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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例監

  杜二老爺大號叫杜德禮,幼時也曾讀過十幾年的書,只因不是讀書的種子,偏長了個愛玩的心思,並未考取什麼功名,如今四十多歲的人了,多少也曉得些事理,雖說年年都拿著連家給年金,自己跟朋友多少也做些買賣,只因他是愛玩、會玩的,認得的也多是玩家,搗騰些上等的鳥雀、珍玩、替人古董店、花鳥魚店引薦些客人賺些個「紅包」一年到頭不用花連家給得銀子多少還有些節餘,只是對外從來都


  不提起就是了。杜二太太娘家本是京郊的大地主,原瞧著杜家是官身,杜家老宅也頗氣派,明面上瞧著十分得體面,也就高高興興地把女兒嫁了過去,誰知道後來才知道了實情,可後悔也晚了,岳父母倒沒說什麼,幾個


  舅子卻不是省油得燈,剛成親時被他們損了幾句,杜德禮也是少爺脾氣,就跟著岳家斷了往來,後來杜家姑娘嫁到了連家,杜家起死回生,他岳家想與他重修舊好,他卻再不肯理會了。杜二太太非是官家出身,嫁到杜家之後被杜大太太擠兌過,她又嫌棄杜大太太破落戶出身還端著官家的架子,頗為不滿,兩個人是對頭仇人,原先杜家大少爺是個讀書好的,杜大太太沒少在她跟前顯擺,她就起了攀比之心,逼著自己的長子也上進讀書,偏偏長子也是個愛玩的,罵只當沒聽見,抬手要打就跑給你追,一來二去的學了個一瓶不滿半瓶晃當,跟著親爹搗騰玩意兒的心思卻更重些,在琉璃廠正兒八經地拜了師傅,學做古董行的中人,倒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老二卻是個不用人看著,一樣能靜下心讀書的,偏有暈場的毛病,平時讀書連先生都贊好,偏一上場就頭暈噁心,找了算卦的去看,說是

  這毛病三十歲才能好,把杜二太太差點氣死。原先他們夫妻商量著給老二捐個監生,雖說例監讓人瞧不起,好歹算是個出身,整日跟著讀書的人在一處,沒準兒毛病就會好了,偏銀錢上不湊手,連家雖有錢,可畢竟姑奶奶已經亡故了,當初杜家大少那般上進,也沒見連家出一文錢,他們夫妻一商議,只得把此事擱下,如今連成璧來了京城,對舅舅們還算尊重,他又起了要連家出錢的心思,試探著跟連成璧開了口,雖說他沒當場應下,卻答應了幫著

  籌錢,這讓杜德禮十分的高興,掐算著日子,等了整整五天,趁著放衙前到了翰林院讓人通傳了,連成璧沒多大一會兒就出來了。


  「給舅舅請安。」


  杜德禮瞧著這衙門左近人不少,穿著官服的連成璧恭恭敬敬地給自己請安,頓覺極有臉面,捻了捻鬍子,「嗯,你穿著官衣呢,不必多禮。」


  「舅舅且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裳就出來,咱們一同回家去。」連成璧說了一聲之後,又請杜德禮到門房裡坐了,這才又轉了回去。跟翰林院的同僚提及自己舅舅來了,要早走一會兒,眾人都說此是正事,心裡暗暗都有些訝異,原來聽人講杜家沒落,由連家出銀子養著,連成璧素來有些瞧不起舅舅們,卻沒想到實情並非如此,相反對

  舅舅尊重得很,再加上這些時日相處,都覺得連成璧雖有些少爺脾氣,因年紀輕有些狂傲,卻非那些個不知禮的,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許昭齡做完了事,跟旁人正在說話,聽見連成璧這般說略提高了聲音道,「既是親家來了,我也過去見一見罷,你們在山東成得親,說起來在京里的這些親戚都不認得。」


  「那自然是極好的。」連成璧說道。許櫻聽先回來報信兒的小廝通傳說是老爺請了舅爺和親家叔父回來,頗有些奇怪,還是吩咐了廚下預備酒菜,「那些個海鮮現泡發是來不及了,去齊魯菜館要兩個主廚親自做得蔥燒海參和蟹黃魚翅就是了,

  吩咐咱們自家的廚子做些個時鮮就盡夠了。」


  「是。」姚榮家的領命離去,許櫻又指揮著眾人將偏廳收拾出來以備待客,自己去換了見客的衣裳,待到連成璧領著杜德禮和許昭齡回家的時候,早已經預備齊了。許昭齡素來知道自己的侄女是個利落人,進了蓮花衚衕的宅子一瞧,雖說是普通七品官人家的布置,可精細處見巧思,擺設器物都是乍看普通,細瞧起來頗有些講究的東西,卻不露富乍眼,往來僕役規矩


