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小四奶奶
不管四奶奶怎麼鬧,總之她越鬧旁人越覺得她有惡疾,不止理不了家,還難教養女兒,連許桔為了她失了儀態跪求許國定,都被說成是她挑唆的,許榴還是一樣的沉默不言,只當自己死了一般聽不見父母
爭吵,更小的許元凱早就被接到了許國定那裡親自教養,與自己的母親生殊得很。
許國定已經應了許昭業娶偏房的事,還拿出了二百兩銀子供他操辦,許昭文也投桃報李,奉獻了好些好物件給許國定。這些爺們之間的事,原覺得與女子無關,誰知道滿府的人竟沒有不知的,許國峰把許國定罵了一通,無非是說要讓他自尊自重些,許家到底是書香門第,還有臉面要顧,不過既然兩家已然分了家,許國定
也是快六十的人了,許國峰罵了一通就不再理了。
至於許國榮,他跟許國定套交情,想要分一杯羹還來不及呢,哪會勸說他。幸虧這些都在許家的圍牆裡發生,外人並不知情,從外面瞧著許家還是那個規矩嚴整的書香門第,許昭文娶二房的事,也有不少人贊同的,畢竟董氏有疾的事知道的人不少,這樣的人怎能掌理門戶,別說
是外人,就算是董家人也是不但沒話講,還送來了幾匹衣料做禮物。
說是娶二房也不過是納妾,雖說許昭文一個人張羅得熱熱鬧鬧的,把規矩禮儀都做足了,吹吹打打的在臘月之前把新人接進了門。
楊氏正在守喪,自是沒有去,許櫻也關了屋門綉嫁妝,對外面的事只做不知。
到了錢氏進門第五天這母女倆個才見到大名鼎鼎的錢嬌嬌。
這錢嬌嬌不愧嬌嬌之名,生得身量不高,卻有身嬌嫩皮肉,五官長得極媚氣,說話細聲細氣的,見了楊氏先施禮叫「二嫂子好。」
「原來是你。」楊氏有些不知該怎麼稱呼錢嬌嬌好了,索性胡混過去,「你進門也有些天了,偏巧我正在居喪,沒法子恭喜你。」
「嫂子您這是說得什麼外道話,咱們是一家人,來日方長。」錢嬌嬌笑道,她主動上來攬了楊氏的手,往前廳走,「我今個兒是頭一回拜見太太,確實有些怕呢。」
「太太病著,心裡燥,你且放寬心就是了。」唐氏經過了一開始的病重,許家連棺木都拿出來預備好了,到現在竟然緩了過來,已然能吃些個稀粥之類的了,只是說話還不清楚,半邊身子動彈不得。
她自然知道錢嬌嬌進門的事,卻是今天才想起來要見一見。錢嬌嬌進了唐氏的院子,只覺得遠沒有在外面想的那般凄清,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小院,各屋值錢的擺設也都在,來往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極盡心儘力的樣子,等到了唐氏所居的屋子,掀了帘子進屋,撲面
一股熱氣跟寧神香的味道並無別的異味。
「二嫂子真是孝順,我也見過旁的病人,卻沒有似這般無一絲異味的。」
「這都是丫鬟婆子們伺候得好,我原先還日日要呆大半天,如今管了家,到只有一兩個時辰的工夫伺候太太。」
「人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似您這般也少見。」兩個人小聲說著話,又往裡間的卧室走,唐氏正靠著半新不舊的絳紫軟枕打嗑睡,兩個剛留頭的小丫鬟給她捶著腿。
劉嬤嬤見她們來了,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迎了出去,「太太睡著了。」唐氏病症的另一癥狀就是睡得多,經常說著話呢就睡著了。「難道我今個兒見不成太太了?」錢嬌嬌有些著急,也不怪她著急,雖說她是以偏房的名義進得門,府里人都稱她小四奶奶,可董氏生著氣,並沒有接她敬得茶,若是唐氏也不接她的茶,她可就真有些名不
正言不順了。
劉嬤嬤瞧了瞧她,「小四奶奶若是誠心想要見太太,在外間屋等著也是成的,只是太太一睡著就不知什麼時候能醒。」
「唉……」錢嬌嬌低下了頭。
楊氏見她這樣,心裡生了些憐憫,錢嬌嬌雖說之前嫁過一次,人卻是極年輕的,長得也鮮嫩,偏嫁給了已經上過而立的許昭業,已經夠可憐的了,「太太多半是嗑睡,沒準兒一會又醒了。」
「二奶奶今個兒來得早,可是要喝茶?」劉嬤嬤卻沒有接楊氏的話安慰錢嬌嬌,她人老成精,頭一眼就覺得錢嬌嬌不是什麼好人。
「嬤嬤煎得麥芽茶若是有多的,給我拿一杯來就成了。」
