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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迷霧重重

  許楠的婚期已然定了,武氏來來去去的也是在張羅著她的嫁妝,她本是官家之女,武氏和許昭通這些年也很攢了些家私,嫁妝自然是不患寡,只是取捨起來頗有些為難。許楠自小長在京中,從來都覺得大明府的老宅是暫居之所,與自家的姐妹雖親厚,可也不是十分的親近,許榴備嫁妝的尷尬,她也是聽說了的,聽著母親念著這個料子好雖好,可花色上差些,怕出門要穿

  不出,那個首飾花樣做得不鮮亮,頗有些煩悶,「娘,如今家裡是多事之秋,咱們還是不要這般奢靡了。」


  「你不能在京里出嫁,你父又不在身邊,為娘我已然簡爾又簡了,你日後是要在婆家過活的,若是嫁妝簡薄了被妯娌們比了下去,一開始就讓人笑話,日後怎麼抬起頭來做人?」


  「我只是讓你不要整日大車小車的往家裡拉,綢緞莊首飾鋪的老闆已經來了咱們家三趟了,別忘了,三妹妹也要出嫁。」「按說三房已然分了家,你二爺爺原也不是窮人,嫁孫女不至於寒酸,可他們家遇上了事,又干咱們家何事?你太祖母留下了一千兩銀子,用來打發一個鄉下長大的姑娘出門子簡直是富富有餘,如今拿不出

  來,又怎能怪我。」


  「娘!」許楠見跟她說不清楚,一跺腳,「您自個兒想想吧。」「我自個兒心裡有數,有些話你原太小,我不願和你說,我只告訴你,你三爺爺那一家就別提了,爛泥糊不上牆,如今連媳婦們的嫁妝都被人誆騙空了,還在替人數錢呢;你二爺爺家裡,你二伯娘和你六嬸都是頂頂好的人,日後也不要斷了與她們的聯繫,你四嬸如今得了這病,兒女都是現在的下場,都是她自己修來的,怨不得旁人,這人千萬不能以為自己最精,別人都是傻子,別人不說,你二伯娘若非有


  許櫻這個好女兒,怕是早就被你四嬸給欺負死了。」


  「我知道四嬸不好……」「她豈止是不好,我雖在京里,可我一回來你大伯娘就把家裡的事跟我說了,她為了除了你二伯娘,貪了你二伯在任上攢得那些個銀子,故意放賊進門,若非你二伯娘護子心切,一剪刀重傷了那賊人,現在豈有她們母女命在?這個女人得勢時心腸這般狠毒,失勢時謀刺親夫,你有那個心思去顧她的面子,不妨去找找你四妹妹,她是個女中的豪傑,許家的姑娘雖說模樣都尚可,可要說能上得檯面的,除了你


  就是她了。」


  「四妹妹也在煩悶,隆昌順出了些事。」


  「那你更應該去,多替她參詳參詳,你弟弟年齡與你相差近十歲,成家立事怕還要靠你相幫,你日後有什麼事了,還得指望姐妹。」「是,女兒懂了。」武氏性子頗為爽利潑辣,年輕時是個有名的潑辣貨,如今也做了多年的官太太了,自懂了與旁人說話時留些心眼,在丈夫兒女面前向來是有一說一,直來直往,許楠雖說面上也是這般,


  可跟人輕易不交心,骨子裡還是讀書人家女兒的性子,她知道母親說得是對的,又懶得看母親算那些瑣碎的事,左不過到明天又要再改一回,索性換了衣裳去找許櫻。


  許櫻剛接到楊純武的信,楊純武這人辦事從不拖拉,他也知道隆昌順出了事,這個時候許櫻這麼急的派人捎信詢問定是十分要緊,親自拜訪了幾個朋友,打聽清楚了那個陶姓行商的根底。這位陶姓的行商說起來是無所不販的,多半是市面上緊俏之物,但也沒聽說他專販什麼,有個人跟楊線武私交不錯的商人悄悄跟他說,這些東西不像是從正經的門路上來的,正經的商人,若是販大宗的貨品,那怕同是販衣料,若是販潞綢的,不會販蜀錦,更不會販松江布,更不用說採買貨物必定只有一個或者幾個大織戶,可這人卻是今個販這個,明個販那個;市面上缺什麼,他販什麼,這做派更像是擼


  扣。(銷贓)


  至於這個姓陶的是跟著誰的,楊純武的這個朋友也不知道。許櫻看到這裡就把信合上了,她當初一個女人出頭露臉做生意,雖說年齡已經不小了,人人叫她一句許嬸子,跟那些個走江湖的多少還是有些接觸的,像是找幾個盜門的高手,用仿得極真的仿品偷換真品;故意引某人的仇人出來,殺人棄屍縱火燒焚倉,這類的事的確像是走江湖的人做的,不是于靖龍這樣出身官場的人能做出來的,也就是說于靖龍現在也摸不著頭腦,雖覺得此事有蹊蹺,拘押住了許忠,

  卻未曾過堂提審。


  可她一個女流,什麼時候得罪了走江湖的人呢?不是她得罪的,那人更像是沖著老爺來的,只因人人知道隆昌順是許家二房的產業中做得最大的,這才下手,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老爺又得罪了哪個江湖人呢?

