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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206.景承帝和月皇后

  盛京。


  梁國首府。


  熙來攘往,車水馬龍。  這是座繁華喧鬧的城池,自景承帝登基以來,百姓們安居樂業,總有說不完的東西南北,談不盡的家事國事,不論是年代悠久的「燕歸來」酒肆,還是城中的風景名勝「荻花湖」畔,總有來來往往之人駐足

  ,三五成群的討論各種消息。


  而這日,一道消息轟動了盛京,鬧得滿城沸騰。百姓們誰也沒想到,傳言里赫赫有名的周世子與世子妃,竟從河洛國輾轉來到他們盛京,面見他們大梁的帝后。


  對梁國百姓而言,這兩對鶼鰈情深的男女相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相信定能作為一件舉國矚目的大事,載入大梁史書之中。


  百里九歌在隨著墨漓踏進宮殿時,聽到的全是這樣的議論,似乎連內侍和宮婢也全都沸騰了。


  前來指引兩人的是梁國的韓丞相,他一邊引路,一邊還要將那些懷著花痴眼神的禁衛和宮婢瞪視嚇走。  這讓百里九歌忍俊不禁,也不管有多少雙眼睛都在聚焦他們,大喇喇的就挽起了墨漓的手臂,笑如夏花怒放:「墨漓,我和你說正經的,這一路過去我們都被這樣看了,待會兒到了流霜殿還不知是什麼


  樣子呢。」


  「傻九歌,這麼期待?」墨漓柔聲以對。


  百里九歌重重的點點頭,「期待,當然期待。我都一年多沒見到千影了,花谷七宿的姐妹里我和她交情最深,當然現在還要加上子祈。」


  「嗯……」他笑言:「開心就好。」


  「你這是什麼回答嘛……」百里九歌努努嘴,嬌嗔的瞪了墨漓一眼。


  他淡笑的撫了撫她的頭頂,不說話。


  好吧,不說話就不說話,百里九歌渾不在意。這會兒負責引路的韓丞相笑著做出個「請」的動作,儼然前方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便是流霜殿了。


  百里九歌連忙拉起墨漓的手,走在前面,拉著他一起走入了流霜殿中。


  此時,流霜殿中高朋滿座,彙集了梁國的王侯將相、命婦貴女,無人不是翹首盼望著見到來客,就連宮中原本忙碌著的內侍和宮婢,這會兒也全把手頭的活放下了,忍不住期待的朝外望。


  於是,百里九歌發現自己的預感果然成真了。她和墨漓,就在道道無比驚艷的目光下,攜手踏上飛龍走鳳的長線毯,朝著上座那對帝后而去。


  幾十尺長的毯子,將百里九歌的視線引向久別的故人。


  當彼此的視線對接時,鳳座上的女子激動的站起身來,典雅貴氣的拖地長裙在將長毯上的千朵月見草掃向兩邊。她快步而來,百里九歌也鬆開了墨漓,快步而去。


  好久不見了,真的好久不見了。


  這一瞬的激動如大潮般,撞得百里九歌直想高呼,明明只相隔幾十尺的距離,可兩個人都覺得好長。


  不約而同的,兩人竟同時用了輕功,彈指間便在眾人的嘩然中來到了彼此身前。


  「黑鳳!」


  「千影!」


  兩雙白皙的手立刻握在了一起,山長水闊、朝思暮想,此一刻全數化為流淌在心間的溫泉。朋友,總是個能讓心靈停靠的溫暖港灣。


  她們發自內心的笑著,然後,又不約而同的喊出彼此的俗世之名。


  「九歌。」


  「如初。」


  百里九歌笑得恣意颯爽,歡歡喜喜的打量著眼前的月如初。


  美,真美!那風髻霧鬢間,一支菊花紋琺琅彩步搖綰起朝雲近香髻,華麗的累珠疊紗粉霞茜裙長拖在滿地月見草之中,她眉間一點硃砂,驚艷的不可方物。


  如初還是這樣美,猶比當年更甚!


