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安排
許家的女眷難得出門踏青,返程的時候一個個臉上都是掩不住的興奮,麥穗更是依依不捨地瞧著外邊,「我讓你辦的事,你辦得如何了?」
麥穗愣了愣神,輕咳了一聲,出來玩誤了正事,下次可別想再有出來的機會了,「回姑娘,奴婢已經把姑娘寫得交給展七爺了。」麥穗有些奇怪,為什麼姑娘已經跟展七爺見面了,有話卻不當面說。
「你回府之後替我回我娘那裡一趟,把百合找來,旁地都不用說,就說我新得了花樣子,卻在配色上拿不定主意。」
「是。」許櫻交待完了事情,把頭倚在車上發獃,她不恨連成珏了,連帶的也不恨連俊青了嗎?說真的,她恨連俊青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不知好歹,若沒有連俊青,她不是三尺白綾上了吊,就是真嫁了個傻子凄苦
一生,就因為有了連俊青,才有了連成珏拐帶她私奔,才有了後來的許許多多的事。連成珏本是庶長子,連家大太太過世之後繼娶的那位只生了三個姑娘,餘下的全都是庶子,就算是那位繼夫人又過繼了一個丫鬟生的庶子到自己名下,名份上還是差了一層,連成珏有本事嘴又甜,深得連
家上上下下的喜歡,如果沒有連成璧連家的產業都是他的,可偏偏有了連成璧,他時時處處都靠後。連成璧文章寫得好,模樣長得也好,殿試上被欽點為探花郎,連家也從此改換門庭,終於不再是商賈之家了,可連家又不願意放棄萬貫家財,經商這回事被連俊青接過去了,連俊青學問上極好,經商卻比
做學問還要強,連成珏想要有出息,就要討好連俊青。偏偏連俊青的想法是讓連成珏娶了許櫻,他好能照顧故人之女,可許櫻是一介孤女,許家不會給許櫻撐腰,不是連成珏想要的正室夫人,更何況連俊青娶的妻子心裡知道自己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對連
俊青給連成珏安排的親事很不滿,連俊青娶的妻子本是名門之女,雖是庶出卻也是極得臉的,連成珏討好她頗費了一番功夫。
連成珏順了叔情失嬸意,自己也覺得許櫻這樣有天煞孤星名聲的孤女不是良配,依了連俊青的意思硬著頭皮來提親,偏趕上許家把許櫻許給了展家的傻子。
連成珏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遞了枕頭,暗地裡收買了江氏,讓江氏把所謂展家四房嫡長子是傻子的事告訴了許櫻,又與許櫻私下見面,說了一堆的甜言蜜語,約定了時間地點讓許櫻離了許家去見她。
許櫻走投無路之下,雖明知聘者為妻奔者為妾,自己跟連成珏走了,也就是做外室、小妾的命,可不搏一回又能如何?一咬牙一跺腳跟著連成珏走了。
連成珏買了宅子安置許櫻,又因為有許櫻這個外室,得到了連俊青的照顧,連俊青死後甚至把整個產業交給他執掌,親生的兒子都只得到三成的股份。連成璧雖得了田產、鋪面、金銀等等,可拿住連家命脈的是連成珏,連成璧又不是喜歡計較的人,妻子故去之後,他辭官歸隱更是萬事不理,一心游遍名山大川,他本身有的這些幾輩子躺著吃都花不完,
根本不會跟連成珏計較那些連家的產業。
可就是這樣,連成璧還是遇上了「盜匪」連人帶僕人都不見了,一家子的人要依著伯父連成珏過活。她後來聯合著連俊青的兒子讓連成珏元氣大傷,連家一分為三,連俊青留下的後人得了三分之一連家的產業,許櫻扮的外地豪商得了三分之一;連成珏只剩三分之一;連成璧的後人雖說依著伯父過活,可
那些田產鋪面卻是旁人動不得的,等那些孩子長大了,知道事情不對,也離開了伯父。
許櫻原來不知道連成珏為什麼要拐帶自己,連俊青為什麼對自己青眼有加,一直到這一世知道了連俊青與自己的父親是同窗,對自己的母親有舊情,這才把上一世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事串連了起來。
現在想想,許櫻恨連俊青,也許是恨他識人不清吧……可識人不清的何止產連俊青?就連許櫻自己不也是用了十幾年才看清楚連成珏嗎?
