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師徒重會
第220章 師徒重會
整個寺廟布局規整、風格古樸,石牌坊、放生池、石拱橋、綠池石馬,錯落而座,古柏參天、古刹幽渺,給人一種莊重肅穆的美感。
她們來到的是舉行萬佛歸宗的五重大殿,數不清的僧侶們坐在蒲團之上,在他們的位置上撚佛珠闔目誦經。這些僧侶日日誦經念佛、潛心修行,他們過著最簡單原始的生活,一衣一缽一塌便是他們的所有,生活雖苦,心卻盈然。
歸佛大典還未開始,葉鳳泠幾人隻能站在最靠外的地方等著。看了一會兒,白靈覺得有些無聊。都是一群禿頂僧侶垂頭念念叨叨,有什麽好看的,看一個又一個禿頭麽,跟蒸的坑坑窪窪的堿麵饅頭沒什麽區別,一點都不好玩。她拽葉鳳泠,想去白馬寺別的地方逛逛:“不是說白馬鍾聲是一景麽?咱們去找那口鍾吧。”
白靈咬唇哀求,用雙手輕輕搖著葉鳳泠衣袖,煞是可憐,葉鳳泠轉念一想,她們站的地方實在太靠外了,根本看不到中華古佛,與其在這裏數腦袋,真不如逛逛寺院,萬一找到一個地勢高的地方,還有機會俯瞰全寺。
隨著白靈擠出人群,順著五重大殿一側小路向裏走,路上偶然遇到一兩個小沙彌,皆停下朝她們合掌行禮,葉鳳泠也停下回禮,白靈、白奇和和羅都跟著她學。
白馬寺順山勢而建,雲氣高深,霧靄朦朧,寮房、齋舍、禮佛堂等房屋建築被氤氳冬日掩蓋在山色寺景之中,環境空靈悠遠。放眼望去,蒼柏青綠、空氣清透,地衣沾露,眾人都忙碌在五重大殿的午後,隻聽得到風搖簷鈴,佛語清遠。
眼前景色極美,葉鳳泠身心皆放在佛法無邊的空明幽闃。她衣裙飄飄,不由自主地向白馬寺裏走,想看看裏麵都有什麽。白靈跟在她身邊,邊走邊抱怨:“還以為白馬鍾聲是什麽好玩的景色呢,原來就是幾口鍾,所以撞撞鍾,聽聽音兒,就是一景了?”
“咱們來得晚感受不到,晨曦初露時,殿內擊磬撞鍾佛誦,鍾聲悠揚飄蕩可至數裏外,無論是田間務農、還是街上販貨、抑或書房溫書,皆能聽得到,這是一種精神和心靈的雙重洗禮,亦是佛祖召喚。”葉鳳泠耐心解釋。
白靈撇撇嘴,她不信佛,自然無法體會到其中真諦,不過葉鳳泠給她解釋,她也耐著性子聽聽好了。
眼前忽然開闊起來,行到一處小小庭院,瞧著似乎是單獨辟出來靜修的獨院,院中心植有一棵兩人合抱粗的銀杏樹,樹上無葉,隻有幹枯枝丫橫橫斜斜。
才把目光從銀杏樹上移開,向院正中屋看去,一道熟悉身影就闖入了葉鳳泠眼簾。
蘇牧野今早帶著禮品和洗硯,去蔣府別院拜見蔣斯卿。
數載不見,師徒二人自然一番契闊。
坐下後,蘇牧野才打量起蔣府別院,這間別院裝潢典雅、用料考究,他們待的是間會客廳堂,天花板上掛下的琉璃燈盞絢麗富貴,連京都皇宮裏都沒有,更不用說擺在屋內的各種奇珍異寶和珍稀花木,看得出來,蔣斯卿這些年是真正的在奢靡享受生活。
同在京都分別時相比,蔣斯卿變化不大,他身材高大,明明一介文人,卻生有武人氣質,加上寬額大眼、高鼻方口,留著長長白髯,整個人瞧上去既有梟雄的英武,又有飄渺仙氣。這氣息讓蘇牧野一時怔忪,心底滑過一絲異樣,老師與離京比,更加盛氣淩人了。
在蘇牧野觀察蔣斯卿和蔣府別院時,蔣斯卿也在看他的得意弟子。一生授業數人,尤以兩位皇子為世人所知,實際上,蔣斯卿也是跟著國朝開國皇帝打下整座江山的舊臣,他出身蔣家,正經彪炳青史、詩書禮儀大家之後,因不滿前朝皇室荒淫昏聵,跟著馮家揭竿而起,定國後,繼續留在了翰林院。
眼前的弟子雖然不像二皇子、三皇子一樣讓他馳名國朝,卻實是他的心頭愛。
是以,才坐下,蔣斯卿便喊人換上金貴無比、平素舍不得喝的番波斯國紅茶,連聲喚蘇牧野嚐嚐。
品茶結束,兩人才開始閑話。
蔣斯卿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瞅蘇牧野:“怎麽,敢來見我這個老頭子了?”
