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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刀山火海

  楊氏驚疑不定地瞧著女兒,她剛聽女兒說了天大的秘密,也聽女兒說了外面正在傳自己是水性楊花不守婦道的女子,她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的時候萬事聽父母吩咐,出嫁之後事事聽從丈夫,如今夫死,又是指望著女兒和夫家、娘家的照應過活,聽女兒說噩夢,又知道許家的虎狼之心,嘴上雖是說定了要跟女兒走,心裏面還是怕得不行,誰知道這個時候被人傳說是她姦夫的連俊青竟然來提了親,

  楊氏真得是恨不得有個地縫都鑽進去。


  「櫻兒,你信娘,娘沒有……」


  「娘……」許櫻握著楊氏的手,「是我求連叔叔來的。」


  「你……」「娘,您是六品安人,楊家的姑奶奶,女兒怎捨得輕易讓你舍了這些,跟著女兒在外面過日子?女兒也不捨得娘年紀輕輕就要守一輩子的寡,自從外面有了流言,外祖就與女兒商量了,若是連叔叔能明媒正


  娶娘,那是再好不過了。」「你外祖和外祖母……全都知道?」楊氏幼承庭訓,都是女兒家名節頂頂要緊,她以為這些事自己的父親大人母親大人若是知道了,定要仔細地問她,若她真的名節有失,父母定不會認她,卻沒想到楊家二老


  早已經知情了。


  「天下父母的心思,哪有不盼女兒好的,娘是何等樣人,外祖父和外祖母又豈能不知?他們日夜憂心,只憂母親年少守寡,只有一女。」


  「我還有元輝。」


  「弟弟雖好,卻非娘的親生,他若是喪了良心,女兒已經嫁了人,娘又能指望何人?」


  「他不會……」


  「娘,這世上嫡母依著庶子過活,能有面上的一團和氣都是母子相和,磕磕絆絆總是難免,娘你又本性柔弱,不是那些個能挾制住庶子的,再說了您才三十三歲,真要孤老一生嗎?」


  「我要守著你父親,還要守著你,只要你好好的嫁了人,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可如今是許家不讓咱們相守。」


  「那我就跟你走。」許家斷斷不會讓她帶著女兒離開,她本就沒有嫁人之意,要與女兒分開她更是萬萬不肯。


  「娘,您要是跟著我走……您……」


  「你是我的命。」楊氏握著許櫻的手說道,「你父去時,若沒有你,我早就三尺白綾了些殘生了。」


  早知娘是這樣的心思,她千般算計萬盤籌謀又是為了什麼,「娘,您若是跟我走了,不止跟許家要一刀兩斷,跟楊家也……」


  楊氏一愣,「咱們避過風頭,自然能跟你外祖家再通音信。」


  「可您再不是楊家的女兒,我也不是許家的孫女。」


  「那你和你表哥的親事呢?」


  「表哥是楊家的長子嫡孫,怎會娶我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楊氏被許櫻一說,一腦子的漿糊了倒有了幾分的清明,「你別說了,我不嫁,我也不走。」


  「娘!」許櫻費盡了心機說了這許久,到最後竟都白費了口舌。


  「我本事未亡之人,生死全無所謂,你得要前程,你再會做生意,商賈之道也非正路,更何況你是女子,總歸要收心,相夫教子才是正道。」


  「娘!」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母親終究不似她這個已經活過一次的人,看淡家族、名望、品級、地位,母親想得還是她好好的嫁給表哥,安穩過一生,「娘若是回了許家……」


  「我死都不怕,難不成還怕活著?有你祖父在,你伯祖父,你叔祖父在,她總不敢憑著外人捕風捉影,開祠堂將我浸豬籠,如今我心裡已經有了底,外人說得那些話,我只做聽不見就是。」


  母親這是說得輕巧,若非經歷過,誰又能知道舌頭底下壓死人的凄苦,許櫻心裡轉了幾個念頭無數個主意,最後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了,她明知道許家是虎狼窩,可娘執意要回去,她也只有……


  「娘,外祖父定會應了連叔叔的提親。」


  「再嫁從己。」楊氏說道,「你去告訴你外祖和你連世叔,我立志守節不嫁。」


  許櫻摟著母親,罷,罷,罷,她已經是重活過一次的人了,大不了母女倆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許櫻兩世以來,唯一軟脅,唯有楊氏而已,一遇楊氏,真得是前有刀山火海,只要楊氏往前邁,她就跟著走。


  許櫻隔著屏風把楊氏說不嫁的事說了,屏風外面那個有些清瘦的男子心中大慟,「她是這麼說的?」


  「是。」


  「她可知許家的人……」


  「她知道,我娘說她問心無愧,不畏人言。」


  「是我趁人之危了。」連俊青臉色有些青白,聽了許櫻的話,眼裡滿是哀凄。


  躬身向臉上滿是凄色的楊家二老施了一禮,連俊青轉身走向門外,許櫻忍不住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連叔叔!」連俊青回過頭來,許櫻已經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連叔叔您得恩義,許櫻今生不能報償,來世結草銜環也要報答。」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誰都不欠,唯獨欠連俊青的,這次她錯了,沒


  跟母親商量,就自做了主張,結果害了連俊青,一朝美夢成真,又轉眼成空,如此種種,豈是一個頭能換得的。連俊青定定地瞧著許櫻,多年不見,許櫻已經是大姑娘了,跪在那裡隱隱的像是當年那個總是在他跟前板著臉扮規矩的小師妹,「連某心甘情願,何談報答二字,你母親這一輩子都是為了你,你爭氣孝順就

