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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毒計

  「陸氏走時真的拿了一個箱子?」唐氏皺了皺眉。


  「王婆子瞧得真真的,還能有假。」董氏說道,「那個楊氏是個吃裡扒外的,暗地裡不知道將多少家私搬到了娘家。」


  「你若早些說,沒準兒還能來個人贓並獲,如今倒是說晚了,白惹閑氣。」唐氏說道。


  董氏心想,說早了您也不能去攔著楊家長媳的車駕,去搜自己媳婦的私財啊,傳出去還要臉不要?無非是想要找人怪罪罷了,「那楊家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早晚哄著楊氏把許昭業留下的錢財全搬回娘家,到時候咱們家又要養著他們三個吃白飯的,又要花錢替他嫁女兒,娶媳婦。」董氏當著唐氏的面,從不叫許昭業二哥。


  「娶什麼媳婦?那個賤貨肚子里的孩子沒生出來,誰知道是男是女?」


  「您的意思是——」


  「我原先以為你是個精的,沒想到拖了這麼久還沒得手,難道要我老太婆親自出馬不成?」


  「怎敢勞煩您啊。」董氏笑道,自己的這個婆婆就是一隻成了精的老狐狸,計成了沒準兒能記自己一功,計不成她把這事怪到她頭上,自己就是招禍了,她嫁入許家從孫媳婦做起,對自己這位面慈心狠的婆婆,了解的不要太深,越是這樣她越是知道,自己的這位婆婆除了把自己的兩個兒子當成命根子,就連親女兒都靠後,兒媳婦更是不算什麼,就算她有身為太婆婆的姑婆做靠山,也是不敢惹自己的婆婆的。


  許昭業的這座小院,雖說老爺太太早有明言,要優待、厚待,不得輕易驚擾,卻也是一紙一線都要伸手向別人討要,此時梔子有孕,許楊氏手裡有錢,上上下下不敢敷衍,可也沒說多敬重,維持的就是面上情。


  許家如今老太太在堂並未分家,掌家的是大太太孟氏,孟氏手下又有長子長孫媳簡氏輔佐,這婆媳倆心裡明白,老太太如今已經年近七旬,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太太身後必然要分家單過,左不過七年八年的光景,各房早各有心思,雖說大帳從公中出,私下裡誰都藏了小九九。


  是以這婆媳倆只按公中舊例,該採買的採買,買完了一分三份,怎麼使用,要不要用,由各房各自去安排。


  到了二太太唐氏這裡,她一有嫁妝,二有許國定為官私攢下來的銀兩,三有投田,公中給的那些東西都是中等,她看不上可也不挑,自己親生的兩個兒子可勁兒的貼補,非親生的比如許昭業留下的孤兒寡母,就按公中的舊例給,至於姨娘等等就各憑本事了,受寵的能從許國定那裡得到點補貼,不受寵的就是混個吃不飽餓不死。


  若是許國定問起,她又會說自己私下裡補貼了多少多少,其實都是一些專哄外人的花把式。


  可若是算細帳,唐氏這麼對許昭業留下的孤兒寡婦首先是不對的,許昭業當年中了舉人之後就有了千畝的投田,一年入息少說也有千把兩,這些可都是唐氏收著呢,並未給旁人。


  唐氏一心想要治死梔子,治死許楊氏和許櫻,除了有舊恨,也有這些利益在裡面。


  尤其是梔子,她這一胎生下來的若是兒子,若是能養活,那麼許楊氏就有了資本去跟她要這屬於許昭業的千畝投田,更不用說兒子稍大一些,許楊氏也有資本跟唐氏說要分出去另過,畢竟她是庶子媳婦,有了能頂門立戶的兒子,分出去單過,不算違例。


  而看著眼中釘的兒媳和孫女拿著「她」的田產出去過好日子,唐氏想想就心口疼。


  董氏呢,她幫著婆婆掌家,自是知道這些底細的,許昭文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道跟那些神棍、酸儒私混,交往俱是酒肉朋友,董氏早就熄了許昭文考中舉人甚至進士的希望,如此一來唐氏手裡的田產對他們夫妻就尤為重要了。


