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宮中的女子,這一日復一日,何嘗不是這樣挨過的。


  從那次去向昭惠太后請安不過數日,宮裡再次傳出一件喜事。原來多日飲食不下,疲倦不適的婉貴人竟是已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這件事迅速傳遍了六宮,皇後知道了,倒是和藹一笑:「宮裡的喜事自過了年便多了起來,如此一來本宮也能安心了。」當日便親自派了嚴尚儀往毓秀宮送了好些滋補的藥材,又囑咐婉貴人格外要安心養胎。


  茯若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午睡醒來飲茶用點心的時分。王尚儀進來稟報時,茯若神色怔了一瞬,隨即平復道:「婉貴人承寵多日,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若是皇上知道了也必定會高興的。」


  再次見到婉貴人的時候,已是過了三月之後的事情,婉貴人的肚子已是微微隆起,那日眾嬪妃正在皇后的鳳儀宮內請安。皇后看起婉貴人微微隆起的肚子,溫然道:「婉貴人的肚子本宮瞧著比往日又大了些,且肚子尖尖的,保不齊就是個皇子呢?」


  婉貴人嫣然垂首,柔聲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只是臣妾問過太醫,太醫說如今暫且還看不出胎兒是男是女。」


  敬貴妃笑道:「若是婉貴人有福氣,保不準就像本宮這樣,生了一對龍鳳胎。只怕到時候皇上對婉貴人也會更加疼愛的。」


  婉貴人謙和道:「貴妃娘娘的福氣豈是人人都有的呢?」


  一旁的玉貴嬪見婉貴人一進宮便幾乎是專房之寵,且如今又有了身孕,心下嫉恨,又不滿敬貴妃平日里的跋扈打壓。所以冷聲道:「婉貴人這話本宮聽著倒是不通了,敬貴妃算得什麼有福氣。她雖說生了一對龍鳳胎,但到底都是庶出,日後皇子也只能安心做個群王,而靜慧帝姬么?誰知道日後有沒有什麼蠻族邊夷的人來求親呢?」


  敬貴妃聞言大怒,當即怒喝道:「放肆,小小一個貴嬪竟敢辱沒本宮,本宮所生乃是庶出那又如何,且別說玉貴嬪至今一無所出,就算日後有了孩子,也一樣是庶子。只是。」敬貴妃」呵呵「冷笑兩聲,「皇上只怕如今對玉貴嬪是淡了許多了吧,且明年皇上便要選秀,到時候一批新人進來,只怕玉貴嬪更是要被皇上拋諸腦後。恐怕連個庶子也懷不上了。」


  玉貴嬪被敬貴妃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臉色羞愧萬分,皇后出來解圍道:「都且少說兩句吧,有沒有孩子乃是天命眷顧,強求也強求不來的,安心在後宮度日便是,整日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若是傳了出去,旁人還以為皇上的後宮住的都是些嫉妒成性的粗淺婦人呢?」


  婉貴人也柔聲跟了句:「皇後娘娘說得在理,咱們好歹都是世家出身的,行事舉止更是要得體,莫不能叫旁人小瞧了去。」


  玉貴嬪聞言后,輕笑道:「婉貴人說咱們舉止要大方得體原是應當,但是都出身世家,難道世代為奴的家門也算的是世家么?」


  此話一出,眾人皆知玉貴嬪話中所指,玉貴嬪只笑著看敬貴妃默默不語,宜貴人與齊貴人一向不喜敬貴妃也只在一旁偷笑,何容華與茯若也只是臉上微微含了三分笑意,且看著敬貴妃如何回應。皇后這時倒是在一旁默默無言了起來。敬貴妃此時氣極,冷冷道:「本宮乃是奴婢出身又如何,如今本宮做了貴妃,在六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是出身高貴的世家女子見了本宮不也一樣要行禮問安。」


  皇后此時已是有些不耐煩了,便道:「你們今日且散了吧,本宮被你吵得都腦仁兒疼了。」


  如此一來,眾人且都散了。


  出了鳳儀宮只見外間陽光明亮如澄金,照在琉璃瓦上,流光飛轉成金色的華彩流溢。


  敬貴妃走在最前頭了,上了肩輿后,狠狠地剜了玉貴嬪及婉貴人兩眼便走了,茯若與何容華,宜貴人正欲圖往御花園去。現下已入了秋,且御花園景緻秀美更勝上林苑。因此,宮嬪入秋後最喜去的便是御花園。


  何容華行在最前頭,茯若與宜貴人在後頭慢慢走著。茯若瞧見御花園秋景如畫,不覺嘆道:「進宮以來也有將近三四年了,但仍舊覺得這喜愛觀賞這御花園的秋色。」


  宜貴人也淺笑道:「經昭儀娘娘這麼一說,臣妾才想起進宮已有數年,當時還是小小的才人,如今也成了正三品的貴人了。」


  茯若與宜貴人走到一個小亭子坐著,亭外有一小池,池中紅魚輕躍,倒也怡然自樂。隨後何容華也進來了笑道:「嬪妾瞧著御花園的菊花倒是開得甚好,黃菊與紫菊,粉菊相見,便如一幅畫卷一般。」


