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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婆媳

  第二日晨起,第一宗是去唐氏那裡請安,老太太身體不好怕吵,免了請安,所以唐氏這裡是最後一個請安的地方。


  許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左邊是許榴,右邊是許桔,兩姐妹中間夾了她一個外來的,許櫻八風不動,許榴和許桔那身上的彆扭就別提了,尤其是許桔,一眼一眼的往母親那邊瞅。


  董氏站在唐氏旁邊伺候著,像是沒看見女兒的表情似的,許櫻這丫頭難唬弄,她不覺得婆婆的所謂分隔她們母女,一點一點的把許櫻引誘來這個計謀能成功,這丫頭的心眼真是太多了。


  梅氏是個機敏的,自然把她們母女的眼皮子官司瞧得明白,經過夜半飛賊的事,梅氏多少也明白了自己婆婆的心思,暗暗後悔,自己不該嫁到這樣的人家,對孤兒寡母沒有憐惜之心,反倒生出謀財害命之意,瞧瞧自己恩愛的夫君和日漸長大的兒子,也只得把這念頭咽下去,許昭齡跟她抱怨家裡進賊這事蹊蹺的時候還幫著遮掩。


  左不過許昭齡考庶吉士留京的事若是成了,她帶著兒子跟著去赴任,離了這是非地,這些是非人,可看婆婆竟把許櫻養到了跟前,不知道又使什麼計謀,梅氏瞧著又有些不忍。


  許櫻發現了梅氏擔憂地眼神,抿嘴笑了笑,歹竹偏能生好筍,唐氏那麼歹毒的人,生出來的兒子里卻有許昭齡這樣憨厚的,娶回來的媳婦是梅氏這樣賢惠的,這上哪兒說理去?

  「老六一去這麼久,授官的事可有著落?」唐氏現在心裡第一愁的還是許昭齡的前程,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與許昭齡同科的楊純孝已經授了官,走馬上任了,許昭齡還是沒著落。


  「六爺已經聽從了老爺的安排,考中了庶吉士。」梅氏有些驚訝,許昭齡考庶吉士的事是公公安排的,考中了之後將寫給父母的信一併交到了公公那裡,公公竟然沒跟婆婆說?


  唐氏的老臉也是一僵,「瞧我這記性,昨日老爺跟我說了,我因睏乏就直接睡了,竟然渾忘了……要依我說這庶吉士也沒什麼當緊的。」


  梅氏暗笑婆婆見識短,念了三年庶吉士出來再授官跟沒做過庶吉士的能一樣嗎?可這話她不敢說,「媳婦也是這個心思,只是這官場前程是爺們的事,媳婦不懂。」


  「男人嘛,就是粗心,以前程為重要緊。」


  「公公還說讓收拾收拾進京服侍六爺。」


  唐氏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梅氏,梅氏穿了藕荷色交領束腰長襖,露出尺長的象牙白綉粉梅裙,頭梳百合髻,頭戴嵌寶金鳳簪,斜戴一朵大紅的絹花,這身打扮稱不上多富貴,首飾也不是頂頂好,可那年輕人的飽滿瑩白的皮膚,不點而朱的紅唇,臉頰上御制官粉都描不出來的殷紅,還是刺入了唐氏的眼。


  當年她初嫁入許家,許國定對她淡淡獨寵通房,她咬牙苦熬,只想著生了兒子才算站住了腳,腰杆子才硬,誰知竟三年未開懷,婆婆的臉色一年比一年難看,最後竟越過了她,給萱草停了葯,她不服!派人暗地裡在萱草的飯食里動手腳,誰知竟被許國定發現了,夫妻兩個吵得面紅耳赤,見了面連句話都沒有,許國定考中了進士要赴外任時,婆婆說她捨不得她,竟把她留下了,讓許國定帶著萱草走了,這才生下許昭業這個庶長子,想到這裡,唐氏在心裡冷笑了一下。


  「你大嫂事多,這家裡她一個人撐不起來,再說我也捨不得錚哥兒,你派一個得力的丫鬟過去服侍老六就是了。」她比當年的婆婆寬厚太多了,梅氏已經有一個兒子傍身,送去的丫鬟再怎麼能也生不出庶長子來。


  梅氏臉上的笑,立刻就僵住了,公婆不和起因難道不就是公公寵妾滅妻?婆婆是吃過大虧的,難道不知夫妻久隔並非好事?

