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師門談心
第276章 師門談心
走出向府的葉鳳泠,領著眾人回了了心。他們的行李已經被人從淩虛山莊取來送到了了了心客棧。
比較奇怪的是,沒有人見到和羅,葉鳳泠問了很多人,包括蘇離、包括向府高管家,大家都沒有見到過和羅。
魯和羅,又一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葉鳳泠愁眉苦臉,臉色白的瘮人。
回到客棧,褚亮和石頭自去整理幾人車馬,順便看看那隻被鎖在後院的大雕,有沒有餓死,去淩虛山莊時,為了避嫌,葉鳳泠沒有帶上大雕,寄養在此。
月麟被葉鳳泠推去做些吃食,關上房門,葉鳳泠撲到床榻上,把頭埋進被子裏。
隱隱約約,聽到有嗚咽聲從屋裏傳出,立在門外的月麟,收回敲門的手,看了看手裏端著的粥,悄悄拐去了向師傅房間。
年尾冬日,天氣晚來風急,雲層逐漸加厚,疊嶂如山巒,暮色將天地萬物罩得不甚分明。葉鳳泠去看了看那隻依然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大雕,反身走入客棧。
才眯了會兒,又給外祖父寫完信,略略吃了幾口晚食。望著天空日月同在,她百無聊賴地慢慢踱步。
“阿泠。”向師傅立在樓梯拐角處,有些擔憂地望著她。
兩人自客棧後門來到一條偏僻巷口。巷口支著一家賣“漿米氣兒”的小攤。
“漿米氣兒”,也叫“挑漿飯”或“漿麵條”,是用發酵變酸的豆漿下鍋做成漿飯,再切上蘿卜絲、白菜葉等,佐以韭菜花或花椒油,味道鮮美。若是下上一點兒小米,勾些麵粉,更是美味。
聞著隨風飄來的“漿米氣兒”鮮美之味,葉鳳泠凝滯的胸口緩緩好受了些,市井生活氣息,給人溫暖。
抬頭,見到向師傅擔心的神情,葉鳳泠怔忡一下,旋即一笑,眉眼如水、發絲飛揚。
向師傅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額發,充滿愛憐地望著她,輕聲道:“阿泠,難受的話,就靠在師父懷裏哭一哭,你還是小孩子,掉幾滴眼淚不算什麽。譚繹的事,我聽紈娘說了……”
葉鳳泠微微一笑,心中冰雪被緩緩拂去,眼底溢出春風化雪的暖意:“師父,我沒事,我……”
向師傅不等她開口,拉她來到“漿米氣兒”攤位前,跟老板要了兩份:“我晚食沒吃多少,你陪我再吃一些。”
沉默無語的吃完一碗美味“漿米氣兒”,額上沁了一層細細密密汗意,被花椒油的辛辣刺激地眼眶都紅了,葉鳳泠接過向師傅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嘴。
向師傅又遞過來一條錦帕:“擦擦額頭和眼睛吧。”
葉鳳泠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走回客棧的路上,向師傅告訴葉鳳泠,她和季陽不準備去蘇北了,改道去江南逛一逛,不出意外,可能留在江南住下。
葉鳳泠呆住,拽住向師傅的袖子,不依不饒。
向師傅為她掠起耳邊碎發,語重心長道:“阿泠,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身邊。你長大了,要學著自己開鋪子、鑽研香道了。我能教你的已經都教了,剩下的我不想再教,那可能會為你帶來殺身之禍。”
葉鳳泠目視迷離於夜色中的清冷麵容,心頭大痛,情知向師傅做了決定,難在轉圜,她轉眼去看旁邊的青青柏樹,哽咽道:“若是想師父了,怎麽辦?”
向師傅不忍看葉鳳泠悲傷,喟歎出聲:“我又不是去了海外蓬萊,你若想我,自來江南尋我即可。我不想留在洛陽、也不想回京都,這些地方徒增我悲傷。至於蘇北,那裏的菜肴,我實在吃不慣。”
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葉鳳泠抹了抹眼角,小小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挑剔的向師傅,怎麽可能隻是因為那些悲風傷秋的原因。
“那師父若是想我了,也要來看我。既然師父要去江南,幹脆替我好好打理著江南的含香館吧。”葉鳳泠轉轉眼珠兒,老實不客氣道。
向師傅臉色冷下來,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點她額頭:“你啊——”
無限愛憐、無限寵溺。
心中偷樂,葉鳳泠挽著向師傅胳膊,朝客棧走去。一路青影籠罩,阻隔懸頂烏雲,給人開闊舒緩。葉鳳泠的眸子,在暗夜裏閃耀如星,她頭輕輕靠去向師傅肩頭,青柏蒼勁、不懼風霜,於歲月輪回裏無語挺立,悠悠看盡浮世蒼桑。她的向師傅,一直給予她溫暖、光輝的向師傅,也要離開她了。她不能阻攔,也不想阻攔,誰都有追求自由的權利,誰都想靠近幸福,向師傅和季陽一路艱辛走過時光長河,去江南,於他們而言,真的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葉鳳泠淡淡地笑了,感覺向師傅在夜色中又一次輕輕拍了拍她的額頭。
拐上二層,臨分手之際,向師傅突然想起來,問葉鳳泠:“你知道蘇世子是季陽徒弟的事吧?”
