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如此高明
葉鳳泠始終留心月麟情緒,找機會拉月麟說悄悄話。
月麟還以為葉鳳泠是要問什麽呢,一聽到洗硯的名字,立刻垂下了頭,手指絞在一起,坐立不安。
葉鳳泠自以為看出些端倪,笑嘻嘻地抱住月麟,歡喜道:“月麟以後還要和我在一起啦,咱們倆一起嫁過去好不好?到時候你要是想住在府裏,我就單給你們辟出來一個小院子。”
蘇府很貼心,送來整座國公府的院落輿圖,提前給葉鳳泠熟悉。蘇牧野還單獨送來一幅詳細標注好他院子裏各處擺放的放大版輿圖,告訴她,若是哪裏不滿意,先在圖上標出來,婚期太近,動土不吉利,等日後他再一一修建。葉鳳泠不想叫月麟日日跑來跑去,便想著找地方單劃一個院子給洗硯和月麟住。
桃花糕蹲在她倆腳下,跟著湊熱鬧,汪汪亂叫,努力提升它的存在感。
月麟癟癟嘴,慢慢抬起發紅的眼睛,“小姐不要拿我開玩笑。”
葉鳳泠大驚,終於意識到月麟的態度不對勁,哪裏是羞澀,分明是傷心難過。
她瞪一眼還在叫著的桃花糕,示意它別亂高興,捧起月麟的巴掌小臉,著急:“怎麽回事?洗硯不是去和你說悄悄話了麽?你……你們……沒和好?”
月麟委屈了大概半日的情緒,終於找到發泄口,倒到葉鳳泠肩膀,嗚嗚哭出聲:“……我把銀子還他了……結果他好像生氣了……也不說話,拿起銀子就走……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的話哪裏不對。小姐,我是不是特別不懂事,是不是特別沒有用……”
就是因為她沒有用,小姐離開才不帶著她一起;就是因為她沒有用,柔兆許多事才不告訴她;就是因為她沒有用,洗硯……洗硯才覺得和她說話是浪費時間吧……
敏感又柔弱的月麟,哭的很傷心。她其實也不想做一個沒用的人,她也想像小姐那樣又聰明又漂亮,既會說話還懂眼色,可……可沒有人教她,她也學不會啊。她很氣自己,又很氣洗硯……偏偏自己就是那煮餃子的茶壺,倒半天除了倒一大攤水,餃子一個倒不出來。
葉鳳泠不敢說話了,她意識到自己撇下月麟離開京都的舉動傷害月麟傷害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人都快留下心理陰影了……
到月麟哭完,葉鳳泠才算弄明白二人之間的烏龍,她心裏的小人氣的直跺腳,麵上捏了一下月麟的臉:“你還問洗硯那個什麽木匠了?”
月麟點頭。
葉鳳泠服了。
她轉轉眼珠兒,決定親手教教方腦殼如何去和心儀的男子打交道。她讓月麟打一條絡子,要適合搭配淺色衣袍的,不顯眼又顯高檔的顏色,絡子花樣要精致少見還複雜的。
她還要月麟做一匣糖蓮子,連著打好的絡子,一起交給柔兆。葉鳳泠特意囑咐柔兆:“就說這是專門給洗硯的。別的什麽都別說。”
柔兆眼裏隱有笑意,很上道兒:“那我怎麽跟影衛說呢?就說是神秘不知名女子送的?”
葉鳳泠眼睛亮晶晶,俏皮地拍著柔兆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絡子和糖蓮子到洗硯手裏時,身邊齊刷刷亮起一溜瞪大不眨的眼睛。一名神機營的影衛迫不及待慫恿洗硯打開糖蓮子給大家嚐鮮,他聞了一路的香味,饞的不行。
洗硯臉有些發紅,不太相信,“確定是給我的,不是給老大的?”
確定!對方專門叮囑,生怕給錯了人!
卻聽洗硯嘟囔:“別是想給木匠的吧……”
圍一圈的影衛們忽然站直,紛紛向後退步。
洗硯毫無所覺,目不轉睛盯著手裏的靛青色象眼攢心梅絡子,心緒起伏的厲害,連耳根都紅了起來。
然他手裏的東西突然被抽走,洗硯跳起來大罵:“哪個小兔崽子!哎!啊——是公子呀……”
難怪大家一下沒了聲音,洗硯敢怒不敢言地瞥一眼蘇牧野,期期艾艾:“那個,這個……是給我的……”
蘇牧野蹙眉,聞言瞪了洗硯一眼,洗硯趕緊捂了捂嘴巴,可眼神兒沒變,控訴瞧著蘇牧野。
蘇牧野哼笑出聲,拋絡子和小食匣入洗硯懷。足見葉鳳泠過的不錯,都有心情指點人談情說愛了,可是她知道叫別人心疼心上人,怎麽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心上人呢?
蘇牧野看了一眼自己的腳下,又掃過自己腰間那個磨得有些透亮的香囊和發舊的彩絛,招過來洗硯,沒好氣吩咐:“你去一趟宜秀居,就說我要兩雙鞋,一雙厚底一雙家常、一身褻衣、兩條帕子、一個香囊外加十條絡子,必須她親手,不許別人代勞。成親那夜我得看到,不然我就叫她好看。”
洗硯直接給自家公子的不要臉跪了,這距離倆人成親可就二十天啦,這麽多東西,這葉三小姐怕不得挑燈夜戰?這會兒洗硯打從心底為葉鳳泠抱屈,這麽苦哈哈的,能剩多少氣力和好心情做新娘子啊!
