禪師嘆了一口氣,說:「剛才你和蘇朗的爭執我都聽見了,你還在為此感到困擾嗎?」
秦清瀾抿了抿唇,沒吭聲。
仁信禪師笑著說,「你啊,就是一根筋,很多時候腦子轉不過彎來。」
秦清瀾感覺很愧疚,他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老父親來勸慰他,真夠丟臉的。仁信禪師說,「我也沒什麼好跟你說的,我只有幾句話問你——那些死者是你兒媳婦,還是卿卿是你兒媳婦?你是那些死者的什麼人,要你大義滅親去為他們報仇?你是能自己殺了蘇朗還是得靠卿卿去殺蘇
朗?秋水間接害死那麼多狐狸,若是有狐狸苦主找上你,你是不是也要主持正義、殺了你媳婦替人家做主?」
問完這些,仁信禪師拍拍秦清瀾的肩膀,說:「你只是個普通人,好好做自己就行了,不該你管的,你沒能力管的,你就不要去管。」離開之前,仁信禪師又提醒了秦清瀾一句,「清瀾啊,咱們不比蘇朗無辜,他是殺了很多人,可咱們在戰場上殺的人比蘇朗少嗎?是,咱們是為了保護北關百姓才不得不抗擊敵人,可你捫心自問,那些死在
你手上的人當真就個個都該死嗎?那些死在咱們刀劍之下的小兵里,就沒有誰是被逼迫著上戰場,從未想過傷害北關百姓的嗎?」
仁信禪師飄然而來,又飄然離去,但他的每一句話,都在秦清瀾心中落下了重重的痕迹!
他頹然捂臉大笑。
是啊,他有什麼臉匡扶正義?
他有能力殺了蘇朗嗎?沒有,他所謂的匡扶正義是要卿卿去替他殺人,他要逼卿卿去殺她自己的族人,只為滿足他一點正義之心,他不覺得羞恥嗎?
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就別嚷嚷著正義。
而且父親說得也沒錯,蘇朗殺了很多無辜者,他們手上又何嘗沒有無辜者的鮮血呢?
大月朝每逢戰爭過後就會強行徵兵,很多根本不想上戰場的人,因為種種逼迫,最後也不得不拿起刀槍上了戰場,那麼,那些異族人就沒有這種事嗎?
那些小兵里,又有多少是被逼迫著上戰場的呢?
他這雙手,又比蘇朗乾淨多少?
呵,他可以厚顏無恥的說,他是一軍之將,他殺人是為了保護百姓,這是他作為將軍的職責,那他憑什麼不準蘇朗這個站在人族對立面的大妖殺人呢?
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理由,誰也沒資格指責誰。
仁信禪師雖然走了,但其實一直在遠處偷偷的看著秦清瀾。
見秦清瀾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終於想通了,他才放心的真正離開。
他老人家沒有將蘇朗殺了他的事兒放在心上,更沒有將北關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在這個飢荒時候連人都要吃人的年頭,誰拳頭大,誰就是硬道理。
他們是北關之主,他們能在外敵入侵時保護百姓不被外敵所傷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他們可沒有義務去幫這些百姓與大妖相抗。
說到底,他們秦王府也只是普通的王府罷了,他們沒有通天的本領,做不到將事事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老人家很快來到世安苑。
因為知道這會兒小傢伙在浸泡鮮血,而且屋子裡還有一個大妖蘇朗在,孫兒和孫媳婦肯定沒有偷偷做什麼羞羞的事情,所以仁信禪師直接來到房間外面,溫和的說,「夜兒,卿卿,祖父能進來嗎?」
蘇卿若也秦夜離驚訝的看向門邊,怎麼才走了一個父親,又來一個祖父?
「祖父,您快請進。」
兩人去門口將仁信禪師迎進來。
仁信禪師笑呵呵的,他是專程來告訴他們秦清瀾已經想通了,讓他們小兩口也不要太擔心了,剛說完,就看見了泡在浴桶中的小有蘇。
仁信禪師驚訝的望著渾身閃爍著奇異的血色光芒的小狐狸,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妖用鮮血淬鍊身體呢,真奇妙!
一旁,蘇朗正忍受著失血的痛苦,側眸一看,見這人竟是被他重傷后拖了半年就死了的老禪師,他就立刻挺直了背脊。
再看看對老禪師尊敬有加的蘇卿若,他忙識趣的上前來。
「老禪師,四年前重傷了您,我蘇朗在此向您賠罪了——」
「沒必要賠什麼罪。」
仁信禪師側眸看向蘇朗,擺手淡淡的說。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能夠支撐一千年已經不容易了,當時救秦老王爺和秦清瀾時他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就算四年前蘇朗沒有重傷他,他也至多是再活個十幾年就要死的。
何況,當時的確是他和道虛子擅自闖入了這位大妖的領地。
獸類跟人可不一樣,獸類對自己的領地看得很重要,沒見那些獅子啊老虎什麼的,有另外的獅子老虎闖入自己的地盤以後雙方都要斗個你死我活的,何況是這高高在不容任何人冒犯的大妖呢?他和道虛子無故擅自闖入這大妖的領地,被人重傷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