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繹看著鈞澤並沒有什麽異樣的麵容,愈發覺得或許他真的是若夕的緣。他的手緊緊握著若夕的手,二人都閉著雙眼。看起來,倒頗像是患難與共了。也就這一次……把她讓給你了。白繹在心裏默默歎息。
靈悟右手裏拿著拐杖,口中念念有詞,左手放在胸前,食指和無名指向上指著天空,其他三根手指握緊。
漆黑而遼遠的天空此刻繁星點點,晶瑩閃爍。一輪皎潔的明月懸在半空,像是一輪圓盤。它的光芒清冷的照在樹枝上,而比這光芒更加明亮的,是在靈狐宮後山。
靈悟口中的咒法念得越來越快,手心的銀白色光團也是光芒大盛。突然,那團光團離開了靈悟的手,進入了若夕體內。隻見若夕的身體動了一下,周身緩緩的綻放出光芒來。
過了沒一會兒,光團便出來了,從原先的青白色變成了略帶烏黑。它飛快的離開若夕,竄進了鈞澤身體裏。後者眉頭一皺,不管怎麽看都是一派難忍之意。
“堅持一下。”靈悟似是看不下去,出聲安撫。白繹看了看若夕,又看看鈞澤,心裏是不忍極了。主人醒來後,定是不會知道這一切的,鈞澤也會看似平安無事的再活半個月左右。但是……他終是要離開的。
若是主人知道了鈞澤是因她而死,不知會有多傷心,多後悔呢?白繹轉開了眼眸,不再看任何人,視線定格在一片虛無之中。
“好了。”靈悟收起法術,白繹也撤了能將四人隱藏起來的結界。鈞澤緩緩的睜開眼睛感覺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什麽異樣,再看看若夕,她仍然再靠著樹睡著,絲毫沒有變化。
但他知道,幻毒之術已經實施了。若夕身上的毒,已經盡數轉移到了他身上。由他,代替她來承受這些痛苦。
“這個,你就戴著吧。”白繹走過去,蹲下身將若夕手腕上戴的那個可以延緩毒性發作的手鏈給了鈞澤,“雖然不能救你,但至少,也可以給你多一些時間,在這個世界上……多活一陣子,多陪陪主人。”說實在的,這樣活著,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白繹這樣想著,回了乾坤囊裏,默默地一言不發。
“早點回去休息吧。”靈悟拍了拍鈞澤的肩膀,輕輕的歎了口氣,“我要感謝你救了宮主,但也要提醒你,其實你根本就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何必呢?”
“既已成定局,何必再多言其他?這一切,皆是我最真心的選擇。不用感到惋惜。”
鈞澤笑了笑,目光緊盯著若夕不放。靈悟又歎了口氣,歎息道,“老夫成神已數百年,亦是少見你這般癡心的。老夫是該誇你,還是該說你傻呢?有情人啊,終是難成眷屬……”
“我也覺得挺傻的,但是,值了。”鈞澤伸手,愛憐的撫了撫若夕的臉頰,“為了她,就是值得的。”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靈悟輕輕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將時間留給了若夕和鈞澤二人,獨自回了靈狐宮調息。不得不說,這幻毒禁術還真是耗費了他不少的神力。微涼的風緩緩吹拂過林間,發出枝葉摩擦的沙沙聲。四周一片漆黑,氣氛很是詭異。
“其實,我真真是到現在才發現,我竟已愛你愛的如此之深。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這麽愛你?似乎已經無法自拔了吧……”鈞澤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蓋在了若夕身上,隨即再次將她橫抱在懷裏,緩步向靈狐宮走去。
“真希望就此遠離世俗一切……”
可那終究也隻是幻想罷了。若夕,終是要成就大事的人,她的性格決定了一切。鈞澤忍不住低下頭,在若夕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輕輕的,緩緩的,仿若不存在一般的。
*
“唔……”若夕是在第二日清晨醒來的。不知為何,她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在瞬間就恢複了活力的感覺,人也變得輕鬆了很多。
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竟是覺得無比輕鬆自在。跟先前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先前閉關修煉時,會感覺疲憊,有無力感,現下則是很自如。就像是誰幫她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為什麽會這樣?真是奇怪。
話說回來,昨日……她被鈞澤強拉出去逛了那麽久,最後居然是睡著了?怎麽會?明明先前很清醒,一點困意都沒有的。
這麽想來,似乎回靈狐宮的第一夜也有這種情況。莫不是……身體裏的毒在作祟麽?