  許櫻瞧著這一幕,心裡明白得很,若是許昭齡不考中進士,唐氏也不敢這麼拿捏梅氏,可許昭齡偏偏考中了,梅氏也已經有了一子傍身,梅家再疼女兒,怕也沒有借口在這件事上為梅氏撐腰。


  梅氏倒霉,最得意自然是一直瞧比自己風光的弟媳不順眼的董氏了,她推了推僵住了的梅氏,「瞧太太有多疼你,捨不得你去京里吃苦。」許家雖是望族,放到京里卻不算什麼,許昭齡也只是租了個四合小院住,帶了一個書僮一個長隨,日子過得緊巴,可董氏說得捨不得吃苦,實在是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話。


  「媳婦不怕吃苦。」不多說這一句話,梅氏不甘心。


  「我這裡缺人服侍,你身邊若是沒有可靠的丫鬟,我身邊的……」唐氏還是那句話。


  「明日我就讓春娟收拾收拾,上京服侍六爺。」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讓唐氏的人進京分寵,不如派她自己的陪嫁丫鬟進京,陪嫁丫鬟不就是干這個用的嗎?梅氏咽下心裡的苦澀。


  許櫻冷眼旁觀,唐氏看不順眼庶子媳婦,難道對嫡子媳婦就好了?這老太婆怕是瞧著誰好都不順眼吧,如此心胸狹窄之人,最後竟得了善終,簡直是老天無眼。


  「六嬸不跟六叔上京城嗎?」許櫻興奮地說道,「那我是不是能找弟弟玩了?」


  「你有你自己的弟弟為什麼要找六叔家的弟弟玩?」許桔忍不住說道。


  「我弟弟不好玩,元錚弟弟才好玩,他都會爬了!」


  「凈說孩子話,弟弟哪裡是玩的。」唐氏說道,許櫻這丫頭鬼靈精,又在打什麼主意?她是怎麼知道元錚會爬的?難不成梅氏私下跟楊氏那個賤人有往來?

  三翻六坐七滾八爬……元錚只要沒什麼毛病,自然是該會爬了,唐氏多疑,她只需要給她一個懷疑的理由就行了,「六嬸,你為什麼不高興六叔考中庶吉士啊?我外祖說非翰林不入內閣,罵我大舅舅胸無大志呢!我舅母卻說黨爭什麼的,說讓我大舅舅暫避。」


  「你一個孩子,學舌都學不明白,如今太平盛世,朝堂上一團和氣,哪有什麼黨爭。」


  「可是我舅母說,現在朝庭上首輔和次輔兩黨爭得厲害,不光是大臣們站隊,連夫人們出去交際都生怕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結交了不該結交的人呢,說我大舅舅脾氣直,怕他在京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黨爭的事許櫻並不是從大舅母那裡聽說的,而是塵埃落定之後知道的,最後贏的人不是首輔也不是次輔,而是本屆大考的主考劉尚書,許家的三爺許昭通,恰恰是因為在分部考中考到了禮部,因緣際會得了劉尚書的賞識,這才前程似錦仕途坦蕩。


  「越說越不像話,在閨學里你都學了些什麼?」唐氏怒道,黨爭……當年許國定因為捲入黨爭,被兩派的人夾在中間,那段日子過得提心弔膽,一家大小惶惶不可終日,最後雖搏了個全身而退,卻是從此再難入朝堂……


  許櫻知道唐氏把自己的話記到了心裡,擺出一副被嚇到的表情,老老實實的坐著再不說話。


  許國定聽唐氏在他跟前越說越不像話,眉頭越皺越緊,「婦人之見!昭齡不過是個庶吉士,黨爭有他什麼事!」許國定在黨爭上吃過虧,這些年人雖隱於鄉間,可眼睛未離朝堂,他是旁觀者清,今上最恨黨爭,雖因為身體不濟不得不容忍兩黨相爭,以求在兩黨間互相制衡,可如今首輔和次輔之爭越來越不像話,聖上不出三、五年必定出手,到時正是許昭齡出館之時,必定前途似錦!

  「可是……」


  「別再說了!你若想留下老六媳婦就留下,老六媳婦厚道,你身體不好事情又多,照顧不過來,她幫著看顧著老二家的我放心。」許國定橫了唐氏一眼,他跟唐氏的帳早晚要算清楚,「你要是沒別的事就回去吧,沒事不要來外面書房。」


  唐氏幾乎要把帕子揉碎了,瞪了一眼伺候許國定的美婢,一甩帕子走了。


  剛走到二門裡,就把劉嬤嬤叫到了跟前,「去查查老二媳婦和老六媳婦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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