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巧遇
許昭文不樂意去楊家,楊氏看出他的不高興,也不怎麼樂意讓這麼個冷著臉的人給自己的父親拜壽,可是她本性柔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只得在馬車裡呆著一言不發,許櫻則是依她的本情理都懶得理
許昭文,這麼個文不成武不就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真的是讓人連對付都懶得對付他--如果他沒有一個妻子是董氏的話。
董氏的仇許櫻還記著呢,前世的不算,這一世她下黑手逼自己母親殺人,這深仇大恨許櫻不會忘,因此她反而對許昭文有些殷勤,一路四叔四叔的不離口。
許昭文則沒多少親近孩子的心思,他自己的親骨肉他也就是對兒子好一點,三個女兒他通通不假辭色,許櫻這個侄女他更是敷衍。許櫻原意也只是讓許昭文覺得自己這個侄女尊重他,至少對他無惡感,許昭文態度淡淡,她也就裝做受打擊的樣子在車裡跟母親呆著了,楊氏卻因此對許昭文更加不滿,她本是個寡婦,對許櫻愛若性命一
般,誰要是對許櫻不好,比對她不好更讓她難受。三個主子之間氣氛詭異,連帶著下人們都小心謹慎了起來,一路上除了不懂事的許元輝靠在楊氏的懷裡說些誰也聽不懂的童言童語,試圖站起來在空間有限的車廂里展示他新練會的走路絕技之外,再沒有
別人是高興的了。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促不及防的許元輝向後摔了過去,幸好許櫻反應及時抱住了他,許元輝還覺得好玩呢咯咯直笑,拚命掙扎讓許櫻放開他,好讓他再玩一次。
楊氏正想問發生了什麼事,車外面已經傳來了許昭文的聲音,「二嫂,有位故交來訪。」許昭文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很少叫楊氏二嫂,如今卻叫得帶了幾分的親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尊重這個二嫂呢。
許櫻不用看外面都知道,應該是有客人,這個客人還是許昭文尊重在意的。
「裡面可是楊師妹?在下連俊青。」
楊氏一愣,連俊青鍾情於她的事楊氏不是不知道,只不過覺得這事實在太沒譜了。
她在未嫁之時一直謹守閨訓,別說連俊青,就算是許昭業她都沒多說過一句話,就算是遇見了她也只是施個禮就走,絕不招惹是非,嫁給許昭業之後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麼就招惹到了連俊青呢?
所幸他是守禮的,通過大哥提過一次親之後,就再沒有糾纏,否則她的名聲就要受損了,再沒辦法在許家腰桿挺直的生活下去。
如今怎麼在這裡碰上了?
許櫻見楊氏有些尷尬,只得將弟弟交給了楊氏,「外面可是連二叔?」
「原來櫻丫頭也在。」連俊青沒聽見楊氏的聲音,隱隱有些失望。
「不知連二叔要往哪裡去?」其實關於連俊青的去處,許櫻已經有了預感。
「我要往臨山鎮楊家去給恩師拜壽。」許櫻撇了撇嘴,自己與母親與姥爺是骨肉至親,又是一年頂多能見一兩次面的,提前幾天去也就罷了,連俊青只是姥爺的學生,又是茂松書院的山長,沒事兒不教導學生提前跑去賀壽,顯是醉翁之意不在
酒,沒準兒是知道母親今天回娘家,刻意「巧遇」的。