許櫻最恨的其實是那個傻傻的被人騙的自己……
看見許櫻在發獃,瑞春進屋小心地掌了燈,並不敢像麥穗一樣的打擾她,「幾時了?」許櫻幽幽說道。
「回姑娘,申初了。」
「天黑得是越來越晚了……」
「姑娘可要吃些個點心?」
「你替我要一碗薏米紅豆粥吧,不要放糖。」
「奴婢曉得了。」瑞春剛一出門,麥穗就引著百合來了。
「百合姐。」瑞春福了一福。
「你要出去做事嗎?那就快去吧。」百合笑道,原先瑞春對她可沒這麼客氣,想來是看唐氏失勢了,瑞春也老實了。
百合進了屋裡,許櫻也沒跟她廢話,讓麥穗在外面望著風,極快速地就把該說的話跟百合說了,「我在我娘那裡說的,要自己開北貨鋪子的事,許忠哥是什麼想法?」
「他自然是千肯萬肯的。」百合沒說的是如果沒有許櫻想要開北貨鋪子的主意,許忠已經跟她說了和她成親之後兩個人就離了許家到外面討生活。
「你跟許忠哥說,我不會讓他白做,我出本錢,他出勞力,我給他一成的乾股,賺錢了他自有好處,賠錢了全算我的。」
「替主家辦事是奴才們的本份,姑娘您……」「你也不是第一天出來做事了,外面的管事哪有不自己貪些個好處的?我給你們一成乾股,沒準兒我還賺了呢。」許櫻笑道,有好處就互相佔在明處,按理僕役們是不能有私產的,可誰家有頭有臉的管事手
里又沒有私產?許櫻這是把好處都過了明路了,管事們不用擔心自己積攢的財產會被主人知道,一不小心就要傾家蕩產,許櫻也有了可靠之人。
「姑娘宅心仁厚實在是奴才們的福份。」「主家宅心仁厚容易,像你跟許忠哥這樣主家落難時不離不棄的忠僕才實在難得。」許櫻說道,「咱們是自家人,不說這些虛話,我已經給我義父寫信了,你明日一大早就去找許忠哥,讓他拿著我的信物去找
我義父,他久在商場上走動,有他指點一二,比咱們自己在這裡謀劃一年都有用。」許櫻說完拿了一個綉了櫻桃的雪青色的荷包給百合。
「奴婢明白了。」「還有一件事,我跟我娘商量了,想讓張姨娘再走一步,找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好過在許家守寡,我娘守寡還能進祠堂,她一個為妾的,能有什麼下場,你沒事兒在她跟前悄悄地透話,能把她說得心思活
動了最好,說不了的話也穩住她,免得她到時候要死要活的,把好事變成壞事。」
「奴婢明白了。」百合是個一點即透的。「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在我這裡呆久了怕惹人疑竇,麥穗!」許櫻提高了聲音把麥穗叫了進來,「把我新得的氣死風燈給你百合姐拿著,再送她回去,今天晚上你不必回來了,就在我娘那裡住吧,若遇上巡
夜的婆子只說我留百合說話忘了時辰,見天黑了這才讓你送她回去。」
「是。」
許櫻剛送走麥穗和百合,瑞春就回來了,她是個精乖的,並沒有問麥穗和百合來這邊做什麼了,只是把粥拿了出來,許櫻一瞧還有配著粥的醬菜。
看來內廚房的人確實跟瑞春關係不錯,瑞春這樣的家生奴才,自有生存的法門,這樣的人才只要不繼續效忠唐氏,倒是可用的。五月十四是楊家老太爺秉誠的六十八歲大壽,五月初十楊氏就向稟告老太太回娘家拜壽的事,一丁點的為難都沒受,許老太太甚至命聞氏打點了壽禮,「往年是我不知道,這才未曾送壽禮,如今我知道了,
自是不能讓人笑話許家不懂禮數。」她又看了一眼孟氏和聞氏,「你們倆個也是,旁人不跟我說,你們也不提,外人知道的是我老糊塗了,若是不知道的還當我是那些個六親不認的呢。」
「這也不怪伯母和大嫂,是我自己怕麻煩家裡沒有提。」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是你和昭業在任上,可親家畢竟是在山東,兩家做親就是結兩姓之好,怎麼能互不往來呢。」許老太太嗔怪道,「這次也不和你娘家兄弟來接了,讓昭文套車帶著壽禮送你回去。」
楊氏臉上略有難色,還未等她開口呢,董氏先開了口,「老太太,四爺如今正在讀書……」
「他讀得哪門子的書?說出去你不怕害臊我還臉紅呢!如今你們二哥不在了,他做人小叔子的送嫂嫂回娘家賀壽天經地義,他若是不肯你讓他來找我!」
「是。」「也不知道二太太怎麼管得你們二房,如今我看著竟然是極不像話,王四家的,你去二太太那裡傳我的話,說我老太太對她以往行事極不滿意,讓她把家規抄十遍給我。」老太太這是要斥責唐氏了,她甚至
都不打算親自去,只安排身邊的婆子傳話。
一個大家庭的老太太,就算是風燭殘年了,排布兒媳婦一樣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
這也是因為唐氏和許國定夫妻不和,許國定巴不得唐氏倒霉,自然不會替她撐腰。
他們正說著話呢,外面有下人來報,「二老爺回來了。」
許國定踢了唐氏一腳就出門躲災去了,連端午節都沒在家裡過,到今天才回來了。
「那孽仗還有臉回來!速速讓他來見我!」許老太太恨聲說道。
許國定穿了褚石色斜襟道袍,一進屋就撩衣下跪,「不孝兒子回來了。」
「哼!你還有臉回來!有多大的事能讓許二老爺親自動手教訓老婆?又一怒之下一去不回!」
「老太太……兒子一時激憤打了那賤人,又怕老太太生氣這才……」許國定一個頭磕到地上,哀哀痛哭。「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這些年受委屈了,可是咱們這樣的人家,斷沒有隨便打老婆的道理,你回去給你老婆賠個不是,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土埋半截子的人了,我也不多說你什麼了,你快滾下去吧,別當著一屋子的小輩流貓尿,丟死個人了!」老太太輕描淡寫的說了許國定幾句,就放許國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