  而且……咦?百里九歌的視線停在了月如初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怔了怔,想也不想便問:「幾個月了?」


  這般直率的性情,惹得那些原本眼珠子都眨不了的賓客們這會兒終於回過神來,紛紛咯咯發笑,只覺得這周世子妃是說不出的可愛自然。


  月如初柔眸如春暮的晚風,嫻靜的笑答:「剛四個月,聽御醫說,多半又是對雙生子。」


  「真的?」百里九歌喜道:「要真是雙生子,那你可就有五個孩子了,你看你,才比我大兩歲就兒女成群,這麼說來我太蹉跎歲月了不是?」


  此言一出,賓客們再也忍不住了,連同那些內侍宮婢在內,整個流霜殿哄堂大笑。敢這麼跟月皇后說話的,除了他們陛下便就只有這個紅衣女子了,這周世子妃當真是個率性嬌憨的麗人!


  這會兒,墨漓已然徐徐步來,鶴氅上大朵大朵的曇花搖曳似漫天玉石,那如畫的眉目柔情點點,淺淡的笑紋漾出清雅漣漪,似遠空那一汪流瀉至人間的淺璧月色,拂來萬千風華。  而對面,本在龍椅上的景承帝也早已循著愛妻的步子而來,那身烏金色蟒袍常服上綉紋九蟒,披領及衣裳的表面皆點綴著薰貂絨。他以烏紗發冠束髮,發冠中鑲嵌一枚赤紅東珠,整個人從上到下貴氣無


  比,也霸氣非常。


  墨漓溫潤一笑,周到的施禮,「景承帝。」


  「周世子。」景承帝的禮數一絲不欠。


  「承蒙景承帝鼎力相助,在下沒齒難忘。」


  「滴水之恩當湧泉回報,世子無需客氣。」寬袖一拂,「世子,請!」


  「多謝陛下。」


  百里九歌看看景承帝,再看看墨漓,最後再看向月如初,驀地便捧腹大笑起來:「如初你看看,他們怎麼什麼話沒說就結束了?是不是腹黑的人都是這樣對話的?」


  月如初笑言:「你一路奔波來此,定是餓壞了,先吃些食物,晚些了好好與我說說在你身上的故事。」


  「好啊,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正好我餓了呢!」百里九歌開懷的應了,拉起月如初的手,任她將她帶到上座去。


  周遭,早已是驚嘆連連了,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兩對男女,視線全都跟著一起移動。  若非親眼所見,真的難以相信這副驚艷的畫面是真的。景承帝的英姿霸氣,月皇后的嫻靜柔美,周世子的風華絕代,世子妃的傾城無雙……這兩對眷侶當真是郎才女才郎貌女貌的極致,今日能得見四人


  齊聚的場景,實在是幸運。


  景承帝寬袖一揮,立刻有宮婢上前添加酒菜,因知道墨漓不能飲酒,還專門有宮婢前來倒茶。


  百里九歌也不顧及身份問題,大喇喇的就和月如初坐一起了,見了桌案上琳琅滿目的菜盤子,立刻大吃起來,一邊還倒酒豪飲。


  墨漓見她這般,不過溫柔一笑,也坐在了景承帝旁側,以茶代酒,與之碰杯共飲。  這一場宴會至始至終都是隨和的,百里九歌也吃得七葷八素、喝得昏天暗地。微醺時雙頰半紅,眼底倒還澄澈,笑著看眼前的月如初一會兒是一個,一會兒又變成兩個,索性拍在月如初肩膀上,笑吟吟


  道:「你這是什麼酒啊,後勁還真不小,唔……你別搞分身術,搞得我都不知道有幾個如初了……」


  月如初任著百里九歌撒瘋,倒了杯清茶遞給她,「這是養生護胎的酒,既能保養女兒家的身體,也能給你這樣的酒鬼解饞。此酒的釀製方法,還是昔年鬼醫前輩傳授給我的。」


  「鬼醫……前輩?」百里九歌從昏沉間清明了些,「如初,你最近有見到鬼醫前輩嗎?他之前一直在鐘山結廬採藥的,突然就不告而別,消失了大半年了,竟是一點消息沒有!」


  月如初詫色淡浮,「確實,我也很久沒有聽到關於鬼醫前輩的消息了。」猜測:「有可能是……」


  「有可能是什麼?」


  「我覺得,有可能是勾魂娘子那邊,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嗎?明媚的眸底,所有的酒意都散了,百里九歌全然清醒過來。  花谷七宿的姐妹們,雖然有好幾個百里九歌都沒有見過,但七花谷連成一脈,彼此間也必定要無條件相助的。那勾魂娘子,百里九歌就未曾見過,卻知道她不會武功,是鬼醫前輩的心頭肉。難道鬼醫前