雖然許櫻已經想通了,卻對連俊青這種對母親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死纏爛打同情中帶了些厭煩,這世上人的人難道都逃不出一個情字?連俊青何等人才,卻為了母親一個寡居婦人蹉跎青春,執迷不悟。楊氏怕女兒知道連俊青鍾情於自己的事,在女兒面前丟顏面,再怎麼不願意開口,也要說話了,「連師兄一向可好?我與小女都是女流之輩,此處又是官道,人來人往的,請恕我們失禮,不下去與您見禮了
。」
「不妨事,不妨事。」連俊青素來機靈百變,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連說了兩句不妨事。
「既是一路,何妨同行?」許昭文本就仰慕連俊青的才學,不管旁人怎麼說,他一向自許自己是懷才不遇的驚世奇才,天生的文曲星下凡,對於連俊青這樣頗有才名的人,一向是樂於結交的。
「好。」這正是連俊青在這個地方巧遇許家馬車的原因,怎麼能不千肯萬肯。連俊青在除了楊氏的事情上是極聰明的,他有意與許昭文結交,吹捧了許昭文兩句,許昭文立刻就將連俊青引為知己了,等一路行來到了楊家時,在馬車裡的許櫻都懷疑這兩人要找個桃源拜把子結義為兄
弟了。
因有連俊青這個新結識的「知己」,許昭文在楊家表現得中規中矩,甚至一副對楊老爺子極敬仰的樣子,這倒是意外收穫。
相比與許昭文,楊老爺子對連俊青卻極不「客氣」,「你不在你的書院里授課,三天兩頭往我這裡跑做什麼?」
「我的那些學生自有名師教導,我一旬也不過講兩三次課而已,讀書重在悟性,講多了也沒什麼用。」「我看你是懶性發作了吧。」知徒莫若師,連俊青壞就壞在家中太有錢了,對功名利祿看得極淡,讀書上是能懶一會兒就懶一會兒,學些雜學到是極用功的,這樣一個人辦書院本來就有違他的天性,他要是
守在書院老老實實教學生倒奇怪了,幸虧他請的那些老師都是名師,不至於誤人子第。
「只要老師肯,學生立刻把山長的位置讓給老師來做。」
「我老了,懶得再跟那些小鬼鬥心眼。」楊老爺子說道,他教了大半輩子學生,什麼樣的學生都見過了,到老了只想躲清靜。
「學生也懶。」
「你這猢猻倒拿我說的話編排起我來了。」楊老爺子說罷哈哈大笑了起來,連俊青也跟著笑。他們在前廳說話,楊老太太則是在後宅捂著許櫻好一陣的喜歡,「櫻丫頭又長高了,人也出落得越發的標緻了,我瞧著她竟越來越像你了。」這就是仁者見仁的事了,唐氏恨萱草連帶著不喜歡許櫻,就覺得
許櫻象萱草,楊老太太愛女極深,瞧著外孫女就能看出女兒的影子來,實情是許櫻是一半像許昭業,一半像楊氏,若是有見過萱草的人,確實能看見萱草的影子。
「旁人也是這麼說的,我只願她命運不像我這般苦。」楊氏抱著許元輝,憐愛地看著女兒。「唉……」楊老太太嘆了口氣,「你買鋪子這事兒做得對,寡婦失業的你又是庶子媳婦,可不是要多抓些銀錢在手才安心。」可有再多的錢,也比不上一個貼心貼肺的人,楊老太太也是知道連俊青的心思的,連俊青自從去年開始,一年倒要往楊家來七八趟,次次不空手,本朝不提倡女子守寡,連貞節牌坊都禁了,別說是普通百姓,公主、誥命連嫁三嫁的都是有的,如今楊純孝是七品官,他守寡的妹子要嫁一個
商家出身的舉人還是配得上的。
可要讓她說出要女兒改嫁的話,看在外孫女的面子上,她說不出口。
置產的事楊氏也是贊同的,她想的是多給許櫻攢些嫁妝,她自己的出路倒沒想那麼多,唯一所願就是許櫻嫁個好人家,許元輝是個懂事的,能讓她安穩渡日。「要我說那鋪子啊,妹子可真的是機緣巧合撿了大便宜了,前些日子那個租了鋪子的客商還向我探口風呢,說願出兩千兩銀子買下來,我說那是我家老太太預備給外孫女添妝的,多少錢都不賣,他這才不問
了。」站在楊老太太身邊伺候的花氏說道。「那商人實在夠奸滑的,如今是太平盛世,房價一直在漲,多少人手裡攥著銀子卻沒處買鋪子去,他出兩千兩都低了,怕是因知道咱們買得便宜,有意也撿個便宜呢。」楊老太太說道,她不是個糊塗人,為