  許楊氏要分走的田產,等於就是割她的肉,更不用說許楊氏的家底就算只有露出來的那麼多,也足夠董氏垂涎了。


  這婆媳倆旁地事也許沒有那麼默契,整治許昭業留下的孤兒寡婦這件事上,默契得很。


  公中送來的精米細面、柴米油鹽等等自是要經過許楊氏驗看的,許楊氏查過了才能使用,單給梔子補身子的雞鴨魚肉等等,更是要許楊氏看完了,張嬤嬤再看。


  如今張嬤嬤病了,許楊氏又加細驗看了一番,「拿去廚房吧。」這個意思是她這裡過去了。


  「等等。」事關重大,許櫻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藏拙了,旁人既然連用藥水浸濕梔子的衣裳,盼著他們手忙腳亂之下找大夫,藉機下手這樣的勾當都使出來了,一計不成再生二計也並非不可能,雖說這東西只是按時送來,許櫻卻也不得不十倍的小心。


  「櫻丫頭不要搗亂。」許楊氏雖覺得女兒早慧,卻不覺得女兒有本事查驗她都驗不出來的毒物。


  「娘,你讓我看看吧。」許櫻撒嬌道。


  「看就看吧,我看你能認得全不。」許楊氏搖了搖頭。


  只見許櫻不看那些雞鴨魚肉精米細面,只是翻看調料,尤其是各類油脂,不只要看顏色,還要拿手指佔了放到嘴裡。


  「這是什麼油?」


  「菜籽油。」許楊氏說道。


  「不對,菜籽油不是這個味兒。」許櫻心裡明鏡似的,這不是菜籽油,這是棉籽油。


  虧得她上一世是為人外室的,小妾、外室之間爭風吃醋無所不用其極,這棉籽油第一有害的就是男子,常年食之會無子,正室們若是覺得孩子已經夠多了,又爭不過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妾,管不住外室,用棉籽油釜底抽薪的也不是沒有。


  這棉籽油若是孕婦吃了,不出七天,若是男胎,胎兒必死。


  「哦?」許楊氏也用筷子沾了點放在嘴裡,確實跟平時吃的菜籽油稍有差異,「常嫂子,你來吃吃看。」


  常嫂子久在廚房,嘗了一點之後,搖了搖頭,「菜籽油都是油坊做出來的,許是換了油坊?或者這一榨火候不夠?」言下之意也是味道稍有差別。


  但是這點差異,確實是不易查覺,彼時都是油坊手工榨油,別說不同油坊之間手法雖說相差無己,味道卻是有差別的,甚至不同的年景,油的味道都會稍有不同。


  除非是許櫻這樣久經歷練的,知道品嘗竅門,否則能嘗出這是棉籽油的人實在是不多。


  「不管怎麼樣,還是別用了。」許楊氏搖了搖頭,「從外面買來一些油來用就是了。」


  「不要從外面買,這豬肉、雞肉、鴨肉都是現成的,自己榨油自己吃豈非一樣?」許櫻搖了搖頭,不能外人知道她們沒有中計。


  「好,就依你這個小人精。」許楊氏揉了揉女兒的頭髮,可嘆她並非大家子出身,乃是無有妾室的書香門第出身,否則早就能嘗出棉籽油,並對女兒的智計產生懷疑,畢竟許櫻小小年紀,如何能分辯出菜籽油和棉籽油?


  如今她只覺得女兒過於謹慎罷了,她偏也是個謹慎的,也就依了女兒了。


  「娘,這油扔了可惜,咱們吃吧。」許櫻一派天真地說道,實因她知道棉籽油對男子有害,對女子卻是有益的。


  許楊氏笑了笑,對女兒的最後一絲擔憂也煙消雲散了,「好,也依你。」


  百合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總覺得姑娘有什麼不對勁,可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她卻不敢說。


  新來的小丫鬟叫麥芽和麥穗的卻是個不過十歲的小孩子,只是覺得姑娘好厲害的樣子。


  許櫻瞧著這三個人,心裏面暗暗嘆息,百合這個姑娘有心計有智謀,所欠的無非是出身低不識字,要是能選,她寧願懷有父親孩子的是百合,至少她能自保,日後為了自己的兒子也會跟她們母女擰成一股繩,如今百合已經年近二十,雖說家裡有喪事,親事卻是拖不得了,至多能留百合一年半載,如今自己母女身邊卻是老得老小得小,麥芽和麥穗只是普通的鄉下小姑娘,調教出來的日子遙遙無期。


  只是這都是遠慮,許櫻想了想也就放下了。


  這邊董氏把名為菜籽油,實為棉籽油的油器送過去了之後,一心等著梔子的孩子胎死腹中的消息,誰知過了七、八天,許昭業的院子還是沒有動靜,董氏就有些著急了,暗地裡打聽了,許昭業院子里的守門婆子正是陸氏派來的,平素里一人守門一人打掃輪著做事,這兩人初來乍到誰也不認識,又因陸氏一番敲打,不敢與許家人多來往,免得失了得之不易的差事,回家看兒子媳婦的臉色。


  董氏派來的人是個精細的人,跟這兩人慢慢套近乎,也只套到了隻言片語,菜油嘛,她們是吃的,平時吃的菜里也有葷油,梔子吃什麼她們就不知道了。


  董氏接到了這樣的迴音,暗地裡想著莫非梔子懷的是女胎?朱大夫和老太太兩個人都看錯了?


