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生意
楊氏見許櫻的臉色有些陰沉,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你這孩可是衝撞了什麼?見到舅媽不先見禮不說,大人說話還隨意亂插口。」
許櫻低下了頭,「給舅媽請安。」
「起來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計較許多。」花氏笑道,她招了招手讓許櫻到自己跟前來,「你這孩子越長越有大姑娘的樣子了,告訴舅媽,為什麼說原來如此啊?」
「外甥女聽說於大人官聲清正,原想他不會收人錢財,聽舅媽說是他的妻弟所為,也就明了了,父親在時曾說過,為官時正己身不難,難得是要正全家。」
「還是外甥女識文斷字,說出來的話聽著有道理。」花氏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去娘那裡伺候她老人家用晚膳了。」花氏一走楊氏的臉就冷了下來,「你不準打於大人的主意!」知女莫如母,許櫻雖有許多事瞞著楊氏,但許櫻的行事作風楊氏還是知道的,她知道了於大人與許昭業的死有莫大的牽連,定是要想方設法的找
於大人的麻煩的,可是如今就算是許、楊兩家都是羽翼未豐,於大人卻是皇上的寵臣,於夫人娘家也頗有勢力,豈是他們這樣的人家能輕易交惡的。「他這些年以清官自居,又多次得聖上表彰,把別人比得跟貪官污吏一般,早有人瞧他不順眼了,大明府不比遼東,山高皇帝遠的,一個個的都心明眼亮著呢,他的妻弟如此行事,不用我去找他麻煩,他自
己的麻煩就要來了。」她頂多是收買些個閑漢,沒事四處閑磕牙,把於大人借爭產官司斂財的事宣揚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罷了,董氏用過的法子,她一樣能用。
楊氏聽許櫻這麼說,慢慢放下心來了,「我聽你小舅媽說,你四嬸病了……」「我也聽說了,只怕內里比更嚇人一些,三姐姐給我寫信說,四嬸病得一陣明白一陣糊塗的,院子已經被祖父給封起來了,不是水痘,是瘋症。」母親早晚會知道四嬸生得是什麼病的,不如早告訴了她,免
得她從別人嘴裡聽到那些有的沒有的。
「啊?」楊氏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
「四叔找了好些個道士和尚,一個個都說是撞邪了,銀子沒少花,病症卻沒好。」
楊氏雙手合什,念了好一陣子的佛,「這些日子離了許家,卻不成想出了這麼多事,你三姐姐一向對你好,你可有寫封信給她讓她珍重?」
「一時匆忙未曾寫信,只是捎了些山上的土產給她。」
「許家離茂松山如此近,你有的土產未必有許家多呢,還是要寫封信安慰她才是。」
「還是娘想得周全,是我想少了。」許櫻順著楊氏說道,她現在已經在想唐氏掌了家,會不會繼續找她們母子三人麻煩的事了。
要知道董氏終究是弟媳婦、嬸嬸,比不得唐氏這個正經八百的婆婆、祖母來得仗義,若非董氏實在過份,她也不會早早的使出計謀,斷送了董氏。
如今只剩下唐氏一個……
許櫻又轉念想到了祖父寫信到連家的事,以連俊青的品性,應該是接到信就稟明了家裡,往茂松書院來了,依著行程早就應該到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信兒?
許櫻從心裡往外不願母親改嫁,連俊青晚一天來,她高興一天,想想唐氏的狠辣,又覺得母親早一日離了許家都是好事。
她素來行事穩健極有主意,遇上母親的事卻是柔腸百轉怎麼想都不得要領。
楊氏不知許櫻的心思,開始念叨一些家長里短了,「瞧今年這天兒啊,怕是要冷得晚……冬麥長得太高了,到了冷的時候要被凍死大半……」許櫻一抬頭,忽然記起一樁要緊的事,今年冬天不光冷得晚,而且冷得急,她依稀記得上一世十月末的時候還穿夾衣呢,忽然一夜北風起,就下起了大雪,冷不防的凍傷不少人,冬麥也絕了收……又逢了春
旱,春播的糧食沒水澆灌,除了部分靠河的良田豐收了,別的地方都是欠收,來年是個小災年……糧價漲得極高,若非後來朝廷從遼東調集了糧食過來平抑了糧價,怕是要有很多人家餓死。許櫻回屋第一件事就是召百合和許忠兩口子來,三個人關著門商量了許久,「我瞧今年的天不好,到現在都近十月了還不冷,聽說冬麥已經要長出兩指長了,若是始終不大冷還好,若是忽然來一場寒霜怕是