  輩的離開真的是因為她?恐怕也只有她才能讓鬼醫前輩走得那樣倉促!


  擔憂的情緒在心湖中化開,寸寸變濃,「但願一切都順利吧。」言至於此便拋開了雜念,不多想了,繼續酗酒。


  因著今日難得放鬆,百里九歌將前些日子在河洛的顛簸起落全都付諸酒水,一樽而盡,想到紛飛的桃花中殷烈火凄絕的笑容,再銜一樽入喉。


  杯中溶著點滴往事,溶著山高水遠,一樽又一樽,飲下這些過往,便是洒脫的直面將來。


  有聚有散,才是人生不是?百里九歌深信,離別便是為了下一次重逢的,自己縱是不能超然於世外,卻也能瀟洒於紅塵!

  這日,百里九歌喝了個酩酊大醉,卻是滿足的不得了。因著景承帝有些話要與墨漓單獨講,月如初便招了貼身侍婢來,一起將百里九歌扶去了鳳殿,接著又親手熬了些醒酒湯過來,喂百里九歌喝下了。


  嗯,好喝。


  百里九歌在迷濛間嬌憨的嘀咕起來:「酒好喝,醒酒湯也好喝……」


  月如初扶著她,令她靠在枕頭上,一邊嫻熟的喂著她醒酒湯,一邊說著:「你還知道這是醒酒湯呢,看來醉得不深。」


  「那當然,海水不可斗量!我就是……嗝,海量!」


  一語惹得殿內的侍婢們全都笑起來了,也只有這位世子妃,能將海水不可斗量和海量這兩個詞如此運用。  待喝完了醒酒湯,百里九歌伸了個懶腰,朝著床榻里挪了挪,拍著身邊的位置,「如初,你也累了,今晚我就占著你的鳳榻了,你勻一半給我……」說著說著又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不行啊,我聽墨漓說

  過我睡覺不乖的,萬一我晚上亂踢,傷到你肚子里的孩子怎麼辦?」


  月如初笑意連連:「沒關係的,哪有你說的那樣嚴重。」


  「我這不是擔心嘛……罷了罷了,就當墨漓是瞎說的,不理他了,我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


  「好。」


  月如初親自整理床鋪,幫著百里九歌換了衣服。正要為她蓋被子時,不經意間瞥見了百里九歌的胳膊上有一道新傷。


  月如初問道:「九歌,你的手臂上,是怎麼受的傷?」  「啊?你說這裡啊……」想了想,「想起來了,是我們來盛京的路上,在山裡遇到了泥石流,然後我們一路飛奔下山,可能是在途中不小心被樹枝刮傷的吧。不過這點小傷不用理會,反倒是那會兒忽然肚

  子好疼……」


  「肚子疼?」月如初思忖了一會兒,問道:「是小腹抽痛嗎?」


  「你怎麼知道?我還想著怎麼月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那會兒來了……」


  百里九歌呢喃著,忽覺得一陣睏倦襲來,眼前竟是鋪天蓋地的黑了下來。身子好沉,好想睡覺……


  「唔……我睡了。」實在沒法繼續聊天了,就請原諒她在聊天中睡著吧,百里九歌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過……


  她在臨睡前想著:不過……說到那日的腹痛,明明就該是月事來了,可她晚上檢查的時候又沒有看見癸水的影子,難道是這個月不來月事了么?唔……好像上個月也沒來,怎麼搞的……


