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捉髒行動
第189章 捉髒行動
十一月十四,晨。
已近隆冬,北方冷風呼嘯,聊城在幾場冬雪的覆蓋下,更顯優美淳樸,安安穩穩地扮演著北地小鎮的角色。
昨晚又是一夜風雪,幾絲細縷風聲過後,琉璃燈罩中的燭火被紛紛熄滅。藉著窗外越來越明亮的晨光,書案上的幽暗不可辨認。
蘇牧野伏案寫了一夜奏疏,現在天明已至,他起身拉開門,迎麵撲來寒意凜然的風。蘇牧野回首看了眼書案上放著的一個小匣子,方大步朝門外走去。他神色輕鬆,舉止文雅,平靜堅定地走入光明。
一日前,接到“線報”,今日辰時,有番波斯國商人要和任老爺在光嶽樓會談。捉賊捉髒,蘇牧野決定親赴光嶽樓,捉下這一對“走私”要犯。
距離聊城府衙十幾裏遠,有座木製樓閣,名光嶽,它古老又雄偉,享有“雖黃鶴、嶽陽亦當望拜”之譽,此處就是“捉髒行動”的目的地。
這次“捉髒行動”,蘇牧野大張旗鼓,直接找知府李大人借衙役數十人。隨後,他便一派悠閑地帶著陳楚和洗硯坐上了馬車,慢慢悠悠地向光嶽樓行去。
路上,陳楚緊張又擔憂,一眼又一眼地瞟蘇牧野,對方似乎根本沒有煩心事,身體軟的像根麵條一樣,橫臥於馬車上,欣賞車窗外寒霧繚繞、梅花競相開放的聊城美景。
陳楚緊緊地攥著跟衙役借來的長劍,凝神仔細聽外麵動靜。一時馬車行到城門處,再向外五裏就是光嶽樓了。
陳楚心裏越發焦急起來。
他想的並不複雜,隻要今日能順利捉到番波斯國商人,那就能坐實聊城任家走私通敵一事,起底番波斯國擾亂國朝民商的任務也能有交代了。因而,這場“捉髒”行動,在他看來,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忽然,蘇牧野動了——他指尖輕彈,車外傳來一聲悶哼聲,接著,陳楚就看到無數個穿著銀色衣裳的身影閃過。
隻又幾聲悶哼聲,馬車前後的衙役們頃刻間全部斃命,一劍封喉,手法幹淨利落。
這些銀色身影迅速朝馬車圍攏,陳楚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感覺一隻手推了自己一下,直直將他推出馬車,滾到了路邊。
身後馬車,驀地躍出一道月白色身影,飛快飄向一個銀色身影。
陳楚甚至都沒有看清蘇牧野的手是怎麽動的,銀色身影就摔倒在地了。
蘇牧野穩穩落在地上,拍了拍手,含笑譏諷,“這就是你們的水平?”
此刻,氣氛詭異多變,迫於蘇牧野的形如鬼魅的身手,銀色身影們一時都沒有動。
一個銀色身影開口,“你竟然會武?”
蘇牧野眯眼,“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銀色身影們以及一旁的陳楚都內心狂汗,從沒聽說過蘇世子會武啊,他……他不是走耍筆杆子的文人墨客人設的麽?
“如果我是你們,就不會耽誤時間,快刀斬亂麻,一起上,”驚翻一眾人的蘇牧野語氣不可謂不囂張。
話音未落,蘇牧野手掌一翻,抓起地上死了的銀色身影長劍,青光滑過,人像片柳絮一樣飛了出去。
四周的銀色身影們大駭,紛紛迎戰,他們身影如風,拔劍抽刀,不遺餘力地朝蘇牧野刺去、砍去。
陳楚心都提起來了,瞥到洗硯從馬車上跳下來,小跑到他身邊。
洗硯睜著圓乎乎大眼睛,扶起陳楚,噓寒問暖,“陳大人,你沒事吧。”
“你……你不去幫蘇大人麽?”陳楚指著正和銀衣殺手們鬥得風生雲起的蘇牧野,氣若遊絲。
“我去了反而給我家公子添亂,咱們就不去擋刀擋劍啦。”洗硯笑嘻嘻道。
陳楚:“……”
如此明目張膽地貪生怕死,確定是家仆小廝,不是半路被買的?
陳楚一直仔細盯著蘇牧野,隻覺蘇牧野就像一個幽靈,在銀衣殺手之間跳來跳去,飛若矯龍、身輕如燕。蘇牧野似乎不急於殺他們,反而在挑逗他們,想方設法激怒這群人。
那些銀衣殺手漸漸變得不耐煩,氣喘籲籲,大汗淋漓,閃身刺向蘇牧野背後。
蘇牧野看也不看,聽聲辨位,輕飄飄回蕩出腿,將來人手中長劍踢轉方向,刺入另一個銀衣殺手體內。
另一側人臉色微變,棄劍用掌,襲向蘇牧野後背。蘇牧野手中劍揚起,嘖了一聲,十分興奮,“搞偷襲?”
話音才落,那人臉上如同見鬼,不敢置信地看著長劍刺穿了自己的小腿骨——蘇牧野祭出長劍,隔空擊穿殺手腿骨。
其他銀衣殺手臉上露出驚悚表情。
蘇牧野邪魅一笑,十分自得。
許是玩得有些乏味,他漸漸收起嬉笑,眯起眼睛,數了數剩下的銀衣殺手數目後,順手換了一柄劍,欺身而上,迅如閃電。
陳楚伸長脖子,看得真切,心中震顫,臉色蒼白,世人皆言蘇世子美豔和才華,卻從無人說過他會武功。那……那今日有幸目睹了對方沒有隱藏的超凡身手,自己還能活著嗎?