若夕眼神一黯,頭也低垂下去。也罷,該來的總要來,現在距離應戰還有幾日,多多修煉吧。她這樣想著,便重新坐在床上打坐。
“感覺怎麽樣?沒事吧?”靈悟正在靈狐宮的後山指揮著弟子們用法術砍柴回去燒火。他轉頭看看站在旁邊的鈞澤,聲音很輕,也帶著淡淡的擔憂。
“沒事。”鈞澤搖搖頭,笑的雲淡風輕。不過就是一死而已,總有那麽一天的,不過是早一些和晚一些的問題罷了,有什麽好擔心的?主要是若夕。隻要她沒事,那他就無所謂了。靈悟看著鈞澤的表情,忍不住歎息。
五天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然而對於閉關的若夕來說,幾乎是一眨眼的事情。她緩緩睜開眼睛,血紅色的眼眸之中一片清明。她口中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換上一件輕便的衣服穿上,又覺得已及腰的長發太過麻煩,便找了細繩將它捆成馬尾垂在背後。
此刻的她,穿著一身素色的短裙,上麵僅僅是勾畫著幾點臘梅花。貼身的布料很是輕便。她血紅色的眼眸之中充斥著冷靜和決然,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隨著她的步伐輕輕左右搖擺。
今天,就是最後了。若是結局是勝利,那便最好;若是失敗……不,沒有失敗。若夕走到門前,毫不猶豫的打開了房門。清晨的陽光略微刺眼,讓她眼前的景物虛晃了一下。她微微眯起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清晨的空氣是清新的,其間彌散著淡淡的嚴肅氣息,仿若凝結了一般。周圍安靜的讓人感覺不正常。看到若夕出來,靈狐宮的弟子們齊齊的開口說道,“稟報宮主,我們準備好了!”聲音洪亮,在這清晨的山上竟能出現回音。
若夕愣了愣,看看旁邊的鈞澤和靈悟,再看看麵前的,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靈狐宮弟子們。他們都穿著整整齊齊的鐵甲,每個人的表情都是嚴肅的,頗有一些要上戰場的感覺。
隊列站的異常整齊,但是,若夕並不打算讓他們親臨戰場。對於他們來說,還不夠。他們的力量遠遠不足以對戰花優璿手下的那一批妖精。若夕輕輕地歎了口氣,在心裏沉思。花優璿雖說,是帶著各自的人去對戰,但誰又能確定她不會派人攻擊靈狐宮?這裏必須有人守著。於是她開口道,“你們留在靈狐宮。”
此話一出,頓時引來無數的驚訝聲。連靈悟和鈞澤亦是不解的瞧著她。雖說她是找了幫手,但是,總歸還是用自己的人比較好,不是嗎?若夕能理解他們,但是不得不這樣做,她不能讓這些人白白的去冒險。這便是她的私心了。畢竟是自己的人,她不希望他們死去。
若夕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之後,弟子們更加激動了。他們都在勸著若夕,帶他們一起去。若夕卻是異常的堅決。她甩下一句,“你們好好看著靈狐宮。”接著,便喚出了琦,騎在紫焰麒麟背上很快的消失在天際。鈞澤對靈悟做出無奈的表情,隨即很快的跟上去,利用輕功跳上紫焰麒麟的背部。
“何必如此堅決?他們亦是為了你好,為了靈狐宮著想。”
“別勸我,沒有用。”若夕沒回頭,也沒再理鈞澤後麵說的話,隻是認真的看著紫焰麒麟下方的地麵,似乎在觀察著什麽。鈞澤無奈,也就不再說話,隻是視線一直盯在若夕背上,好像在發呆的模樣。
“到了。”若夕輕輕地拍了拍紫焰麒麟的背,指著下麵的一片空地,說道,“下去吧。”
紫焰麒麟降落在空地上時,那裏一個人都沒有。這裏是一個巨大的森林中心的空地。地麵是黃色的泥土,放眼望去,周圍盡是綠色的樹木,草叢和鮮花。這一塊地方就像是突兀的出現在這裏的,和周圍的場景一點都不相配。
“花優璿是花妖,現下又成為了花族的首領,這裏,不利於我們。”鈞澤和若夕都坐在紫焰麒麟背上沒有動,皆是怕花優璿會使詐。鈞澤問,“援兵何時會到?”
“他們會晚些。”若夕閉著眼,仔細的聆聽著周圍的響動,生怕錯過了任何的小細節。待和鈞澤的對話結束之後,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出現在耳旁。那是一個很輕很輕的聲音,如若不凝神細聽,根本就發現不了。那是,藤蔓和地麵摩擦的聲音。
“琦,準備好。”她又拍了拍琦的背。她早已和琦商量好了,在緊急時刻該如何躲避危險。琦早已明白若夕的語言。它繃緊身軀,隨時準備飛離地麵。周圍寂靜,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樣子,但是危險,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