蘇牧野麵上有絲尷尬,微微低頭,不好意思道:“學生愧對老師。”
蔣斯卿揮揮衣袖:“怪不得你,懷信的性子,我早就清楚,誰勸都不管用。”
兩人皆在心底歎息,今上的很多舉動都表明了他對二皇子寄予厚望,但怎料本人無心,不能不讓人可惜。
“這些年,你觀太子如何?”蔣斯卿問蘇牧野,他靠向椅子,雙手輕鬆地放於椅子扶手之上,濃密柔順美髯如雪白銀海,鋪於他胸前。
幾縷烏黑秀發從蘇牧野鬢間散落,他雙眸幽深冷徹,目視前方,沉吟片刻才道:“我曾因參我父選賢唯親、以權謀私一事同太子殿下共事,殿下為人精細,隻是手下眾人魚目混雜。”
蔣斯卿聽得有意思,“精細”這個詞用來形容儲君,似乎不太妙。他坐直身體,注視蘇牧野半晌,笑道:“那懷嘉呢?”
蘇牧野抬起眼瞼,淡淡笑了下,輕聲:“少不更事,重情重義。”
“嗬嗬,看來你還是更看好懷嘉啊”,蔣斯卿站起來,慢慢踱步到一盆大朵大朵盛放的婀娜百合前,手指輕觸花瓣,“這次你出京都,是太子給的差事?”
蘇牧野點頭,難得的露出些扭捏,咳了咳才道:“正是如此,克己想問問老師,洛陽這邊有沒有什麽異動,尤其即將召開的品香大會……”
蔣斯卿轉過身,直麵蘇牧野,他拂過美髯,笑嗬嗬打斷蘇牧野:“你什麽時候淪落到要跟別人求助了,這些年不會跟著懷信那個蠢蛋,把自己玩傻了吧。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洛陽早有異動,番波斯國所圖甚大,除此外,別的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想要什麽幫助,蔣家隨你調遣。”
看到蘇牧野臉上升起紅暈,蔣斯卿笑聲變大,走過去拍著蘇牧野肩膀輕歎,“你的老師已經老了,幫不了你什麽了,一把老骨頭隻想吃喝玩樂、輕鬆度日,別的都已不在乎。你在洛陽,要注意安全,一路招搖過市,生怕番波斯國的人注意不到你麽。”
蘇牧野心思快如閃電轉過,同時心底湧起一陣暖流,老師從來就是這樣,雖說不幫,但句句都有著勸解指引之意:洛陽早有異動,說明在他來之前,很多事已經鋪開,他的查證時間節點要向前推;番波斯國所圖甚大,說明不僅僅是商貿,肯定還有其他隱於暗處的發力點;注意安全,說明番波斯國一定伸手入江湖了,聯想到聊城遇刺乃是銀月樓所為,蘇牧野心中迅速浮起數個切入點。
蔣斯卿一直仔細地觀察蘇牧野臉上神情,忽然出手大力拍蘇牧野肩膀,把走神的蘇牧野直接拍倒入椅中,不住咳嗽。
蘇牧野捂著胸口刀傷處,委屈地控訴蔣斯卿,“老師,你!”
“哈哈,果然你已經負傷了!讓你得瑟,該!”蔣斯卿朗聲大笑,他總算把這個學生多年不來看他的氣撒出來了,暢快!
師生閑話後,蔣斯卿問蘇牧野知道今日白馬寺舉辦萬佛歸宗慶典麽?
蘇牧野有氣無力地閉著眼睛倒在椅子上,負氣輕哼:“不知道!”
蔣斯卿促狹一哂:“你個兔崽子也就騙騙別人,少跟我打馬虎眼,若若聽說你來洛陽,鬧了好幾天了,你帶她去看萬佛歸宗慶典,順便散散心。”
蘇牧野一點都不驚訝他的行蹤被蔣若若知道,從他進入洛陽,多方人馬肯定已經盯上了他。
葉鳳泠幾人漫步走入的獨院,恰是白馬寺為貴客專門準備的靜園。蘇牧野和蔣若若來到白馬寺,蔣若若覺得五重大殿又吵又冷,嚷嚷來靜園喝熱茶吃點心。葉鳳泠來到院門口時,入目便是一幅才子佳人品香茗、觀書畫、閃著粉紅色泡泡的畫麵。
佳人蛾眉螓首,眉目清明,風姿美妙,最難得是自帶一股天然英氣,一眼看出其出身高貴。
隨著英武小姐一同看著牆上書畫的身影,葉鳳泠非常熟悉。鬢若刀裁、眉目墨畫一般,在景致古樸的庭院之中,極像畫中走下來的雅致仙人,無需多麽燦爛的陽光照拂,其全身上下就沉浮著風流魅惑的光彩。正是剛剛美人畫像中的俊俏公子,蘇世子。
葉鳳泠低垂眼瞼,平靜而沉默,濃密睫毛撲撲簌簌,漏下的光暈沉沉抹上她的眼底。
白靈也看到了屋裏的兩人,低聲驚呼:“哇,郎才女貌,好般配!咦,那人有點兒眼熟……”
對於白靈而言,無論男女,如果足夠美,都值得她去結交,以貌取人,她就是如此膚淺。
提著裙子要衝進院裏,白靈被一旁的葉鳳泠拉住了——
“呃?”
葉鳳泠餘光撇到白奇距離走到近前還有幾步,身後隻有和羅,她抬頭目視白靈,招手輕聲道:“白靈,你來,我有個好物什給你瞧。”
心急於去結識屋內的美人,但白靈同樣看重眼前的葉鳳泠,疑惑地亦步亦趨跟著葉鳳泠走去院門外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