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抄撿
許櫻回了自己的屋子,悄悄的吩咐麥穗往楊氏那裡去一趟,一是要跟她說許國定今天說了,要讓楊氏每日給唐氏請安,不要總拘在院子里;二是讓楊氏問問百合,許忠提前回來是為了什麼;三是讓百合或
者麥芽、常嫂子打聽一下五爺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在這邊聽見什麼人說許五爺許昭燾打傷了人,惹上官司了。
麥穗為人穩重,記事情記得牢,許櫻又讓她複述了一遍要問的事,派她出去了。
麥穗剛走,瑞春就往屋裡張望,她只看見許櫻在屋裡關著門跟麥穗說什麼事,說得是什麼沒聽清楚,見麥穗走了,就想去看看麥穗往哪兒去了。
「瑞春姐,你上次給我尋的花樣子好看,只是配色不好配,你來幫我參詳,參詳。」許櫻叫住了她,瑞春躊躇了一下,還是進了屋。許櫻纏了瑞春許久,一直到麥穗的影子在門前一閃,這才放瑞春走了,瑞春長出了一口氣,心裡暗想這次的事不能讓太太知道,太太若是知道了麥穗跟許櫻在屋裡說了些什麼,又被許櫻派出去了,而她什
么也沒打聽出來,一頓板子都是輕的。
「呀,都到這個時候了,瑞春姐你該去取飯食了。」
「是。」瑞春垂頭喪氣地離了屋。
麥穗見她走了,這才進來了,「四姑娘,您真料事如神。」
「你怎麼長進得這麼快,竟會說料事如神了?」許櫻笑道。「姑娘您可別取笑我,這話是我聽村口說書先生說的。」麥穗紅著臉討饒,「百合姐已經暗地裡問過許忠哥了,聽許忠哥說老爺新梳攏了一個十五歲的清倌人,真在情熱之中,嫌他們礙事才把他們都打發回來的,許忠哥說老爺的心腹長隨連升沒跟著回來,下人們中間傳老爺把那個清倌人給贖出來了,在外面置了外室,連升是去辦事這兒了;五爺打傷人的事只有三房的幾個心腹的下人知道,偏巧五奶奶跟咱們常來常往的,她貼身的丫鬟叫珠玉的,最愛吃東西,跟常嫂子熟得很,常嫂聽說五奶奶要急賣店鋪,就跟珠玉套話了,姑娘耳目還真靈敏,果然是五爺打傷了人,只因咱們家是做官的,縣太爺才沒深究,
只是居中調和,事主也是個常年惹事的混混,被五爺打斷了腿怕是要殘疾了,家裡人只說讓他五爺賠一千兩銀子出來。」許櫻閉目想了想,難怪她一直隱隱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原來坑害了祖父的那個狐狸精來了,上一世這些事她都是聽人說的,許國定原先身子不錯,誰知在外面辦事的時候置了一個妓館出來的外室,那女子水性楊花,背著許國定在外面偷人,有次被許國定給逮住了,誰知她偷的那人是衙門裡的皂隸,最是凶蠻不過,因許國定未跟外室說清楚自己的底細,那皂隸不知道許國定是官身,將許國定往死里打了一頓,搜乾淨了他身上的銀子又扒光了他的衣裳扔了出去,許國定又是憋氣又是傷,自那以後身子骨就越來越差了,一日不如一日,唐氏一手遮了天,原先還有些顧及,自許國定病重,就毫無顧及了,許國
定重病之後不到一個月,娘就沒了,自己就被丟到了三房,老太太去世,許家分家時,許國定大約是迴光返照,最後一次撐起掌家人的架子,讓唐氏把自己接回來,自那以後就病得糊裡糊塗了。
許國定確實不修私德,可是對她們母女不差,是她們母女在許家唯一的依靠,許櫻知道了前情,自是不能讓許國定這棵參天大樹就這樣倒了。
她是個不到十歲的孫女,自然不能跑去勸祖父,要是去找唐氏,唐氏信不信她在兩可之間,可是不知就理的祖父肯定覺得自己這個孫女出賣了他……
許櫻思來想去,決定去一趟寄梅院。
許櫻去寄梅院時梅氏正在收拾行李,唐氏終於鬆了口讓梅氏進京,梅氏進京之前已經進了信兒,許昭齡把春娟收用了,但還是寫信盼著她早日進京。
許昭齡收用春娟本在梅氏的意料之中,許昭齡能跟春娟止乎於禮這麼久,已經夠對得起她了,他們這樣的人家沒有不納妾的,不是春娟就是別人,至少春娟是她可以拿捏的。
想歸這麼想,梅氏心裡還是酸澀得不行,她不怨許昭齡,也不怨春娟,她就怨唐氏,這個見不得人家好的老太婆!
梅氏見許櫻來了,勉強撐起一個笑臉,「四丫頭來了,快進來,我剛翻出一些我未嫁時的衣裳首飾,想要給你呢。」
「我做了雙小鞋子給元錚弟弟,只是不知道大小如何。」許櫻紅著臉拿出一雙軟底童鞋。
梅氏拿在手裡比了比,「正正好好的,你這丫頭心思怎麼這麼靈巧啊,猜著做竟把鞋做得這麼好。」
「六嬸您誇錯了,這鞋可不是我猜著做的,是我讓麥穗過來跟元錚弟弟的奶娘要了鞋子的尺寸,又放了些許做的。」
「那這心思也夠靈巧的了。」梅氏說道。
「六嬸您這是要上京?」
「太太已經准了。」
「六嬸,我娘聽說了一件事,卻不知道該跟誰說,就跟我念叨了,我私下琢磨著得告訴太太,可我跟我娘……卻是說不得的。」
「什麼事?」梅氏看許櫻的臉色,知道這事兒小不了,拉著許櫻進了裡屋,把里裡外外收拾東西的丫鬟、婆子全打發出去。
許櫻一五一十的把許國定在外面置外室的事情說了,「這事兒原我一個孩子不該知道,可我娘素來沒什麼主意,知道了也不曉得要怎麼辦,以我的心思不能瞞著太太……」梅氏聽說了這事兒,心裡可是樂開了花,她早想給唐氏添些堵了,贖買娼妓做外室……唐氏怕要鬧得天翻地覆,跟許國定把撕破的臉再撕破一回……可是她馬上就要上京了,唐氏這人心狠臉酸的要是因為這
事兒反倒怪起她這個報信兒的……可怎麼辦?