要欠收,遼東這些年產糧頗豐,糧價又低,勞煩許忠哥再跑一趟,能收多少糧食就收多少糧食,過了年聽我的信兒,再押糧回來。」許忠這些年也是在生意場上打過滾的,雖說知道許櫻聰明,可心裡還是覺得有些不靠譜,「姑娘……遼東的糧價雖賤,可這一是路途遙遠,二是那邊產的多是玉米、稻米之類的,玉米還好,稻米……萬一要
是小的一走天就冷了,再下幾場雪……小麥不一定欠收啊。」
「我主意以定,許忠哥你不必勸我,左不過到了春天糧價一定會漲,無非賺多與賺少罷了。」
許櫻說的也是實情,確實不過是賺多或者是賺少罷了,可千里迢迢運糧,賺得少就是賠錢,許忠瞧許櫻態度堅決,百合又拚命向他使眼色,也只得應了。許櫻又拿出數張銀票,「這是兩萬五千兩銀子,等到年底大明府的店鋪應該還能再結出五千兩銀子來,到時候我一併給你送去。」許櫻現在最賺錢買賣的是煙草,這東西本來是二十年後某個福建的商人販過來的,沒幾年就有無數的人吞雲吐霧了,大商人也因此賺得盆滿缽滿,許櫻上一世也跟著販過些個,利自然沒有一開始販煙的人厚了,到了這一世她自然搶了先機,自福建引來了煙草,又種又販,著實賺
了不少銀子,外人只知道昌隆順有大明府和遼東府兩處鋪子,卻不知道在福建還有一間叫順安堂的鋪子,也是許櫻的。
「只是委屈了你們夫妻,今年怕是要不能一家在一起過年了。」
「主子對我們恩重如山,過年本是小事。」百合笑道,她這些年沒斷了看許櫻行事,覺得許櫻聰明詭詐近乎於妖,對收糧之事,並不像許忠一樣擔心。「這次許忠哥對外只管說是去收野山參,不要說要去收糧。」做生意,就是要先佔了先機才能賺大錢,連家也好,展家也好,家底都比她厚得多,若是他們也想到了今年小麥要欠收,要去遼東或者別的省份
收糧,一要抬高收購價,二要壓低賣出價,許櫻不做那樣的傻事。「是。」許忠想著,就算是這些人家知道了,會因為到十月里天還不冷,就大手筆的收糧嗎?他也因此打定了主意,到了遼東先少少的慢慢收,這邊有了些消息,再大手筆的收,左不過他去得早,旁人見這
邊冬小麥要欠收,再去收糧,已經晚了他近一個月的腳程了。唐氏本來就是多年掌家的,她「久病初愈」強撐身體替生病的兒媳婦掌家,自然是上手極快,那些董氏新提撥上來的人,屁股還沒把新位置坐熱,就讓位給了舊人,又因上位時得罪了人,一個個的比未上位
的時候還慘,一時間許家下人里又是幾人歡喜幾人愁。
唐氏屋裡的算盤珠子,每日都是從天亮撥到天黑,董氏身邊的人也被過了幾遍的堂,董氏辛苦收的那些家私不但沒了,又因她得了「失心瘋」連嫁妝都被唐氏收回來「暫管」。這事兒旁人不敢說話,許桔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被身邊的人竄叨了幾句,帶著人抹著眼淚就衝到了唐氏所居的正房,唐氏本來在低頭看帳本,見她風風火火的衝進來了,眉毛立刻皺了起來,「桔丫頭,你
身邊的嬤嬤呢?」梅氏也被嚇了一跳,她這幾日一直被拘在唐氏身邊,被當成貼身丫鬟似地使喚,忙得跟陀騾似地,做得卻是下人活計,唐氏丁點權都不肯放鬆,她卻是敢怒不敢言,卻沒想到許桔這個小姑娘,竟然有膽子
往唐氏刀口上撞。
許桔並不理會唐氏,只是草草行了個福禮,「孫女給祖母請安,給六嬸請安。」
「我不是早有話說嗎?近日我身子不好,讓你們這些女孩家在自己屋裡做針線,不需你們請安,你來我這裡做甚?」
「孫女是想要問一問,祖母叫人搜我母親的屋子也就罷了,為何要連她的嫁妝也一併拿走了?」
唐氏冷冷一笑,看來她真的是「病」太久了,竟不知道許家的姑娘一個個都膽大包天到這個份上了,「你母親病得糊裡糊塗的,我將那些嫁妝收攏起來,備著你們幾個孩子嫁娶時用,又有何錯?」
「我娘既病了,為何不給她請大夫?反而招了一班和尚道士念經?」「和尚道士是你老子請的,與我無干。」唐氏心道媳婦是白眼狼,養出來的孩子一個個都是狼崽子,她原先就算喜歡過許桔,如今也覺得這丫頭一萬個不好了,「我病了這許久,竟不知道許家的姑娘一個個都
能上天了,竟如此跟我這個做祖母的說話,好似我是窩藏了她們母親嫁妝的賊頭窩主一般,來人,把姑娘帶回去,沒我的話,半步不許出閨房!」
唐氏身邊的婆子早就躍躍欲試了,三五個人上去就把許桔給拿住了,許桔掙扎喊叫,卻被其中一個婆子狠狠擰了一下胳膊,「姑娘,不想皮肉受苦在眾人面前失了體面,還是規矩些得好。」
許桔素來欺善怕惡,憑著一股子氣血來唐氏這裡討說法見唐氏怒了已經畏懼了,又被那婆子一擰,心裡頓時怕了,瞧了瞧不說話的梅氏,「六嬸!六嬸救救我……」
梅氏為難地看了一眼唐氏,「桔丫頭,聽話,你祖母氣消了自然就會放你出來。」許桔愣了一愣,她這個時候才明白,許家的天變了,她再不是那個被母親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