「奴才知道二奶奶要來,已經預備好了。」劉嬤嬤笑道。
錢嬌嬌見她們兩個說話里透著親近,自己成了尷尬人,也不惱,只是笑眯眯地聽她們說話,聽她們說麥芽茶,也笑了起來,「這茶是什麼茶?卻還用煎得?我本是鄉下出來的,未見過世面,倒想嘗嘗。」
「你若想嘗,劉嬤嬤那裡就是有多的。」楊氏笑道。
劉嬤嬤見這個情形,心裡暗想,這小四奶奶笑臉迎人嘴裡跟抹了蜜一般,她瞧著倒比原先的四奶奶還要可惱,二奶奶向來心慈面軟,莫要上當才好。
她心裡這麼想著,還是招喚了人去拿茶,親自端茶給了楊氏跟錢嬌嬌,這個時候兩人已經一見如故的樣子了,「二嫂子平日可有什麼消譴?」
「無非是吃齋念佛罷了。」
「說起念佛,我在家時聽說茂松山如意庵是極靈驗的,據說還有一股靈泉,能治百病,只是藏在深山,輕易不見香客。」
「我也是聽過如意庵的大名的,只一直無緣得見。」楊氏聽說錢嬌嬌也是信佛的,覺得多了幾分親近。
「嫂子您還沒聽說?」
「什麼?」
「如意庵的比丘尼叫妙音的,如今正在許家村左近化緣呢,咱們把她找來一見,聽她講講佛法,豈不是與親臨庵中一般?」
「竟有此事?也是我久在深宅,竟如此耳目閉塞了。」她抬頭問送茶的劉嬤嬤,「劉嬤嬤,您可聽說過此事?」
「那個叫妙音的比丘尼前日倒是來過咱們家化緣,大奶奶素來也是信佛的,布施了一些,已然走了。」
楊氏嘆了口氣,「唉……竟是如此無緣不成。」
錢嬌嬌也嘆一口氣,「我也是耳目閉塞的,竟還以為妙音未走遠呢。」兩人小聲說著話,天南地北的,竟說了約么有一個時辰,楊氏本就寂寞,梅氏忙著料理一大家子人,又有自己的小家要照應,與她能說得話少,她與許櫻又是母女,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說,更不用說許
櫻向來機敏,常讓楊氏覺得自己不如女兒,如今遇上個處處捧著她說的錢嬌嬌,竟一直引為知己。
等到劉嬤嬤進來叫她們,說是唐氏醒了的時候,她們已經好得好似是多年未見姐妹一般。唐氏本就不喜楊氏,誰知自己病了之後,兒子媳婦們一開始還好,除了每日請安也是日夜守候伺候,越到後來他們的事越多,來得也越少,只有楊氏日日在她跟前,她厭也好煩也好罵也好,都似是打在一團棉花上一般,她罵急了,想要打人,楊氏也是輕輕一躲,到外間屋去,楊氏一走不要緊,劉嬤嬤那個早就變了心腸的也跟著躲,還帶走屋裡的丫鬟婆子等,唐氏很是吃了幾回苦頭,雖說有時會拿話擠兌
楊氏,罵人打人的事是真不敢做了,只敢在心裡罵楊氏是個不孝順的。
錢嬌嬌進門的事她也是知道的,原來想著許是這回能娶回來一個乘自己心的,卻沒想到錢嬌嬌是與楊氏扶著胳膊進來的,心裏面暗罵又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狐狸精。
「你……就是……錢……照照?」唐氏舌頭僵硬,說不出嬌字來。
錢嬌嬌福了一福,「媳婦給太太請安。」
「你……是……哪個席……席……厚……?」
「媳婦是四爺新娶的偏房,娘家姓錢。」錢嬌嬌還是那個不羞不惱的樣子,「四爺原說要帶著媳婦來給太太請安,誰知昨個兒染了風寒,怕過病氣給太太,因此沒來。」
「不……不……紹……」唐氏想要罵人都罵不利索,憋得臉上通紅,楊氏到她身後拍她的後背,她才慢慢喘勻氣,「滾……」她這個滾字倒說得清楚。
錢嬌嬌像是被嚇到了,瞧了瞧楊氏,又瞧了瞧劉嬤嬤,臉漲得通紅,拿帕子捂了嘴,跑了出去。
楊氏心中嘆氣,唐氏也太會欺負小媳婦了,難免又同情了錢嬌嬌一些。劉嬤嬤悄悄的把錢嬌嬌的種種透給了許櫻,許櫻心道此人倒是比想象中難纏,原先她本想借錢嬌嬌挑撥許昭文夫妻,並沒想到許昭文真能把錢嬌嬌娶回來做偏房,更沒想到董氏竟然沒有了招架之力,如今看來,錢嬌嬌竟像是成了整個許家二房的麻煩一般,這樣的女子在家裡,怕是頭一個上當的是許昭業,二一個就是她母親楊氏了,可她又不知該怎麼跟楊氏說得好,只得把麥芽叫來了,吩咐她要跟緊楊氏
,若是楊氏跟錢嬌嬌在一處,更要寸步不離,把兩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通通報給許櫻知道。麥芽雖沒覺得事態嚴重,還是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