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董家表哥
「四妹妹!四妹妹……」
許櫻真想假裝自己是聾子,以躲過許榴這個莫名熱情的「姐姐」,可是連瑞春都聽見聲音停下來了,許櫻也只好停下來,扯出一個不怎麼真心的笑臉,「三姐姐。」
「四妹妹,我表哥考上茂松書院了……」
自從過完年許榴已經把這個消息說了十幾遍了,「我知道。」
「我二舅舅親自送他來上學,他已經到了,你要不要見見他?」許榴笑眯眯地說道,眼睛里隱隱的藏著期待。真不知道羅先生教得那些德容言工都教到哪裡去了,許榴喜歡錶哥喜歡的這麼明顯,竟無人阻止,幸好許家上下都是董氏的人,許榴也還小,沒人敢傳什麼風言風語,否則上一世不等她私奔,許家女孩的
名聲已經被許榴毀了,不知怎地,許櫻隱隱覺得羨慕,只有許榴這樣真正白得像是一張紙的小女孩,才會這麼高興心儀的表哥到來吧。
「我去看我娘。」父親是前年二月時沒的,出了正月就要辦兩周年的祭禮。
「哦。」許榴也想到了這個,她心裡只有表哥,竟忘了二伯父是二月里沒的。
「你去見你表哥吧,我去見我娘。」楊氏這段日子過得不錯,娘家陪送的三百畝良田的入息年前就送到了,她按照女兒出的主意,二一添作五,一半留下一半置辦了東西,各院都送了年禮,老太太那裡是頭一份,大房三房也沒落下,二房更
是連還在吃奶的元錚都得了一個好彩頭,再沒人敢說業二奶奶母女是回來吃白食的了,反倒有好多人贊她賢惠大方。
梅氏與她來往的勤快,時時勸著她,也督著張姨娘,張姨娘似是想明白了,又似當年的梔子一般乖巧了起來,楊氏每日帶帶孩子念念經,日子過得很自在。
只是出了正月馬上就是許昭業兩周年了,楊氏又有了幾分愁緒。
許櫻剛一進母親的屋子,看見的就是楊氏拿著一件男人的衣裳發獃,那衣裳正是自己父親的,臨去看水之前還沒做完,後來就撂下了,她以為母親早扔了,沒想到還在。
「娘……」
「櫻兒回來了。」楊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滿心歡喜地站起來摟著許櫻喜歡了半天,「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過來了?都帶了誰?吃飯了嗎?」
「娘,我穿得厚,不冷,我帶了麥穗一起回來的,剛一進院我就讓她找麥芽玩兒去了,我吃過了飯才回來的。」
「你跟姐妹們處得如何?還跟桔丫頭彆扭著呢嗎?」
「我沒跟她鬧彆扭,她不過是個孩子,我跟三姐姐好,自然會讓著她。」楊氏一直關心許櫻在許家有沒有好姐妹,許櫻也樂得拿許榴來哄她。
「我上次不是讓你把榴丫頭帶過來玩嗎?怎麼不見她?」
「聽說董家表哥來了,我就沒叫她。」
「這會子不年不節的他怎麼來了?」
「聽說是為了考茂松書院。」許櫻看著楊氏的眼睛說道。
「茂松書院?沒聽說過啊。」
「是新開的,開書院的人姓連。」「難不成是連師兄?他不是最不耐煩苦作學問嗎?怎麼開起書院了?」別人楊氏不知道,連俊青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在家時父親常常感嘆連俊青聰明有餘,努力不足,雖說中舉之後為了中進士臨時抱佛腳閉
門苦讀,卻終究不第,自那以後雖說也一樣做學問考科舉,卻不怎麼上心。
他也是楊老先生眼裡生於錦繡之鄉,富貴之家以至不肯上進的典範,因此對家境過好的學生,頗有些偏見。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許櫻搖了搖頭,她見楊氏提起連俊青表情平靜,再次確定母親對他並沒有旁的心思,「百合姐呢?」「許忠回來了,我讓她去看看可缺少了些什麼,他不能住在內院,除了替咱們採買些東西又無旁地事干,我想著不如放他自由,可許忠就是不肯走,你六嬸出了主意,把他薦給了老爺,他現在正在幫老爺做
事呢。」
百合……許忠……許櫻忽然靈光一現,「許忠還未成婚吧……」
「你個傻孩子,他等了你百合姐兩年了,本來當初說好要讓他們成婚的,誰知道遇上你父親的事,耽誤了。」而上一世他們剛回來沒多久,許忠就被趕走了,並不像這一世一般,陰差陽錯被留了下來,許櫻惦記著百合當初幾次送吃食的恩義,也怕這一世又出了什麼事,讓百合落到太太手裡,被隨便配了人,有心
立時就成全了她跟許忠,「太太,如今我爹也兩周年了,他們本是僕人,不必似咱們一般守三年的孝,不如讓他們早早成婚吧。」「我也是這個意思,許忠如今在老爺跟前已經是有頭臉的管事了呢,若不讓他們早成婚,百合怕是要恨我一輩子了。」楊氏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放心我,生怕我被誰吃了,非要讓百合看著我,不肯她嫁人呢
。」
許櫻笑了笑,她做得確實明顯了一些,「五嬸還來嗎?」
「自從你六嬸跟咱們常來常往起來,她來得就少了,就算是來了也不好意思胡亂拿東西,如今她也難,前日還跟我說有間嫁妝鋪子租不出去白放著,想要出手呢。」「哦?」楊氏不知道江氏這鋪子的底細,許櫻是知道的,她在江氏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時候,曾經幾次聽見江氏跟五叔吵架,每次吵架不管緣由如何,都會說道--「當初你賭輸了錢還跟人家打架,把人打傷了,人家要告官,我連嫁妝鋪子都給賣了,替你平事,我那鋪面在大明府繁華地,一年的租金也有上百兩,因賣得急,竟只買了八百兩銀子,全填了你敗出來的無底洞了,如今你又嫌我手緊……你有沒有良心