  許國定這些年雖說經營著筆墨齋,可來往都是官場文人啊,跟江湖中人八杆子打不著……


  可要說有……


  許櫻猛然間想起一個人來!正這個時候綠蘿引著許楠來看她了。


  「四妹妹,想什麼呢,如此的入神?」


  「二姐姐。」許櫻站起身去迎她,姐妹兩個寒暄了一會兒,這才分別落了坐,「二姐姐不在家中置辦嫁妝,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我娘在那裡計算著嫁妝薄厚,衣料顏色樣子,聽得我頭疼,這才來你這裡暫避,都說你這裡院子小又偏僻,我瞧著是鬧中取靜,難得的清靜世界。」許楠笑道,她本性子舒朗,屋子收拾的也如同男孩子的


  屋子一般,許櫻的屋子則是不似男子的屋子,也不似閨中女子,怎麼說呢,該有的一樣不少,可要說什麼可以把玩的小玩意兒,卻是一件沒有。原先許櫻和楊氏是只住三間正房,楊氏住東屋,許櫻住西屋,窄小得很,後來許櫻又把廂房充做了書房,這才算是多了點富餘的地方,可也還是小,許楠一進屋就一覽無餘了,觸目所及沒什麼貴重的東西

  ,只是整潔乾淨罷了。


  許楠看了一圈,覺得沒什麼可看的,這才注意到許櫻壓在桌邊的信,「我是不是打擾了四妹妹的正事?」「我哪有什麼正事。」許櫻笑道,「只是剛才在看我舅舅寫來的信,明白了一些事罷了。」可要說明白,只明白了一半,許國定這些年得罪的人,要說沾點江湖的邊的,只有那個當初跟香憐苟且,被老爺硬栽

  了夥同姦婦謀害親夫罪名的皂隸了,可他究竟姓甚名誰許櫻都不知道,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了。


  許楠見她發起呆來了,覺得自己來得不巧,嘆了口氣,「我知道妹妹你事情多,本不該來的。」「是我自己走神了,怠慢了姐姐。」許櫻瞧著許楠,她本是官家出身的女兒,又在京里住了多年,見識自是不同凡俗的,「姐姐其實來得正巧,妹妹有一事疑惑,若是有人落草為寇,知道他原名實姓,也知道

  他派何人銷賊贓,該如何找這人。」「這種事自是不用我們這些個閨閣女子管,要報與於大人也是成的,只是於大人馬上要卸任,怕是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是要升了的,這個時候查出大明府左近有賊寇豈不是要打他的臉?大明府是山東

  首府,自是該找錦衣衛衙門,只是文官素來與錦衣衛避著嫌,這事兒不能走人情,要走正章,這又不是我們能出面的了。」


  「多謝姐姐指明路,不管怎麼說,有路可走就成了。」許國定也在四處打聽究竟是有誰要向許家二房下手,聽見許櫻跟他講了許忠的事,又講了陶姓行商的事,也就對來龍去脈知道了些許,「你說要報到錦衣衛衙門?」許國定年齡大,顧慮得自然多些,「咱們一不知道那皂隸如今佔得是哪座山頭,二不知他手下還有何人,三不知他有何江湖朋友,如此冒然行事,一怕是會打掃驚蛇,二是怕激得他狗急跳牆,他是刀口上混生活的,咱們許家還有這麼一大家子人家


  呢。」


  「自是不能由咱們去報。」許櫻早在來之前就想好了,「孫女打聽了,那姓陶的正要出手一批茶葉,找了幾個相熟的買家明日去看貨,咱們只要悄悄的舉發他銷贓,待他落了網,再圖謀其他。」許國定想了想,如今許家已經被逼得步步退讓,他一個兩榜進士,讓草寇欺負至此也實在是窩囊,「嗯……這倒也是個法子。」他瞧了一眼許櫻,「你一個未嫁的姑娘,此事不宜多牽扯,這些我都知道了,就


  交給我辦吧,我雖遠離官場多年,也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


  「是。」許櫻原也沒打算出頭露面去管這件事,只是隱隱覺得這事不會是表面上兩個店鋪那般簡單,那皂隸也算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了,他在暗處謀算了這些年,現在才動手,必定是要一擊必中,這樣零敲碎打又是在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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