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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變數一

  武景行皺著眉頭聽眼前的自稱叫涼州四虎的江湖人講著匪夷所思的故事,堂堂內務府程家的大老爺程子常,因事記恨連成璧一個七品的翰林院編修,想要置他於死地,害連家告老返鄉的掌柜夫妻不成,又

  讓他們對連成璧下手,在京郊截殺朝廷派往江南的欽差隨員……連成璧也是聽完之後,怒極反笑,武景行此行是欽差大臣,自己是隨行官員,若是如此隨意便在京郊被人截殺了,真真是把大齊朝的臉往地上踩,這程子常是暈了頭嗎?自己的命不要了,全家大小的命也


  都不要了。武景行怕是也想到了此處,也跟著笑了起來,「怪道那費揚古貝勒說我大齊朝不過如此,民眾百姓憊而忘戰,原來就算在這天子腳下,竟也有人不知畏懼二字如何來寫的,果然奴大敢欺主……」連成璧想到的

  是程子常,武景行想到的卻是那些內務府世家的無法無天,這些皇室養得奴才,因仗著是天子近臣,素來不把國法放在眼裡,別說是文臣武將,便是那些個落魄王孫,都有受他們欺負的。大齊朝文臣與內務府相鬥由來已久,往往因為皇上向著自己的家奴,又哄著那些文官,整日里和著稀泥,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是這次的灼華齋之事,說沒有內務府在裡面攪和怕也沒人信,可偏偏連甫

  總管都自盡了,內務府就沒有一個擔了罪責的。


  現下程子常還要殺連成璧,真真是膽大包天,「內務府程家敢如此膽大包天,這都是皇上素來縱容的結果。」


  「現下是劉首輔主政,皇上再怎麼縱容又能縱容到哪裡去……」武景行白了他一眼,心道你非要我說是我岳母縱容下仆的緣故嗎?如今皇上未曾親政,皇太后明面兒上萬事不理,暗地裡對內務府和太監們又多有仰仗,唯恐文官們都以劉首輔馬首是瞻,到皇上親政之時推三阻四,也由此劉首輔未免瓜田李下,對內務府種種作為睜一眼閉一眼,這才到了如今這一步,因灼華齋的事皇太后大大地丟了臉,可灼華齋的事真不是連成璧與自己說的收買贓物那般簡單,這也是誰也不敢掀開的蓋子,官員女眷往往有錢有閑,到灼華齋去不止是去買胭脂,那老闆娘又長袖善舞,略施小恩小惠便能套到許多官場與內宅內幕,正是太后暗地裡掌控朝廷動向的法門,誰知甫總管與程子常,為了小利而忘了大義,抵或者以為滅了連家只是大象踩螞蟻一般輕易,神不知鬼不覺就能將連家在京中的生意收入囊中,卻不曾想被連夫人糊裡糊塗地將蓋子掀開,傳得滿城風雨,鬧得皇太后臉上無光…


  …


  武景行想到這裡,看了這四個人一眼,「你們既欠了那姓程的銀子,又無錢歸還,為何不依著前約殺了連大人?」


  四個人里最斯文的那個答道,「我們雖說是行走江湖的,卻也知道厲害,連大人一來是朝廷命官,二來也官聲極好,並不是那些個貪官污吏,我們雖說是亡命之徒,卻也怕報應二字,這才出首程子常。」


  武景行笑了笑,「你們想得好,只是那程子常是內務府程家子弟,我雖有駙馬之名欽差大臣之實,卻也不是能輕易動得了他的,還望你們四位與我一同進京去做個人證……」


  「這個……」這四個人都犯起了難……


  「有我保你們無事就是了。」武景行和連成璧進京城遇上的頭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許昭齡,他與許櫻細說詳情之後,怕連成璧不明就理面聖之後與劉首輔相處時說錯了話,特地在城門口守著,連成璧見到了他,自然是下馬行禮,三個人寒暄過後,一邊往宮裡走一邊把該說的事情說了,連成璧沒想到許昭齡會為了自己夫妻的事從山東千里迢迢到京里相助與他,感激之餘,又將涼州四虎的事說了,許昭齡倒是與武景行是一個心思,內


  務府世家這幾年愈發的不像話了,像是毛氏、程姨娘這樣的女眷還知道規矩,也知道畏懼,餘下人等別說是本家男丁了,便是旁枝甚至是奴下奴,都一副飛揚跋扈的模樣,任誰也不放在眼裡。


  正是因有了這樣的心思,程子常才會毫不顧及地雇凶在京郊殺天子隨員。


  可是這兩個人又有不一樣的心思,許昭齡說起來與劉首輔過從甚密,也是文官集團的一員,他想的是趁機整治內務府世家,雖說不可能連根拔除,可也要傷筋動骨,讓他們知道畏懼。「既然這四個人已經承認了是被人雇傭意圖殺害朝廷命官……」許昭齡知道內務府程家囂張,沒想到囂張到如此地步,若是那四個混人真得動了手,便是日後殺了這四個全家滿門,滅了程毛兩家,又哪能換回