“呃……嗯?”葉鳳泠呆如泥塑木雕,找不著自己聲音:“什什麽?”
向師傅似乎有些奇怪:“我還以為你知道呢,季陽告訴我說,是你帶蘇世子救的他,又是你把淩虛幽曇香液給了蘇世子救活了他。不知道蘇世子會用淩虛幽曇香液,你給他幹嘛?”
葉鳳泠梗著脖子立在房間門口,僵硬地朝向師傅笑了笑。天知道,她當時沒想那麽多,蘇牧野要了,她就給了。再說,蘇牧野根本沒給她提出疑問的機會,幹淨利索地讓她睡過去了啊。
氣得使勁跺腳,葉鳳泠進了屋,坐下,胸口還在起起伏伏。
月麟見小姐氣得臉色緋紅,忙為葉鳳泠端茶倒水,忙前忙後。見葉鳳泠臉上怒色褪去,月麟小心翼翼問道:“小姐,咱們什麽時候回蘇北啊?”
葉鳳泠眨了眨眼睛,啪的一聲拍到桌子上:“明天你就收拾行李,咱們這就準備啟程出發。”
月麟被葉鳳泠突如其來的雷厲風行嚇壞了,她懵懵地:“不不需要告訴蘇世子麽?”
在觸及一道氣惱至極的目光後,月麟驚覺自己踩到了老虎尾巴,忙三緘其口,躲去一旁疊衣服。
這廂葉鳳泠因為蘇牧野又氣又惱、又恨又怪之際,洛水之畔,季陽同王琪師兄妹正在月下談心。
萬籟俱靜,薄霧繚繞,月光下的洛水,古樸而柔美。
季陽推著王琪,望著默默流去遠方的粼粼波影,眸色空茫如寒月。
“師兄,還是不想回千毒島麽?你可以帶著向小姐一起,我……並不介意。”王琪輕聲道。
季陽停下腳步,繞到王琪輪椅前,衣袍微動,席地而坐。
“小琪,我不回去,不是因為天歌。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以為你懂,看來你還是沒有懂。”
“當年我離開,師父怎麽跟你說的?”季陽問道。
王琪眯著眼,想了半晌,道:“困於情愛、棄明投暗。”
“嗬嗬,”季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老頭,如此詆毀我。”
他手支在膝蓋上,溫文爾雅笑望王琪:“若我說,師父並未攔我,甚至還鼓勵我,你是不是不信?”
“怎麽可能?”王琪驚呼出聲,她的印象裏,師兄離開後,師父沒有一日不再咒罵的,口口聲聲叫師兄“小兔崽子”,還說師兄“不堪大任為了個女人就丟下數十年的積累,把他們一老一小拋去腦後”……
完全不同的角度解讀出乎意料地從天而降,砸的王琪有點懵,她呆呆的:“那……那你為何這些年都不回島看看。你忘了我和師父麽?”
季陽一笑又一悲:“因為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要忙啊。我和天歌去到京都,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度日艱難。我又凡事不管的性子,天歌著實受了很多罪,我們的女兒……也……也已不在了……”
說到女兒,季陽心中一痛,他站起來看向遠方,半晌都沒有說話。
夜的深處,月色朦朧,燈火憧憧,遠處有無數漁火點點,優美靜寂有如畫卷。
他想起了這十年發生的諸事:離島前夕,師父譏諷,卻給了他五十兩銀票,告訴他不混出點名堂,不要回島。年少輕狂、一身孤傲,自己一門心思往前衝,忽略了身邊人,釀成妻離子亡的悲劇。
至此,他再無回島的心,就連治香,在他看來,也比不上月美人團圓,隻可惜,他的芙兒,再也回不到他和天歌身邊。
一切都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著變化,不可逆轉、無法回頭。
然而明天又是不一樣的命運。
人要向前看,向著未來走。
季陽回頭看向王琪。記憶裏的小師妹,雖然不在意外貌穿著,但也算質樸純真,而現在……困在昨天,困住的不光是快樂,更是自己的心。
送王琪回屋後,季陽推開房門。
屋內燭燈一枚、軒窗洞開,冷寂身影伏於書案燭光前,津津有味地讀著書,他臉上浮起笑意。
從背後環抱住向天歌,季陽垂首埋去她身上。
“跟小琪談完了?”向天歌放下手中的書卷,轉過身。
“嗯,小琪明日就要回千毒島,送走她,咱們就去江南。”
窗外樹葉兒沙沙作響,兩個人靜瞅庭外夜色,輕鬆自然一如世間最普通的一對情深伉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