  齊整,比起書香門弟世家大族也不差什麼,全無一絲商賈的浮華之氣。


  過了二門就見許櫻笑盈盈地站在偏廳門口迎客,一身的打扮也是光鮮體面中透出規矩來,心裡頗為滿意,心道連家是商賈出身,如今連成璧卻身在官場,最忌露富奢華太過,這般守禮方是興家氣象。杜德禮則是真懂行的行家,瞧著連家的這些器物個個都講究,博古架上的東西更是動輒價值千金,偏又擺得毫不張揚,湊在一處也沒有一個太過乍眼,全然不似山東連家那般恨不得把值錢的全擺出來,弄


  到最後竟似大雜燴一般的模樣,心道這許家的姑娘果然不同凡響。


  許櫻上前迎了兩步,福了一福,「給舅舅、叔父請安。」


  「免禮,免禮。」杜德禮是個旁人給他三分的面子,必然要還四分的,更何況他此時有求於人,瞧著連成璧夫妻對他真尊重,雖然架子依舊端得老高,卻比頭一次登門不知和善多少倍。


  開宴時許櫻依著山東大族的規矩並未上桌,替三人各斟了一杯酒就避了開去,卻沒有遠走,隔著屏風聽他們說話。連成璧話不算多,杜德禮和許昭齡卻是會交際的,兩人相談甚歡,杜德禮說起了自家的兒子,也是極為自得的,「我家那個老大是個不知讀書上進的,追著打著不過勉強上了七年私塾,說什麼都不肯再念書了,跑去琉璃廠靠著我的一張老臉拜在了神眼章的門下,如今在京城古玩界也略有了些名氣,算是能自己賺點零用;我那次子卻是個知道讀書上進的,偏偏有暈場的毛病,平日里讀書極好,連先生都誇他是個秀才的料,可一進了場就頭暈噁心,頭一回是出來的時候吐的,二一回沒考完就被送出來了,回家還病了整十天,他娘再也不肯讓他去了,算命的偏說他犯了什麼星,要三十歲以後才能好,雖說三十


  歲的秀才不稀奇,可孩子自己瞧著讀書不如自己的都中了秀才,考上了舉人,心裡憋悶,我們夫妻想著替他捐個監生,一是國子監里有名師指點,二是常跟著讀書人在一處,慢慢的心胸也能寬廣些。」許昭齡是科舉出身,對例監頗有些微辭,剛想說些什麼,想到例監少說也要花費千兩之巨,許二老爺怕是自己拿不出那麼多的銀子,又瞧了瞧連成璧的神色,知道這銀子八成是要侄女婿出,自己多說話好

  似是替侄女婿省銀子一般,話在嘴裡轉了轉又咽了回去,「要說這樣的毛病我也聽說過,我有一個同窗就是如此,他現年也快三十了,若是三十能好,可是天大的好事。」


  「這些神鬼之事我也不懂,寧信其有,莫信其無吧。」杜德禮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也知敬鬼神而遠之,既有這個說法,就小心在意些吧,親家頭前說國子監有名師,我倒是不敢苟同,那些個老翰林,名頭大得多數都有自己得事做,忙得很,等閑不會去國子監教課,若是有閑的,多半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常有人云狀元師傅教不出狀元徒弟就是這個道理,要說名師眼前倒真有一位,貴公子若得了他的指點,若說考個兩榜進士要看緣份,堂堂正正考個秀才怕是不難。」他還是婉轉得說了,所謂監生有四種,一種是舉監,由舉人做監生的叫舉監,多數是落了榜又不想回鄉的舉人;二一種是貢監,是由地方上在秀才中優中選優送到京中讀書的;三一種是蔭監,蔭監又分為恩蔭和難蔭兩種。凡文官京官四品以上、外官三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的,准許送一子入監讀書,以及遇到慶典,皇帝特賜許入監讀書的人,都算是恩蔭。凡內外三品以上官,任滿三年者,死後一子可以入監讀書;地方布政等司長官及州縣佐貳殉於國難的,准其嗣子入監讀書,這些都是難蔭;第四種是例監,需捐納錢栗,最後一種也最讓人瞧不起,在國子監里也是矮旁人三分,若是家中有錢或有勢不在乎


  那幾千兩銀子,學業又實在不成的就算了,聽杜德禮說是個知道讀書上進的,杜家又是破落戶,心裡就覺得有些可惜了。「哦?還請親家將此人指點出來,我們夫妻就算是下跪,也要求他收我兒子。」杜德禮怎麼樣也是世宦人家出身,又嘗過世態炎涼,雖然表面上一副爺不在意的樣子,心裡又怎能不著急,聽許昭齡這般說了

  ,立刻追問道。


  「此人不是旁人,乃是櫻丫頭的親外祖楊老先生,只是老先生年老體衰,輕易不教學生了。」


  杜德禮也是聽說過楊老先生的,連俊青就是他的高徒,可也是一樣聽說楊老先生頗有些年紀了,怕他沒精力教學生,也就沒動心思。連成璧聽到這裡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說話了,「外祖父身子骨倒還健朗,也聽說要收個關門弟子,只是不知收沒收到,表哥若是想拜在他的門下,我和叔父都可寫封信舉薦,表哥若是有真材實學,不怕他不收

  。」「好,好,好。」杜德禮連說了三個好字,再不講要銀子納捐做例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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