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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天涯海角永隨左右

  施蓮大病剛好,情緒又大起大落,哭過後,竟累得睡了過去,便是在夢裡,她拽著夜鸞煌手腕的手始終不曾鬆開。


  「她的確很在乎你。」鳳綰衣略帶羨慕的說,「即使多年不見,這份感情一直是在的。」


  或許這就是母親,哪怕分開半生,對孩子的挂念不會因時光而失色。


  「真好。」


  不像她,這輩子再無機會能承歡在娘親膝下,更不能聽到娘親再念叨她了。


  「還有我。」


  夜鸞煌騰出另一隻手,輕輕捏了下她的手指。


  「我沒事兒的。」鳳綰衣強笑一聲,「她身份特殊,朝中不乏有前朝老臣,若帶她進宮去,難免會惹來些麻煩。」


  「嗯。」他淡淡應了聲,轉眸看了眼昏睡的施蓮,遲疑片刻,終是俯下身去,為她將垂落的鬢髮別至耳後。


  沒過一會兒,萬華堯親手端著膳食進屋。


  「二皇子,我有樁事兒要麻煩你。」


  「請說。」只要他能做到,絕不會推搪。


  「我和王爺在私底下商議過,想差人前往苗疆,商量兩國聯盟一事。」說著,鳳綰衣斜睨了眼施蓮。


  萬華堯頓悟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想讓皇嬸去苗疆探親?倒也不錯,咳咳,只是,皇嬸她出身何地,我並不知曉。」


  當年逍遙王與坊間女子私定終身,引來了不少流言蜚語,猶是皇室宗親,更是譴責他行事乖張,不遵祖宗禮法。


  皇子的親事應由帝王指派,怎可擅自做主?逍遙王懶得聽這些人的勸解,索性帶著娘子不告而別,以至多年來,無人知曉施蓮的真正來歷。


  要不是她的火蠱重創了萬哉,萬華堯甚至不知她竟是苗疆人。


  「這樣啊。」鳳綰衣喃喃道,心頭已有幾分計較。


  怕是施蓮自知愧對家族,不願再以施家人自居,故而,隱瞞了她的身世。


  「不過,我他日離京,會帶皇嬸去苗疆走一走,興許能見到她的親人。」萬華堯笑著說,如雪山消融般溫柔的淺笑,令鳳綰衣感到驚艷。


  「咳!」夜鸞煌不悅地輕咳一下,暗藏醋意的眼刀咻地刮向萬華堯。


  這傢伙沒事兒笑得這麼勾人作甚?


  「……」他哪兒招惹北王爺了?


  萬華堯很是無辜,餘光瞥見鳳綰衣嗔怒的樣子,方才恍然大悟。


  「兩位的感情真真是羨煞旁人,咳咳咳。」


  「二皇子過譽了。」鳳綰衣忍住羞澀,鎮定的回道,末了,將話題挑開,「聽二皇子先前的意思,似是想帶逍遙王妃一起離開皇都?」「我混跡朝堂為的是牽制父皇,集齊藥材救活她,現在目的達到,我該信守承諾,撤離皇城,皇嬸她孤身一人,我不放心,自是要帶她一起走的。」他等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來,若要分開,他怎


  能甘心?

  他的神情分外固執,顯然是外力不能撼動的。


  鳳綰衣蹙了下眉,轉眸望向夜鸞煌。


  夜鸞煌沉吟道:「如此甚好。」


  他輕輕動了下手掙脫了施蓮的桎梏,而後,拍著衣訣站起身來。


  「你打算幾時動身?」


  「北王爺不願多陪皇嬸一陣子嗎?」聽他有逐客的意思,萬華堯的臉色霎時沉了。


  「不必。」夜鸞煌乾淨利落地給出答案。


  「你到底是她的兒子!她最掛記的就是你,你怎能這樣對她?」萬華堯厲聲指責道,情緒略顯激動,牽扯得體內的寒氣再次發作,他忙捂住嘴,連聲咳嗽,一雙眼仍不忘惡狠狠瞪著夜鸞煌。


  一抹掙扎悄然掠過他的眉眼,隨後,他冷漠的說:「本王只有一個母妃。」


  「你!」萬華堯氣得臉龐脹紅。


  「啟程時,記得差人進宮告知本王一聲。」夜鸞煌毫不理會他憤然的眼神,回頭看了眼施蓮,便舉步走出房門。「二皇子,鸞煌他並非心狠之人,逍遙王妃身份特殊,留在皇都,只能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倒不如跟在你身邊,隨你去列國遊玩,豈不逍遙自在?」鳳綰衣故意停下腳步,向萬華堯解釋,「有你在,她的衣

  食住行皆不用我們擔心,你會將她照顧得很好。」


  「這是他的心思?」怒意漸消,可他心裡仍藏有一分疑惑。


  「把生身親母託付於你,正是王爺對你的信任。」鳳綰衣擒笑道,用力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就繞過他,尋著夜鸞煌離去的方向走了。


  他並未行出院子,而是止步在院中光禿禿的古樹下,寒風相伴,身影略顯寂寥。


  鳳綰衣無奈地搖了下頭,加重了腳步聲,走近他身邊。


  「明明心繫她,何苦把話說得那麼無情?」


  「跟你學的。」


  夜鸞煌輕笑一聲,世上知他者,唯她一人矣。


  「……」他真敢說!