  是報了我的恩義了。」連俊青抬頭望望天,「我已經跟家中二老立了君子協議,若是此事不成,回家就要另娶他人,還望你們保重才是。」


  連俊青為了楊氏慧娘吐了血,連老太太也差點急得暈過去,還是連俊傑久病成良醫,知道連俊青是鬱結於心成的癥候,又請了常駐在連家的神醫王替連俊青診脈瞧病,這才換回連俊青的一條命來。這事兒鬧得這麼大,自然瞞不了連老爺子,老爺子到底是經過風霜的,強忍著著急把前後兩封信都拿去看了,一封是楊老爺子的信,信里隱誨得提了外有流言,雖信連俊青是君子,女兒是節婦,卻也無計可施,思來想去,唯有兩家結親,才能消彌流言。另一封一看字就是出自女子之手,極清秀的簪花小楷,開頭敬稱卻是侄女許櫻拜啟……對流言蜚語之事隻字未提,只提許家有一些許變故,難對外人道,對

  無辜受牽連的連俊青又羞又愧,又說連俊青見了外祖父的信生氣不回信也是理所應當的,等等,說提及婚事是萬般無奈無計可施,還望連俊青不要放在心上。連老爺子看完信,心道許櫻這個小姑娘,心計之深沉,他最成材的兩個孫子都多有不及,自己的小兒子也上了當,一心要去楊家提親,可他久在生意場上混,兩封信一看就看出破綻來了,許櫻已經能說通


  連成璧,替她夾帶書信,楊氏若是對連俊青有意,在信中夾帶隻言片語,豈非比旁人說什麼都更有用一些?

  他也是為人父的,再看一遍楊老爺子的信,心裡更是如同明鏡一般。等連俊青的身子養好了些,他與連老太太,跟連俊青一番長談,他痴心一片是好的,可楊慧娘到底是什麼心思?這些年她都不假辭色,怎會因為有流言蜚語就願意嫁了呢?旁人不曉得楊氏的人品,連俊青


  卻是曉得的,出了這樣的流言,她知道了寧可一死以證清白,絕不會想出改嫁他,離了許家這樣的主意。


  「你去提親,我不攔你,可有一宗,楊氏若是執意不肯,你也要藉機死了這條心,聽你母親的話,擇一名門閨秀為妻。」連俊青點頭答應了連老爺子,這才收拾了東西上路,到了楊家,楊家二老見了他自然是高興萬分,提起親事也是千肯萬肯的,誰知道許櫻來了,說了楊氏立志守節的話,楊家二老再想說什麼,連俊青已然


  不聽了,固然楊家二老或能扭轉乾坤,可他怎忍逼迫楊慧娘。


  十幾年的痴心,最後唯餘一嘆罷了。臘月初四,許家的車馬就到了茂松書院,楊氏一手牽著兒子,一手牽著女兒,上了馬車,許櫻頭倚著車窗,手心裡的短箋已經握成了紙團,唐氏替許國定採買美女,果然沒安什麼好心,就算她有信提醒,

  許國定還是中了圈套。劉嬤嬤語焉不詳的她也已經明白了,無非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想要討好年輕的姬妾,恰好姬妾是被調教過的瘦馬,手裡有葯,許國定已經吃了小半個月了,若非許櫻著人偷偷透過話給嬌姨娘,嬌姨娘


  做拈酸吃醋狀,大鬧新姨娘的屋子,搜出葯來滿世界的宣揚,說某某人因納了瘦馬,吃了葯得了馬上風,斷送了性命,許國定心中警醒,偷偷的拿葯去找大夫看,怕是早沒命了。


  就這樣也是又羞又急又被掏空了身子,大臘月里的,病了。唐氏倒是能摘乾淨自己,也不給那瘦馬說話得份,提著腳遠遠的就賣了,就算是孟氏和苗氏也不能說什麼,許國定恨唐氏,拖著病體指定六奶奶管家,讓唐氏在佛堂替自己祈福,唐氏執意不肯,老倆口差


  點又打起來。最後還是孟氏這個長嫂說了話,各退一步,許國定病了,為了兒女前程計,唐氏還是要伺候,如今他們都是一大把的年紀了,管家確實管不動,不如讓六奶奶帶著幾個姑娘一起管家,左不過許家二房就那


  么些個人,那麼點子事,唐氏做總攬就是。唐氏還欲再說別的,苗氏說了話:「二嫂子,這方圓百里,都誇您賢良,竟捨得花大價錢替二哥買瘦馬,偏偏那瘦馬是不安好心的,這也怪不得您,您是有兒子要做官的,若是二哥去了,三年的丁憂是免不

  了的,要說運氣不好,一輩子不得起複的也不是沒有,要說您有害我二哥的心思,旁人信,我不信。」唐氏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確實恨許國定,卻沒有要他命的意思,原意也只是授意那瘦馬把許國定的身子掏空,讓他得病,至於許六的前程……唐氏再怎麼樣,心裡最疼的還是自己的兒子,被苗氏這麼一

  說,也后怕起來,都怪許國定做事太狠,否則她也不會一時情急,想出買瘦馬這樣的主意來。


  她心虛理虧,自然是退了一步,讓六奶奶帶著姑娘們管家,可卻不肯真正放權,梅氏大小事情,都要先知會過她才能算數。今日她派車去接楊氏母子三人,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叫她們有來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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