卻說葉鳳泠聽到洗硯的傳話後,驚訝的下巴都掉下來了。
她連聲追問洗硯蘇牧野是不是瘋了,她葉鳳泠長這麽大都沒做過這麽多東西。
洗硯難得的好脾氣,摸著鼻子陪笑,他已經明白過味兒來,越想越覺得自家公子高明,既小懲葉三小姐不時時刻刻把心放在自家公子身上,還拘住葉三小姐不鬧騰,又能到時候收獲心上人親手做的物件,最後借著“你沒完成,我要讓你好看”的不要臉借口討好處……公子真是高啊!
洗硯壓低了嗓音湊在葉鳳泠耳邊道:“聽說長公主殿下最近喜歡攢心梅花斜綣結扣,想給隨身佩多年的玉牌換條絡子。”
葉鳳泠真想踹一腳洗硯以及背後遙遙指揮的某人,敢情一家子把她當丫鬟了,這麽使喚她,她還就不做了,看到時候他能怎麽叫她好看!
葉鳳泠叉小腰氣呼呼朝裏間走,走一半回來質問洗硯:“你怎麽回事,看你平時挺機靈,怎麽哄心上人這麽費勁。”
洗硯立即換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下次要是再讓月麟哭,我真的去給月麟找夫君。”葉鳳泠威脅。
洗硯忙做出一個誇張的求饒動作,“不敢不敢。”
葉鳳泠冷哼一聲,悄聲勾唇,留洗硯自去尋月麟道謝。
花影搖落,芳菲滿園。一重重的林蔭綠意映到了懸掛於窗口的斑駁竹簾上,暮夏之風拂過,萬物蓬勃,亦有些慵懶。
書案前,葉鳳泠拆開西南來信,悠悠自在。
白奇在信中告訴葉鳳泠,幹花加工場地和工人已就位,鮮嫩的花卉也采購完成,馬上開工,大概第一批貨能趕在八月中旬做好。他會日夜催趕工期,這樣,他和白靈就能借著護送第一批貨的機會,趕來京都參加她和蘇世子的昏禮了。
在白靈的信裏,則是一片清愁。蔣奉奉離開昆州了,隨著他一同離開的,還有郊外莊子裏的蔣家仆從和打手們,他們走的無聲無息,就像他們的到來一樣。蔣奉奉走之前,悄悄去了一趟褚亮和紈娘的小院。葉鳳泠走後,白靈回去和紈娘褚亮同住。
白靈沒有說蔣奉奉和她說了什麽,隻用了一句話總結自己的心境:舊事如天遠,不知心恨誰。
葉鳳泠側過臉,幽幽看著簾外院子裏垂著臉聽洗硯說話的月麟,望到月麟耳後隱約的紅暈,心有唏噓。
蔣奉奉和白靈的相識,大概是如同流星一樣的存在,雖然碰撞出火花,到底不能長久,也許這對他們兩人,就是最好的一種結局了。
不過,蔣奉奉和蔣家人離開昆州,是不是說明蔣府撤回了在昆州、在西南的什麽部署?
許多事葉鳳泠不清楚,是以存著疑問。對於蘇牧野而言,蔣奉奉離開昆州確實是一個信號。
他已經查清,當初安南邊防軍士兵莫名得痢疾就是因為食用了昆州藩王送去軍營的糧草。那批糧草裏被人下了藥。昆州藩王在不知不覺間背上一口黑鍋……藥是蔣奉奉下的,目的不難猜測,和聯軍裏應外合,聯手送走安南邊防軍。
先獨龍澗一役、後連鍋端了聯軍,蔣奉奉見聯軍潰敗已成現實,便轉了話鋒攛掇昆州藩王反了國朝京都城裏的馮家。然蔣奉奉、蔣斯傾錯誤估計了藩王對國朝的忠心,被昆州藩王徹底看清居心。
至此,蔣府存異心已是不爭的事實,就是不知蔣斯傾為何會想扶持國朝外的勢力,對抗國朝。先皇打天下時,蔣斯傾是追隨之臣,建國後,蔣斯傾帶領蔣家一躍登上世家頂峰,就算蔣斯傾乞骸骨後,洛陽蔣家依然在世家裏地位超然。
不圖名、不圖利,蔣斯傾想要的是什麽?難道是自己做皇帝?
蘇牧野想不通,就此問題找上二皇子馮懷信。二皇子這幾日日夜守在三清宮,三皇子始終沒醒過來。二皇子人反應正常了,雖然還有些心不在焉,聽到蘇牧野問這個問題,想了想,平靜回複:“這個問題要問老師了。昨日蔣家大公子帶著蔣若若來三清宮看過懷嘉,聽著意思,蔣家還是想嫁蔣若若給懷嘉,哪怕懷嘉……”
蘇牧野挑起眉,看看,外人聽來,隻會說蔣家重情重義,可歎辛虧自己查到了別的東西,不然怕也會被老謀深算的老師忽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