  或者許楊氏識破了她的計謀,沒給梔子吃菜油?


  不管怎麼樣,先從最壞的打算起吧。


  董氏一計不成,又生了二計,找了自己的奶兄弟一番的囑咐,那奶兄弟一家子全指著董氏夫妻生活,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勿要找遠道而來的,抓到了也與你我不相干。」董氏又囑咐。


  「您就放心吧。」


  許櫻估算著日子,眼看如今已經是送油來的第八天,不管主使是唐氏還是董氏,一見梔子無事,必定要再生事端,簡直睡覺也要睜著一隻眼睛,這一日晚上,果然被她聽到了異動,只聽「卡拉。」一聲,接下來是「吱……」這聲音雖輕,在深更半夜分外響亮,有人摸進來了!

  「誰!」許櫻大喊了一聲,有道是寡婦門前事非多,半夜進來人了,是天大的事!


  她這麼一喊,母親的屋裡也點起了燈,「誰!」


  許櫻知道,若是賊人進了母親的屋裡,母親和梔子都是文弱女流,必定要吃虧,當下摸了自己藏在枕頭底下的剪子,沖了出去。


  那賊人聽見屋裡的人醒了,本是一驚,想到旁人對自己講的這院子里全是女人孩子,連吃公蒼蠅也沒有,膽子就大了,他早得了安家的銀子,也知道自己的目的為何,就算是被抓也有了一套脫罪的說辭。


  許櫻心念電轉間也明白了來人的目的,半夜有男人進了屋裡,若是能推到梔子在肚子上踩兩腳也就罷了,若是不成,那男人說自己是誰誰的相好,半夜來私會,她們這一屋子的人都沒臉活了。


  這許家大宅,宅院深深,若無人裡應外合,故意外人進來,哪那麼容易就摸到了許昭業孤兒寡婦的屋子裡來。


  許櫻知道,這不是唐氏乾的,唐氏要臉,男人進了大宅,還進了二房的房頭,第一個打得是唐氏的臉!


  肯定是董氏!

  這董氏實在是毒婦!為了那點子雞零狗碎,連臉都不要了!


  這邊許楊氏也下了床,她也聽見有人撬開她屋裡的門,梔子也醒了過來,卻嚇得連被窩都不敢出。


  許楊氏顧不了許多,一邊搬東西堵門一邊高喊:「外面來得是誰?這裡是許家大宅,住得是官眷容不得宵小放肆!」


  那賊人正想著反正也開不了門了,過不了多久人就要多了,他先踢打幾個人,尤其是要打大肚子,被抓到了之後只攀咬自己是梔子在山東的老情人,特地來探她來了。


  豈料無聲無息一個小女孩站到了他的身後,女孩個矮力薄,卻不是個好惹的,剪刀順著他最軟的肋下就狠狠扎了進去。


  「啊!」他喊了一聲軟軟倒下,月光下只看見一個小女孩冷笑的臉。


  「娘!」許櫻尖叫!

  董氏早就派人埋伏下了,看見院子里點了燈,立刻敲鑼打鼓的過來,又使勁兒敲門。


  誰料想看見的卻是許櫻躲在許楊氏懷裡不停地尖叫,一屋子女眷一個不少全在,正抱在一起哭呢。


  而那賊人則是躺在地上,腰腹處不停地流血,咽喉處扎了一把剪刀!


  許楊氏冷冷地瞪著董氏,為女子弱,為母則強,董氏竟然不顧廉恥派人冥夜進屋,要毀她們一屋子女子的名節,更害得自己女兒小小年紀手沾血腥,許楊氏這個做母親的再軟弱,此刻也變成一隻護崽的母老虎。


  許櫻則是抱著母親,她沒想到記憶里軟弱的母親看見女兒刺傷了賊人,那賊人還能說話時,會撥出剪刀直接刺入賊人的咽喉。


  「櫻兒,別怕,他不能說話了。」許楊氏摟著女兒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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