!」
「唉,你五嬸實在是個可憐的……」「她那鋪子確實是好的,只是咱們不能買,咱們若是買了,她早晚還有話要說,不如你捎個信給外祖母,讓她把咱們的銀子給小舅舅,讓小舅舅替咱們買下來,對外只說你只是居中牽了個線,日後就算她覺
得賣便宜了,後悔想跟咱們找后帳,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多的鬼主意,這都是跟誰學的啊。」楊氏嘆道。
「所謂時勢造英雄,人都是逼出來的。」許櫻說道,只不過有人軟弱如菟絲花,失了依仗被逼迫得過了就送了性命,有人卻性如松柏,沒了依靠的大樹,自己受著雨露風霜,反而長成參天大樹。「好,你既如此有主意,就依你。」楊氏一聽許櫻是被逼出來的,就又想起了許昭業,若是他在……櫻丫頭一個小女孩,怎麼會如此琢磨算計,只不過……「你五嬸的鋪子位置好不好,能不能賺錢,還得看你
小舅舅和你小舅媽怎麼說,你一個孩子沒出過門,只因聽說有人急出手店鋪就覺得是便宜,萬一真是租不出去才賣的呢。」
「娘,你只管讓小舅舅去問。」許櫻說道。許櫻是五、六天之後去唐氏那裡請安,才碰巧遇見那個董家表哥的,本來她以為能勾得許榴念念不忘的,必然是個風流公子,卻沒想到是個穿著石青織錦斜襟棉褂,拿了竹青布巾子束髮,國字臉,濃眉毛
,頗方正普通的少年。
見到女孩子沒有什麼話不說,竟紅了臉,低著頭臉不敢多看,這位董家表哥,竟是如此羞澀正直的。
「表哥,四妹妹是我二伯父的女兒,並不是外人,你不必害羞。」許榴知道自家表哥的性子,小聲安慰道,「四妹妹,這是我表哥,大名叫董鵬飛。」
「表……表妹……」
「表哥好。」許櫻大大方方地說道,能時常寫信給自家表妹,還不忘在信里夾花箋的表哥,是個結巴?
「表哥不是結巴,他就是害羞。」許榴笑道,在董鵬飛面前,她眉目間顧盼飛揚,臉上泛著淡淡的紅暈,滿是少女的羞澀。
「哦。」
唐氏笑吟吟地瞅著他們說話,對董鵬飛似也印象極好的樣子,「鵬飛你遠道來求學,怎能住在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茂松山上,不如就在家裡住下吧。」
「謝親家太太的好意,山長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山上讀書雖說苦些也是修身。」「說得好。」許國定人未到聲先到了,他頭戴黑貂皮帽,身穿赫石色織歲寒三友緙絲出風毛貉皮袍,一副富貴閑人的樣子,真難得一大早他會在唐氏這裡出現,想來董鵬飛就是在等他的,他的身後還跟著許
昭文和他的獨子許元凱。
董鵬飛和許家姐妹站了起來,給許國定和許昭文請安,許元凱又給唐氏和自家母親與六嬸請了安。許國定見到董鵬飛在這裡很高興,「前幾日你來,我剛巧不在家,如今總算是見到了,元凱啊,來見見你表哥,你表哥學問好得很,你要是能學到他一兩成,也不枉你老子娘白疼你一場。」看許國定的態度
,他很喜歡董鵬飛,難怪唐氏對董鵬飛很客氣了,許國定出門訪友的事許櫻是知道的,可為什麼先讓許忠回來呢?其中又有什麼事發生嗎?許櫻極不喜歡有什麼大事她不知道……
「表哥好。」許元凱向董鵬飛施了個禮。
「表弟何必如此客氣。」董鵬飛虛扶了他一下,兩人是親表兄弟,關係卻不怎麼親近。
許櫻不知道許元凱的心結,許元凱資質平平,讀書不是不努力,就是腦子不夠用,可偏有董鵬飛這個會讀書又用功的表哥比著,自幼耳朵里聽母親誇表哥都快聽出繭子來了,與董鵬飛關係自然是平平。
「老爺來得真巧,剛才我正說到要讓鵬飛住在家裡,可這孩子偏不住。」
「鵬飛想得好,長於婦人之手,能有什麼好的?元凱也好,元錚、元輝也好,滿了十歲全都移到外院去,除了奶媽子一個丫鬟都不許帶,許家是書香門第,要以讀書為要。」許國定說道。
「是,老爺想得好。」
許國定眼睛四下看看,「怎麼二奶奶不來跟你請安?」
唐氏愣了愣,「她身子不好,又不愛出門……」
「老二都要過兩周年了,她總在院子里窩著像什麼話?每日出來請安,說話,幫著四奶奶、六奶奶管管家,也是好的。」
「是,我明個兒就讓她來。」
「老二兩周年祭就快到了,雖說是小祭可也不能簡薄了。」
「我正要跟老爺商量呢,家裡還有老太太在,他又是年輕夭亡的,以我的想頭不如去廟裡辦三十六天的道場就是了。」
「去廟裡辦也對,三十六天不成,最少要七七四十九天。」
「就聽您的,辦四十九天道場。」
「嗯,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前頭還有事,走了。」許國定似乎來就兩年事,一是見見董鵬飛,順便激勵一下孫子,二是許昭業的周年祭,兩件事辦完了,抬屁股就走了,還帶著了連帶董鵬飛在內的男丁們,唐氏送走了他,也沒了別的心思,就讓孫女們也
散了。許櫻則還在想著許國定讓許忠先回來,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