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他們真的該死嗎
被古玉昭的手指指向自己時，瘦弱的小少年背脊猛地綳直，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根根狠狠握緊！
他這些年見過幾回青樓中的孩子被帶走。
有人被帶回去是做富戶家的小少爺，雖然因為他們出身青樓名聲不好的緣故，回去后在府里備受嘲諷，可少爺該有的吃喝穿戴一應俱全，府中不會缺了他們的用度。
對他們這些在青樓中掙扎求生的孩子而言，回到親生父親府中哪怕再受折磨，也比在青樓中強上數倍。
可同時，他也見過一些孩子被帶出青樓后就被殘忍的弄死，屍體被拋到了亂葬崗，凄涼慘淡，還不如在青樓中一直呆著。
呵，對一些尊貴的老爺們而言，有一個出身青樓的孩子是他們的恥辱，怎麼會容忍這些孩子活在這世上，讓他們蒙羞呢？
小少年腦海中想著那兩種迥然不同的出路，垂著的眼眸中滿是不安。
他沒想到今天會有人來找他，他怕被害死，他想逃！可是貴人就在跟前，他根本無法逃避，不管是富貴路還是死路，他都只有受著。
閉了閉眼，小少年像老鴇教的那樣往前站了幾步，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三位貴人面前，「小的寧大和，給三位貴人磕頭了。」
他咚咚咚連磕了三個異常響亮的頭，快得面前三人都來不及阻止。
三人反應過來，蘇卿若忙叫他站起來。
「不必行此大禮，快起來。」
蘇卿若指了指對面的凳子，讓他坐下。
寧大和看到面前幾人沒有半點為難他，他謝恩站起來的時候，心中存了不少期待。
也許，這三人找他不是為了弄死他的……
他有點不安的在三人對面的小凳子上坐下，因為拘束，坐下時只挨到了一點凳子邊，虛虛的坐著。
蘇卿若示意老鴇帶著其他人先退下。
老鴇連連點頭，帶著另外幾個人離開了房間。
關上門，她心中還有些欣喜，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狼性十足的小崽子，被帶走了最好，以後樓里就少了一個害群之馬了！
……
蘇卿若目光複雜的看著寧大和。
怎麼是這個滿手血腥的孩子呢？真麻煩啊……
秦夜離見蘇卿若這麼看著別的男人，立刻心生不滿，伸手擋住蘇卿若的眼睛，給了她一個不滿的眼神。
蘇卿若好笑的瞅著他，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少年，瞎吃什麼醋？
秦夜離哼了一聲，跟寧大和說：「我們跟你有點不可說的淵源，今天來找你是想為你做一點什麼。寧大和，你如今可有什麼想要我們替你做的事？」
寧大和抬起頭震驚的望著秦夜離。
這幾個人不是跟他親生父親有關係的人？
他們今天來不是為了帶走他，也不是為了難為他，而是想幫他忙，為他做點什麼？
他無比欣喜，胸中升起了一抹濃濃的期望！
可是這些年在青樓掙扎著長大，見多了人性的黑暗面，他無法傻白甜的輕易相信這幾個人說的話。
他抿了抿嘴唇，低聲說：「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愿你們是否有能力替我完成。」
秦夜離挑眉。
這小傢伙的潛台詞是希望他們能夠亮明身份？
反正就要離開京城了，而他秦夜離也不是什麼藏頭露尾的人，亮明身份也沒關係。
秦夜離朝蘇卿若攤開手掌，「卿卿，我的令牌。」
蘇卿若從體內空間里拿出一塊黑底鑲金的令牌放在秦夜離手掌中。
秦夜離將令牌的正面亮給寧大和看，「可認識上面的字？」
寧大和看到秦夜離手中的令牌時就激動得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一般能有這種令牌來證明身份的人，地位都非同一般！
當秦夜離將令牌的正面對著他，看到上面的金字時，他瞳孔驟然緊縮，激動到呼吸都難以維持了！
秦王府！
這位貴人竟然是傳聞中那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秦王爺！
秦王要幫他忙，讓他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讓秦王幫他報仇了？
「王爺，我只有一個要求！」
寧大和撲通一聲再次跪到地上，激動的磕了兩個頭，然後仰頭望著秦夜離，「我想為我姐姐報仇！」
蘇卿若抬手扶額，果然，這少年的心愿不太好滿足。
一般報仇什麼的都牽涉甚廣，他們馬上就要回北關了，萬一他的仇人不在京城了，他們豈不是還得一路奔波去找那仇人的下落？
秦夜離同樣也為這少年的心愿感到苦惱，不過要幫助人家的話都說出來了，總還是要給人家開口的機會是不是？
他說，「你姐姐因何而死，仇人是誰？」