陳楚雖有些迂腐,卻不傻,他呆呆看向洗硯,不想對方一直仔細盯他瞧,就好似場上的蘇牧野不是洗硯的主子,他才是。見陳楚望來,洗硯笑嗬嗬,咧嘴露出白牙,“陳大人,少有人能看到我家公子出手,你可真幸運。”
手中的劍“哐當”掉在地上,陳楚內心欲哭無淚。
就在陳楚和洗硯互相對視揣測時,剛剛開口的銀衣殺手,示意其他人繼續圍攻蘇牧野,自己轉身朝陳楚和洗硯這處襲來。
手中的刀似琉璃生光,威風凜凜砍向陳楚和洗硯。
遠處蘇牧野右手微動,一顆碩大渾圓珍珠擊向這名銀衣殺手。
銀衣殺手手中刀落地,砸到陳楚的腳上。
“嗷!”陳楚驚呼出聲,洗硯左右看了看,伸手捂住陳楚的嘴。
隨著陳楚慘叫,更多的銀衣殺手反應過來,紛紛轉向陳楚和洗硯。
蘇牧野看得真切,高聲喝道,“洗硯!”
陳楚還沒從腳上的疼痛回過神兒來,就被洗硯一腳踢到了蘇牧野這側。
這下,陳楚算是真身進入了刀光劍影,一道道銀光在他眼前閃過,好幾次,他都能感受到刀劍的冷冽擦過他的皮膚。
蘇牧野一直抓著他,帶他飛來跳去,數次避過刺殺。
那邊洗硯手忙腳亂、吃力無比地對付著兩個銀衣殺手,想來是洗硯覺得他護不住自己吧,陳楚心頭閃過這個念頭。
身旁,蘇牧野眼裏閃動著幽幽的光,抬起眼瞼之時,左手出劍,靈力迅猛,劍劍精妙,連綿不絕地劍氣震得四周衣衫盡翻。
陳楚在驚心動魄、憂心忡忡之餘,忍不住心裏暗讚——“好劍法。”
可帶著陳楚還是大大降低了蘇牧野的速度,加上銀衣殺手人數眾多,刀光滾滾,蘇牧野幾次都隻能顧著讓陳楚避過襲擊來的長劍大刀,自己身上漸漸有了傷口。
除了陳楚,在場每個人身上都是鮮血淋漓的劍痕,空中翻滾、地上飛濺的,都是鮮血。
陳楚壓抑著心裏的不適,不再驚呼,哪怕他的腳被踩了無數回,也要把惶恐壓去心底。直到他看到清輝一劃,聽到身旁傳來一聲悶哼,還有身影晃動的微顫。
陳楚扭頭一看,心裏大慟,驚呼出聲——蘇牧野胸口中了一刀。
就在陳楚以為蘇牧野一定會倒下的時候,對方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有勇敢、有堅毅、更有陳楚看不懂也來不及辨別的笑意。
劍光胡亂地劃破長空,劍氣回旋一周,震開了蘇牧野和陳楚身前的幾處人影。
蘇牧野鬆開陳楚,右手支地、左手劍氣一劃,周圍的銀衣殺手們立刻察覺到對方排山倒海的強烈渾厚內力,氣息紊亂之下均吐出一口鮮血。
趁他們走神兒之際,蘇牧野身行急速,衣袖輕揚,露出不懷好意的一笑,一陣香氣自他袖中飄出。
……
四周都是銀衣殺手倒下的屍體,空氣裏飄著的都是鮮血的氣味,陳楚大口大口地喘氣,他手腳無力,癱軟成泥,被洗硯塞了一顆丸藥,才慢慢緩過來。
“蘇大人,你怎麽樣?”陳楚扭過頭攥住蘇牧野的手,仿佛他握的不僅僅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之光。
蘇牧野胸口那一刀襯得他身板兒格外單薄孱弱。
“我沒事,陳大人沒受驚吧。”蘇牧野微微輕喘,倒去洗硯懷裏,淡笑而望。
這幾日蘇牧野的所作所為,實在大大顛覆了陳楚對其的看法。以前隻覺蘇世子是放蕩不羈、桀驁不馴的紈絝子弟,現在,他卻覺得對方不僅果敢勇毅,更赤誠熱忱,乃天然爽直無矯飾的真性情之人。
蘇國公府世子遇襲受傷,這等大事,把知府李大人驚地差點兒尿了褲子,連滾帶爬帶著衙役們趕到城門外,匆匆護送三人回城。
蘇牧野同洗硯坐一車,李大人同陳楚同乘。兩架馬車一前一後,朝蘇牧野的暫居住所飛馳。
馬車裏,洗硯白著臉,迅速為蘇牧野包紮好各處傷口,其中尤以胸口刀傷最嚴重,抗議道,“主子,要不叫個其他人去吧,做戲未免太真了些,你的傷……”
刀傷見骨,雖然無毒,但流血不少,蘇牧野原本青白如玉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蘇牧野不回洗硯,迅如疾風出指點了自己胸前穴道,淡淡道,“換衣。”
片刻後,眾人就見洗硯跳出馬車,跑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