  鳳綰衣沒好氣地沖她拋去兩顆衛生球:「過去的事還記在心上作甚?」


  「是啊,都過去了。」他感嘆道,橫臂擁她入懷,「夜裡隨我去一趟皇陵吧。」


  也是時候去那處拜祭一番了。


  鳳綰衣有些愣怔,他釋然了?「最初得知我非楚國皇室血脈時,我曾排斥過,后見著施艷,得知我生父生母的消息,我不止一次想過他們拋棄我的緣由。」下顎抵在她的發冠上,雙目微闔,輕聲道,「那日你問我,是否要趁機祭拜,我當


  時無法釋懷,亦不願承認自個兒的身世。」


  他終究邁不過心裡的那道坎。


  「今日見過她,我方才放下。」


  他們並非是嫌棄他,不肯要他,是情非得已,才與他分開。


  「即便我暫時不能將他們視如母妃一般重視,但這關係,我卻是不能不認的。」


  聞言,鳳綰衣心頭泛起几絲疼惜。


  她踮起腳尖,輕吻了下他的下顎。


  「我陪你去。」


  「呵,那你可得好生打扮一番才行。」夜鸞煌斂去眸中的悵然,意有所指的說道。


  「為何?」


  「醜媳婦見公婆,不得梳妝打扮么?」


  曖昧的眼神流連在鳳綰衣的臉頰上,帶著三分戲謔,七分濃情。


  「誰是你媳婦?」她冷下臉來,身子左右一扭,靈巧地擺脫掉他的束縛,「胡說八道!」


  「哦?」夜鸞煌挑了下眉,目光掃過她紅撲撲的耳朵,面上笑意更濃,「你嫌棄我是梁國的血脈?」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鳳綰衣默默腹誹,偏過頭,不願直視他太過熾熱的視線。


  「你先前說過,要同我攜手到老,可不是我的媳婦嗎?如今卻出爾反爾,」夜鸞煌恰時露出幾分哀怨,像是受了委屈。


  聽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鳳綰衣又好氣,又覺好笑。


  「我若反悔,你當如何?」


  她挑釁地問道。


  「不如何,」夜鸞煌旋身一轉,身影從后飛到她身前,一道陰影自她頭頂落下,一吻封喉。


  面上火星跳躍,呼吸似在這一秒頓止。


  當他抽離開身子,鳳綰衣仍有些回不過神。


  「天涯海角,本王都將隨你左右。」


  反悔?他永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目光堅定如石,似月光般醉人。


  鳳綰衣忍不住笑了,雙手用力圈住他健碩的腰身。


  「這話可是你說的。」


  入夜,萬華堯留下兩人在府中用膳,施蓮醒來后,執意要入席就坐。


  二十多年的虧欠,如今她想一點一點補償回來。


  夜鸞煌嘴上雖沒說,但在給鳳綰衣夾菜時,總不忘給她一份。


  「好孩子。」施蓮感動的紅了眼眶,「你也吃,多吃點兒。」


  「好。」他並未拒絕,哪怕碗里的菜是他最不喜的香菇,仍吃得津津有味。


  鳳綰衣趁機把前往皇陵拜祭的事兒說了,邀施蓮一道前去。


  她歡喜的笑靨戛然一僵,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夫人不想去,我們也可獨行。」


  「不,我得去見見他。」


  「那好,用過膳我們便啟程吧。」鳳綰衣親手盛了一碗濃湯遞去,無聲安撫著施蓮的情緒。


  三更天時,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駛離二皇子府。


  夜鸞煌手握萬陌謙的腰牌,在梁國可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包括皇陵,守陵的侍衛仔細查探過令牌后,親自迎送四人上山。


  「他就住在這兒嗎?」施蓮掙開了萬華堯的攙扶,踉踉蹌蹌地走到陵墓前的石門處,「二十多年了,他一個人在此孤零零待了二十多年了。」


  「皇嬸,您別這樣。」萬華堯心疼不已,趕忙上前去扶住她幾近顫抖的身子,「皇叔他最寵你了,要是知道你這麼難過,他會心痛的。」


  施蓮哭得不能自已。


  悲泣的哽咽聲,隨著山巔的寒風幽幽盪開,聽得人心裡難受。


  鳳綰衣不著痕迹地向夜鸞煌遞了個眼色,示意他上前去勸勸。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方才舉步走近。


  「不是要進去祭拜嗎?」


  冷漠的腔調惹得萬華堯有些動氣。


  皇嬸如此悲傷,為人子者,就不能好言勸慰么?

  「是我失態了。」施蓮深吸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清淚,「勞煩這位大人開啟皇陵。」


  「是。」守陵人恭敬行禮,轉動石門左側壁面上鑲嵌的燈盞。


  【轟隆隆】


  門應聲轉開,露出了一條昏暗的甬道。


  上次來這兒時,為了防止守陵的侍衛察覺,他們沒有點亮燭燈,只能抹黑前行,這次,有侍衛引路,通道兩側的油燈爭相亮起,驅散了黑幕。


  來到停放棺槨的四方空間,施蓮壓制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夫君!」


  她撲到棺槨旁,淚流滿面的哭著,喊著。


  萬華堯緊咬住牙關,走到她身後,滿眼疼惜的看著她。


  他多想扶她起來,可身為侄兒的他,又有什麼資格?

  鳳綰衣踱步走近案幾,將遮掩靈位的布帛摘掉,而後退回到夜鸞煌身邊。


  「該上香了。」


  守陵人奉上紫香、瓜果,這些物資是守陵者時常備好的,就是怕哪天宮中的貴人一時心血來潮,孤身前來祭拜。


  兩人點燃了香燭,撩袍跪在冰冷的石地上,重重叩了三個響頭,答謝生恩。


  「皇嬸,」萬華堯見她哭得快要別過氣去,強行把人扶起來,「地上涼,您當心染上風寒。」


  「病了才好。」那樣她就能早點兒去見夫君了。夜鸞煌一聽此話,蹭地直起身體,冰冷的目光越過棺槨,筆直刺在施蓮的身上,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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