寧大和眼中滿是恨意，手指甲緊緊掐入掌心，用力到有絲絲血跡從指甲縫裡透出來。他痛苦的閉了閉眼，咬牙恨聲道：「我姐姐跟我是孿生姐弟，因為長得貌美，被提拔為春月姑娘的貼身丫鬟。四年前的一個夜裡，春月姑娘被城中大官用轎子抬回府中陪那大官共度良宵，我姐姐跟著春月姑
娘去了，結果三天後回來的只有春月姑娘，我姐姐被那些大官們給……給害死了。」他痛苦萬分的望著秦夜離，「我只從春月姑娘口中知道那大官的姓名，可我不知道那幾天都有哪些人碰過我姐姐，我不知道我姐姐最終死在了誰手中……求秦王幫我查明真相，求秦王殺了所有傷害過我姐姐
的人！我要為我姐姐報仇！」
蘇卿若吃驚的望著寧大和。
寧大和如今都才十四歲，他的孿生姐姐四年前才十歲啊！
一個剛剛滿十歲的小丫頭竟然被人……玩死了！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聽寧大和的話，那小丫頭是被一群人給害死的！
她問，「那位春月姑娘呢？」
寧大和垂眸，眼中閃過一抹恨意，「死了。」
蘇卿若微微眯眼，瞭然的問，「被你殺死的？」
寧大和垂在身側的手指顫了顫，否認，「貴人說笑了，並非小的動的手！春月姑娘是四年前死的，當時小的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子，哪裡能殺得了樓里最受追捧的春月姑娘？」
蘇卿若雖然看穿了寧大和在撒謊，但沒有追問下去。
沒有必要追問，這跟她毫無關係不是么？這孩子或許是固執的以為，如果沒有春月姑娘帶他姐姐出去，他姐姐就不會死在外面。而且兩人是同時出去的，春月姑娘自己都能完完整整的回來，卻沒能將他姐姐帶回來，他將春月姑娘當做了間接害死
姐姐的仇人，這也是人之常情。
或許他還以為，是春月姑娘為了討好那些大官，故意將他姐姐獻出去給那些大官把玩的……
不過看他周身纏繞的黑氣，他應當是冤枉那春月姑娘了。
一個青樓女子罷了，就算當時最當紅，在青樓中最受追捧，那又如何？
在那些大官眼中，她仍舊只是個隨手就能捏死的螻蟻罷了。
她連自己的命都護不住，何況是她帶出去的丫鬟？區區兩個弱女子身陷囹圄之中，那些大官們非要帶走她的丫鬟，她又能攔得住誰？
在那大官府邸中呆了整整三天才回來，她自己或許都是被那群偽君子施虐殘害過的受害者，只不過她不像那十歲小丫頭一樣身子弱，她硬撐著一口氣在地獄中生生熬了過來，沒死成罷了。
蘇卿若看著寧大和，平靜的說，「既然春月姑娘已經死了，那如今誰能告訴你，當日害死你姐姐的人里都有誰？」
寧大和捏緊手指。
兩年前他知道了姐姐的死訊后，日日夜夜飽受折磨，一時衝動就下毒殺了春月，後來發現沒有了見證姐姐死亡的人，再也問不出其他兇手是誰，他也是後悔的。
可是人已經死了，他再後悔也沒用了。
他抬頭眼含期待的望著秦夜離，「王爺，那位帶走春月姑娘的大官如今還活著，若您肯出手幫小的，一定能從那大官口中問出……」
「我們不幫你殺人。」
蘇卿若不等秦夜離答應就打斷了寧大和的話。
她看著寧大和的眼睛，說：「你可以讓我們救你出青樓，你可以讓我們給你黃金千兩，給你錦繡前程，這些我們都不難辦到，但唯獨讓我們幫你殺人，且還不知道要殺多少人，這個要求我們無法答應。」
秦夜離點頭，卿卿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寧大和一臉不甘的望著蘇卿若，「可是他們不是好人，他們都是害死我姐姐的兇手，他們全都該死啊！」
蘇卿若挑眉，「沒錯，他們只是害死你姐姐的兇手，卻與我們毫無關係。」
寧大和怔怔望著蘇卿若，漆黑的眼睛里滿是控訴。
是你們來找我，跟我說要幫我的忙，我提了要求你們卻不願意答應，你們是來耍我好玩的嗎？
古玉昭在一旁也有些納悶的看著蘇卿若。
蘇師姐不是很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嗎？這寧大和提出的要求並不過分，為什麼不能答應了他呢？
區區幾個凡人，今晚他和蘇師姐還有秦王一塊兒動手就能解決了，多簡單的事啊！
蘇卿若側眸對上古玉昭茫然困惑的眼神，她勾唇。
「你覺得那些害死他姐姐的人，真的全都該死？」
蘇卿若問古玉昭。
古玉昭連連點頭，這還用問么？那些人殘忍的害死了人，當然全都該死啊！
蘇卿若卻平靜的說，「你想得太簡單了。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身子骨不好，三天里連連經歷那種事，最後身子吃不消而死是很正常的事。」
「你！」
寧大和聽到蘇卿若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種話，他恨得眼睛都要紅了！她怎麼能這麼平靜的說出如此殘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