她雖不怕得罪唐氏,可在這當口……
「六嬸是不是怕太太因為這事兒氣病了,六嬸要留在大宅這邊侍疾,進不得京啊。」許櫻小聲問道。
許櫻說得這個怕唐氏氣病聽著是孩子話,卻是說中了梅氏的心病,「唉,為尊者諱也是孝道。」
「可這是大事……唉……可惜四嬸不在這兒,四嬸素來跟老太太交好,若是四嬸的話,定能找個恰當的時機說出來。」
梅氏眼前一亮,許櫻這丫頭,心眼就是多……
話說梅氏打點了行裝上京,董氏和梅氏是親妯娌,雖互相別著苗頭,有些心結,大面上可是相當過得去的,自然是幫著安置行李、車馬、下人等等,又上車跟梅氏惜別了一番。
梅氏拉著董氏的手,如此這般語重心長地說了一通,「此事原不該我這個媳婦管的,我本想爛在肚子里跟誰都不說,可婆婆年齡大了,公公這事兒終有瞞不住的一天,四嫂你可要心裡有數啊。」
董氏心裏面樂開了花,這樣好的報信兒討好唐氏的機會,梅氏竟然不把握,果然是聰明臉孔笨肚腸,當下滿口答應了。
可這邊送了梅氏走,轉身就到唐氏那裡告了密,「聽說那小妖精年方十五,皮滑肉嫩,老爺喜歡得不行,花了八百兩銀子不說,還買了宅子安置……」唐氏哪是個能容得下這些的,差人問了許國定在不在家,一聽說許國定在外書房,並未出門,就派人悄悄的把連升給綁到了內院,一通威嚇,連升知道唐氏的手段,可也不敢得罪許國定,唐氏開導了他十
幾板子,連升這才招出那外室的居所,唐氏帶著七八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十幾個兇悍的婆子,浩浩蕩蕩地往外宅殺去——
許國定發現連升不見了,聽說是被唐氏叫去了,就知道事情不對,趕緊也套了車往外宅而去,剛一進巷子口就見圍滿了人,對著那外宅指指點點的。
許國定扔了馬鞭子,黑著臉往那宅子裡面沖,正瞧見兩個力壯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按著如花似玉的外室,唐氏拿了簪子往她臉上戳!
「不要臉的騷蹄子!讓你嘴硬!我讓你嘴硬!」
「我真不知道誰是許二老爺啊!啊!啊!饒命!饒命!」那外室沒口子的喊著饒命。
「住手!」許國定大喝了一聲,唐氏住了手,那外室轉過身,看見許國定,立刻跟看見救星似的,大力掙扎了起來「老爺!老爺!您救救奴!」
「你這潑婦!在這兒鬧什麼!」
「我鬧什麼!老爺您又來此做什麼?」唐氏喘著粗氣反問。「我來此做什麼不關你的事!」許國定面上慢慢有了赫色,他年齡已經不小,孫子、孫女一群,年輕時雖偶爾逢場作戲,卻未曾贖買過人,只是這次遇上的香憐實在是美貌多情,曲意承歡之餘,不停地跟他
哭訴只想做良家,不想在妓館過那一雙玉枕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嘗的日子。
他年老寂寞,就生出想要把她安置在外面時常賞玩的心思,可他畢竟年老,外宅離許家村又遠,已經贖買了一個多月,卻只來了四五回罷了。唐氏若是私下裡偷偷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了,許國定頂天了跟她關起門來吵兩句嘴,可唐氏竟弄出這麼大的陣勢,外面看熱鬧的人足有幾十年,許家是當地望族,不認識許家的人也認識許家的車馬,此時就
有不少人在外面議論紛紛指指點點,許國定深覺丟了臉面,對老妻也從羞愧變成了厭惡。「不關我的事?許國定!我為你生兒育女,苦熬了幾十年,如今孫子、孫女都有了,你嫌我老了,入不了你的眼,我讓你養年輕的姨娘,給你買美婢,可你竟連妓館里出來的賤貨都往回買!你還要不要臉!
」唐氏得話說得又急又大聲,門外的議論聲更大了,許國定的臉漲得通紅,「你們都是死人嗎?快關了門!」
家丁把門關上了,許國定快走了兩步,揚手就給了唐氏一個耳光!「你還要不要臉!」
「你不要臉!你個老不修!你太不要臉了!」唐氏被打了這一下,幾十年的怨氣通通湧上心頭,又哭又嚎地推搡許國定,兩人扭打在一起。
婆子家丁愣了一下,劉嬤嬤大喝了一聲,「你們都是死人嗎?快分開老爺和太太!」家丁拉許國定,婆子拉唐氏,沒人在意那外室抹了抹眼淚慢慢往外挪,那外室年方十五,卻是自小在妓館中長大的,見多識廣,她自己又有短處在,知道這事兒不管許國定夫妻怎麼打鬧,最後她一定倒霉
,還是先跑了吧。她剛挪到牆角,馬上就要挪到通了后角門的巷子,忽然屋裡搜撿的人喊了一聲,「這裡有男人的褲子!不是老爺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