女兒掌嫁妝更是十二分的小心,房產的行市早就拖了幾個親戚和老姐妹打聽得清清楚楚了。
「要不怎麼說無商不奸呢。」花氏的笑容斂了斂,她手裡也有兩間鋪面房,可位置卻不如楊氏的這間好,「妹妹真是有福氣的,以後若有這樣的好事,你若銀錢不湊手千萬別不說,只管告訴了我。」「這事兒說起來是家醜,櫻丫頭他五叔在外面打傷了人,雖仗著權勢悄悄壓了下來,賠給人家的銀子和上下打點的錢卻沒少花,這才逼得她五嬸賣了嫁妝,我在許家深宅大院的住著,似這樣的事能有幾回…
…」楊氏面有窘色的說道,這種趁人之危的事,楊氏自己覺得理虧,哪肯再做第二回。花氏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也就不繼續說了,心道自己這個小姑子幸虧命好,嫁個丈夫是個專情的,沒有妾室通房給她添堵,丈夫死了偏有個有孕的通房留了下來,幫著她在娘家站住腳,花氏還隱隱聽說許
櫻是個有成算的,如今唐氏在許家又失了勢,小姑上面沒有了正經婆婆管束,否則以自己小姑的性子,真的是麵糰兒似的任人拿捏,在險惡些的人家墳上的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許櫻也知道自己的小舅媽在想什麼,可楊氏的性子就是那性子,沒辦法改了,只得往別的事上引,再說了這所謂的別的事,正是許櫻此行的目的之一,「小舅母,我娘給您的信您收到了嗎?您……」「這事兒啊……」花氏有些驚訝提起這事兒的竟然是不到十歲的許櫻,「我倒是尋訪到了一家人家,只是有些遠,那人是做糧食生意的山西客商,今年快四十了,膝下有一兒一女,兒子十三,女兒不滿十歲,
原配的夫人前年得了急病死了,原不想再繼一房,只因家中無人管教兒女,兒女失了教養,這才想要娶個知書答禮的,你小舅舅跟他說了張姨娘的事,他說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自是肯的。」
楊氏對打發張姨娘嫁人的事原三分的不願,是以並沒有跟花氏提,聽花氏說這家人家不差,三分的不願慢慢的減了,「嫂子對這家的根底可清楚?」「不瞞妹妹說,咱們家的糧食都是這個客商販走的,從來都是貨銀兩訖從不拖欠,家底自是豐厚的,只因是白手起家,手有些緊,可也沒緊到旁人編排山西客商的那樣懷裡揣著成疊銀票衣裳卻補丁摞補丁的
地步。」
許櫻已經聽得連連點頭了,這樣的人家,老家又在山西,正合了她的心意,「娘……」
楊氏想想這人家根底,不算虧待了張姨娘,又低頭瞧瞧在自己懷裡懵懂的許元輝,「我回去跟張姨娘商量商量……」「你跟她商量些什麼啊!她這是嫁人去做正頭娘子,又不是被賣去給人做妾,慧兒,你要想想元輝。」別人不急,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的楊老太太急了,隔層肚皮隔層山,有張姨娘在,許元輝永遠跟自己的
女兒隔了一層,櫻丫頭再好也是女兒,長大了要嫁人的,楊氏若是不改嫁,下半輩子只有指望元輝了。「是啊,不瞞妹妹說,若非那位客商跟你哥哥好,這親事還輪不上張姨娘呢,已經有別家替自己年長未嫁的妹子打聽了……你快做決斷,我跟你哥哥給那客商一句準話,若是成了,你賀完壽回去替張姨娘收
拾收拾,預備著那客商去許家提親就是了。」
楊氏被這兩人說得心定了,終於點了頭,「好。」
「既是如此,我明個兒就給那客商回話。」
「你告訴他,梔子雖生過孩子,卻是個本份老實的,她有功於我,他要明媒正娶才是。」「你想讓他偷娶,他還不肯呢。」花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