  連家的連城寶玉許家的姑爺山東的探花郎?「還是要上報刑部才是。」


  「按理應是如此,只是此事牽扯到了內務府世家,怕是外官不好插手,還是待我稟明了皇上和皇太后,再請他們做決斷。」


  武景行則到底是世家子弟天家駙馬,想得還是自家家奴宜用家法,稟在皇上和皇太後面前陳明厲害,將程毛兩家整治一番,讓他們收斂一下便成了。連成璧聽著他們倆個說話,隱約聽明白了兩人的立場,心道自己到底還是嫩些啊,自己做官的這兩年多,初時是在翰林院,這才約么的知悉了天下事,跟著武景行在江南走了一圈,這才曉得這天下之大,

  遠非他坐在書屋裡能想像的,經歷了這件事,這才明白了京城的水有多深,露在外面的好比是水面上的孤島,水面下不知是萬丈深淵還是萬丈高山。


  他本是極聰明的人,為人又不愚腐,想了想道,「六叔可曾想過劉首輔的立場?」


  許昭齡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打狗看主人。」


  許昭齡嘆了口氣,「果然是後生可畏,就依你們倆個吧。」他又想了想道,「既然咱們送了這麼大的人情,櫻丫頭反倒不宜出面了……我本想著讓她向皇太后和劉首輔陳明情形……」


  武景行皺了皺眉,「連夫人如今身懷六甲,怎好輕易勞動?」


  許昭齡搖頭笑道,「我們這些小官和商人家的媳婦,可不似你們家裡的夫人奶奶精貴,連家有位先輩的管家太太,差點兒把孩子生在二門外坤院,坊間一直傳聞是女中豪傑。」連成璧聽到這裡也笑了,「您說的是我曾祖母,那個時候是因運河漲水淹了我家的運糧船,我曾祖父下落不明,我曾祖母肚子里的孩子正是我的祖父,她大著肚子指點生意,整整三個月,到底是力挽狂瀾,

  也等到了我曾祖父回家。」


  武景行聽著像是故事一樣,搖頭道,「我怕是這輩子都見不著這樣的女子了,走吧。」許櫻剛打點上下,預備著見皇太后和程、劉兩位夫人的禮品,自己也前思後想了許多事由,卻聽見蝶尾往家裡傳得信,說是自家老爺與武駙馬在京郊出了些變故,兩人與舅爺一同進宮面聖去了,讓夫人在


  家裡等著勿要急著出門。


  許櫻心裡有些忐忑,但見蝶尾的神色不是有什麼大事,這才慢慢放下心來,拉著元輝問及家中事,「你來時娘的身子可好?」


  許元輝正開始長個子,手長腳長的不說,牙還缺了兩個,說話有些漏風,為了怕丑養成了說話不大張嘴的習慣,「娘……參子好得很……就是想結結……」


  許櫻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你呢,你想不想姐姐?」


  「想得。」


  「娘在家裡每日都做什麼?」


  「娘每日管家森苦得很,四叔整日要銀子要出門,爺爺罵他,六叔回來了,他又罵了他,他連門都不敢出了,家裡靠著姐姐的店鋪,慢慢又有了些銀子,在山東許家村,咱們家最好。」許元輝輕描淡寫幾句,說出了她出嫁后許家的情形,楊氏有了管家權,至少不會看別人的眼色過日子了,只是四叔還在鬧,幸虧有爺爺彈壓,後來六叔回去了,這才壓制住他,因有她的店鋪和家中田產收


  益家裡的日子慢慢的又過成了最好。


  「姐姐們有誰回去過?」


  許元輝想了想搖了搖頭,「沒人回去過,不過聽說過得都好,大姐都有兩個孩子了……」


  「這樣才是好,可惜許榴終究沒福。」


  「算命的說二姐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便是為了渡劫,劫難渡過去了,就回到天宮做神仙了,咱們家這般好,正是因為二姐保著呢。」


  許櫻笑了,她原先以為人死了就是化成泥化成灰了,可她重活了一回又怎能不信這世上有陰司報應,算命得這般說,許是真得吧。


  「太太,廖媽媽來了,聽說是廖老爹病了,沒銀子請大夫……」


  「拿一兩銀子給她吧。」許櫻隨意說道……


  綠蘿說到一半便聽許櫻這麼說,臉上有些尷尬,「聽說是急病,已然咽氣了,廖奶媽說要見老爺一面,求老爺太太准她告老。」


  廖家……這是徹底的沒了嗎?「把她帶到後座房歇著,等老爺回來了,我與他一同見她便是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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