  算了不管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先睡覺吧,還是睡覺重要……


  雙眼合攏了,悠長清淺的呼吸聲很快便規律起來,百里九歌進入了夢境之中。  好久都沒有睡過這樣美滋滋的覺了,雖說百里九歌不挑床,可梁國的鳳榻果然是難以形容的舒服,就連百里九歌翌日醒來伸懶腰的時候,都為自己全身上下無一絲酸疲而感到驚奇,心想著,景承帝為了


  能讓愛妻好好睡著,真是沒少花心血。


  睡了一覺,酒醒了,有些思緒便止也止不住的翻騰起來。


  望見暖和的陽光自那扇紅木鏤海棠花窗里照下,窗前坐著的月如初正在刺繡,那嫻靜婉約的姿態沁人心脾。百里九歌招呼:「如初,早啊,昨個兒我喝太多了,都沒來得及問問你極陽之女的事。」  月如初淺笑著放下手中的綉品,稍理裙擺,起身而來,「前些日子有丐幫的兄弟來宮裡探望我,我與他們聊起你來,就說到了解陰陽咒的事。我心想無風不起浪,這極陽之女一說應該是有跡可循,故此


  就與陛下商量了一番,派出不少人去打聽消息,倒在盛京郊外的翠微山下找到一個村姑,自稱體熱異常,家人都避之不及棄她而去。」


  「那她在哪裡?」百里九歌撩了被子,衣服一披,就蹬上鞋跑到月如初身前,「如初,快帶我去見她!」


  這般心急,月如初又哪裡會理解不了,嫣然笑勸:「我知道你焦急,所以著人備了些糕點,你填下肚子我們再去。」


  「不用了,邊走邊吃就好!」百里九歌紅袖一卷,兩塊栗糕就到手了。臉不洗頭髮不梳,拔腿就往外沖,現在沒有任何事比墨漓重要!

  月如初忙快步跟了上去,為百里九歌引路。


  這一路上,百里九歌翹首以待著,只感到心臟跳得好快。


  墨漓是不是很快就能解咒了呢?她發現自己連這個問題都無心去想,滿腦子只有極陽之女,只想著下一瞬就能見到那人,求她救救墨漓。


  一定可以的!


  墨漓一定能夠恢復正常體質的!  就這麼惶惶不安的快步走著,花木、亭廊、汀步、石橋、來來往往的內侍宮婢……這一切都被極度的期待過濾掉了。眼前出現的每一座樓閣殿宇都能在百里九歌心頭激起浪濤,是不是這一座房屋?極陽

  之女是不是就住在裡面?


  「九歌,到了。」


  當聽見這聲音時,焦急的夢境惶惶然搖曳,百里九歌屏住呼吸,沖了進去。


  人呢?


  在哪裡?

  她左右望著,只看到三兩個宮婢在收拾房間,擦著花瓶器具。百里九歌的驀然闖入,引來了她們詫異而驚艷的視線。


  「這裡住著的人呢?」她急匆匆問道,對上宮婢們因著艷羨而愣神的臉。


  「別看了,我也就是個女子而已,快告訴我這裡住著的人在哪兒!」


  宮婢們這才如夢初醒,「在……在樓上。」


  紅影瞬時掠過,百里九歌如疾風般跳上了樓梯,一步三個台階,氣喘吁吁的衝上去。


  要到了,就要見到極陽之女了!

  終於踏上了二樓,百里九歌近乎狂躁的四處梭巡,猛地瞅見小桌旁坐了個女子,這一刻心臟狠狠彈了兩番,甚至不顧自己的驚呼將那女子嚇到。


  「姑娘!」


  那女子確是被這冷不丁的呼喊嚇得震了震,沒有回頭,卻是直接起身迎了過來。


  可就在她轉臉的這一刻,入目的那張容顏,令百里九歌腳下的大步硬是戛然而止,前傾的身子就這麼被扯了回來。


  這個人……怎麼可能?!

  她驚呆了,不知道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被石化。


  極陽之女竟是這個人?


  怎可能是她?!


  怎會有這樣的事?!

  一種強烈的心理落差讓百里九歌忽然覺得喉嚨好難受。不,她不信,她不相信事情會這樣離奇!  她轉過臉,激動的問著:「如初,你確定是她嗎?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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