  宜貴人笑道:「本宮竟不知道原來何容華也喜愛菊花呢?」


  何容華神色悠然望著亭外不遠處一叢秋菊,悠然道:「菊乃是高潔之士,嬪妾心生敬佩,所以喜愛。」


  宜貴人打趣道:「本宮原以為何容華謙和謹慎,卻沒想到竟也是一位高潔之士呢?」


  何容華一時間臉倒是都有些紅了,有些羞羞的,道:「宜貴人慣會來笑話人的。」


  一時間茯若和宜貴人都不覺拿絹子捂了嘴笑,卻聞得身後一聲婉轉:「平日見何容華與宜貴人沉默寡語的,怎的如今也在這御花園嬉笑了起來,莫不是被這御花園的景緻迷住了。」


  眾人回首,卻見是玉貴嬪與婉貴人,段修容正在其後,宜貴人與何容華連忙起身對玉貴嬪行了禮。茯若倒是滿不在乎的安坐在座位上,冷眼瞧著玉貴嬪,道:「方才玉貴嬪在鳳儀宮內與敬貴妃好一場唇槍舌戰,怎的現下不回長壽宮去歇息,反而還出來走動。」


  玉貴嬪草草的對茯若行禮,眼中滿是不屑,冷聲道:「昭儀娘娘現下放著帝姬身子虛弱都可出來散心,臣妾孜然一身,為何不能出來,況且臣妾也沒有孩子需要照料。」


  婉貴人與段修容對茯若行禮后,便在一旁不發一言,段修容擔心婉貴人身子沉重,扶著她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休息。


  宜貴人看著婉貴人的肚子,淺笑道:「婉貴人進宮還不到一年光景,這麼快便有了。真是好福氣。」


  婉貴人也是嫣然一笑,道:「姐姐的福氣也是極好的,膝下有惠順帝姬那樣可愛的女兒,妹妹只願著將來自己的孩子也如惠順帝姬那般便好了。」


  玉貴嬪也笑道:「到底是同出一門的姐妹,話語間聽著都比咱們旁人聽起來親厚一層。」


  婉貴人聽了這話倒是默默不言,宜貴人笑道:「宮裡的妃子都可算是姐妹,分不出什麼旁人與否的。」


  玉貴嬪凝視婉貴人片刻,隨即道:「婉貴人再過幾月便要生了,不管到時候是皇子還是帝姬,本宮想著皇上都必定是會萬分喜歡的。」


  段修容接話道:「嬪妾所想也是如此,自婉貴人進宮來,皇上便是極喜歡的,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喜歡婉貴人的孩子。」


  茯若聽她們說的前言不搭后語,且覺得玉貴嬪話中有話,心下不快,便「恩」了一聲,玉貴嬪聞了,便淺笑道:「臣妾不過是說婉貴人的胎兒,怎的惹的昭儀娘娘不快了。隨機玉貴嬪假裝思慮片刻,隨即笑道:「臣妾真是糊塗,竟未想起婉貴人進宮前宋昭儀一直是最得寵的,可婉貴人一進宮便立刻被丟到腦勺子後頭去了。恐怕,昭儀娘娘是怕日後婉貴人生了孩子,舊事重演吧。」


  這話說的極為不敬,茯若心下怒極不好發作,何容華說了句:「玉貴嬪說話也太刻薄了,怎能這樣和昭儀說話,好歹昭儀的位分比你高。」


  玉貴嬪微眯了雙眼,冷聲道:「昭儀的位分比本宮高,那麼本宮的位分與何容華相較呢?」


  何容華窘得滿臉通紅,只說不出話來。玉貴嬪越發得意,道:「不過是個正四品的容華,也敢來指責本宮的不是,本宮有什麼對錯豈是你來議論。」


  茯若冷然一笑,隨即站了起來,將何容華護在身後,道:「憑何容華的位分自然是不能來指責玉貴嬪的不是,難道玉貴嬪覺得本宮也不能么?」


  宜貴人在一旁勸道:「玉貴嬪還是快些和昭儀娘娘認錯吧,別惹得昭儀娘娘生氣。」


  玉貴嬪輕哼一聲,蔑然道:「如今還沒幫著皇后協理六宮呢?便擺起架子來了。」


  茯若瞥她一眼,緩緩道:「玉貴嬪不必再言語上來刻薄本宮,若是玉貴嬪想著協理六宮自行去求皇后便是,不必來本宮這裡冷言冷語,沒的討人嫌。」


  玉貴嬪嘴角一揚,毫不示弱:「臣妾絲毫未想著協理六宮的心思,方才也只是在說婉貴人的胎兒而已,宋昭儀聽了便不高興了,臣妾想著指不定就是宋昭儀耿耿於懷,所以才借故來挑臣妾的刺兒出氣。」


  茯若不欲再言,徑自離去。宜貴人與何容華互視一眼,立刻急急跟上。


  婉貴人上前對玉貴嬪道:「貴嬪娘娘也不必頂撞昭儀娘娘,臣妾只怕被仁惠太後知道了到時候對娘娘不滿就糟了。」


  玉貴嬪滿不在乎道:「六宮裡頭真正主事的是昭惠太后,且說本宮母家有功,宋昭儀不過皇上看在仁惠太後面上才納進宮的,本宮若是也成了昭儀與她平起平坐,定然不會讓她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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