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及時雨
雷耀自知偷襲司令部很危險，所以在動手前，必須要將計劃做到盡量完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雷耀的兄弟，他可不想讓兄弟們白白送死。
“接下來的行動必須要在公共租界展開，這也是為了把小鬼子的注意力從法租界挪開的必要舉措，所以行動前，所有人都必須喬裝打扮，而且要在晚上行動。”
“哥，咱們現在手裏除了土質的炸藥外，沒有合適的武器啊！”陳默問了一個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雷耀擺了擺手，表示無妨，這一點他一早就想好了：“霞飛巡捕房裏放著司署局送來的大批武器，原本是用來對付西門街的小鬼子的，現在用來襲擊海軍陸戰司令部，再合適不過。”
陳默嘿嘿一笑，閉上了嘴，雷霸朝雷耀豎了個大拇指，能從洋人手裏拿到武器對付小鬼子，不佩服不行。
和眾人商量了兩個多小時，一個看起來並無紕漏的計劃形成了。
有上次動手的經驗，這一次雷耀還打算從四川路下手，然後從四川路往北四川路路底前進，襲擊過後，原路返回撤退。半道上藏好炸彈，隻要小鬼子敢追，就讓他們嚐嚐炸彈的威力。
不過沒有李之貽在旁邊參考，雷耀總覺得計劃不夠完美，讓眾人先各自回房休息，雷耀準備找李之貽再商量一下，結果到了門口，卻發現房門被反鎖了。
“之貽，你把門打開。”雷耀無奈苦笑，敲著房門，語氣越發溫柔，“還要你幫忙看看計劃有沒有問題呢，你鎖著房門幹什麽？”
“不開，你不是要尋死嗎？趕快去！”
良久之後，房內傳出李之貽的回答，話語之中，充斥著濃濃的不滿，雷耀知道這是李之貽的氣話，臉上的苦笑濃鬱幾分：“除非有更好的辦法，否則我也不想襲擊小鬼子的司令部。”
雷耀再度敲門，房間裏沒有任何動靜，撓了撓頭，雷耀故意重重歎了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領著陳默他們出去了。”
話音未落，房門被突然拉開，滿臉擔憂的李之貽站在門口：“現在就要行動？不用等到晚上？”
聽到這話，雷耀嘴角稍稍上揚，他們剛才在外麵交談，李之貽肯定在偷聽，否則怎麽可能知道計劃中的行動時間？
趁李之貽發愣的時間，雷耀一個側身進門，將李之貽摟進懷裏，順手關上了房門。
“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生逢亂世，誰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活？”掙紮了兩下，在雷耀強有力的臂彎下，李之貽不得不妥協，身子伏在雷耀胸前安靜了下來。
雷耀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的想法，如果不能解決小鬼子，以後怎麽能保證你和小寶的安全？即便現在稍微冒些風險，但長遠考慮，這次的行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句話還是我教給你的！”李之貽悶聲悶氣地嘟囔了一聲，語氣裏的不滿似乎淡了幾分。
雷耀大笑，伸手摸著李之貽柔順的黑發，聲調卻逐漸冷了下去：“而且小六差點被小鬼子害死，這筆賬必須要算。”
“一旦這支野戰軍大隊前往北四川路支援，你們前有追兵後有堵截，豈不是主動把自己放到了小鬼子的包圍圈？”李之貽突然抬頭，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雷耀，“我同意你領著陳默他們襲擊司令部，但是必須要有我在暗中策應！”
“不行！”即便被李之貽注視，雷耀仍舊毫無遲疑地拒絕，“你好好待在家裏，哪兒都不能去。”
“好啊！”李之貽雙手用力的抓緊雷耀的手臂，倔強地咬著銀牙，“那等你走了，我就偷偷過去。”
“你！——”李之貽的性格雷耀是了解的，既然這麽說了，就絕對會這麽做，偏偏雷耀最不想的，就是讓李之貽參與到這件事情中。
就在雷耀犯難的時候，院子門口突然傳來陳默的喊聲：“哥，殷梓來了！”
殷梓？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雷耀心中疑惑，跟李之貽眼神交流了一下，兩人立即往院子外走去。雷耀趕到時，殷梓正站在練武場上，煞有趣味地打量著牆邊的那些木人。
見雷耀出現，殷梓這才收回目光走了上來，半句話還沒講，先從身上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黃油紙包。
“這是什麽？”雷耀疑惑接下，打開紙包卻發現裏麵還是紙，正在雷耀好奇之時，作為女主人的李之貽主動招呼著殷梓進院子，陳默蔡桂勤跟在旁邊。早些時候，雷霸已經領著陳可可回了賭館，而尹家兄妹在自己的房間沒有露麵。
把裏麵的白紙攤開在石桌上，雷耀微微蹙眉，抬頭看向殷梓，白紙上畫的明顯是某座建築的結構示意圖，而且圖紙的線條十分清晰，甚至於連廁所在哪裏都標記得清清楚楚的。
“這是……”
“野戰軍大隊的臨時指揮部。”殷梓指著圖紙，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我費了點關係，找來一份建築結構圖，來找你們的目的也是想要跟你們商量一下該如何行動。”
殷梓點著圖紙上一處房間道：“這間房是東阪壽太的辦公室，位置正處於整座大樓的四樓，周圍五百米範圍內，沒有任何一座樓房能高於那座大樓，而且整個房間隻有一處正對著公共租界方向的窗戶，還非常小，整個房間的布置幾近牢房。”
頓了頓，殷梓有些嚴肅說道：“對方的反狙擊意識很強。”
言下之意便是告訴雷耀等人，想要狙擊東阪壽太，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雷耀聞言，並沒有任何意動，反倒是李之貽指著圖紙上一處標明了入口的位置說道：“那在這裏動手怎麽樣？”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東阪壽太除了每天中午會離開大樓，日常巡視部隊之外，其餘時間都會待在辦公室，日常吃喝也是有專人負責收送，而中午的時候，光照最為強烈，視線不佳，一次失誤就有可能導致失去所有的機會。”
殷梓似乎在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雷耀眼神古怪地看了殷梓一眼，接著看似隨口地問了一句：“這圖紙不太容易弄到手吧？”
手指從圖紙左下角的缺口處劃過，雷耀眯了眯眼，臉上笑容不變，通常情況下，一座建築的圖紙左下角會標上建築設計者的名字或是標記，而這張圖紙上，除了中文文字外，還動用了大量的數字標記。
不過真正讓雷耀感到疑惑的並不是圖紙的設計和建築構造，而是數字的書寫方式，之前無聊的時候，雷耀和李之貽還特地聊過這件事，小鬼子和中國人的最大書寫差異便在數字上，通常情況下，中國匠人寫數字的時候，會用大寫比如“零、壹”等等，雖然最近這些年也有人用西洋人的數字，但大多數情況下還是遵循著老祖宗的規矩。
但日本人早就習慣了西洋人的數字，而且書寫的時候，通常會是一連串的數字，中間不會出現類似於“十”的字眼，例如中文裏的“陸拾捌”用西洋人的數字就變成了“68”。
西門街上的大多數建築都是很早之前建造的，後來因為戰火，有部分建築重建，圖紙自然也需要重新設計。
而眼下這幅圖紙，如果雷耀沒有猜錯，應該就是由小鬼子設計的，這也能說明為什麽整整齊齊的圖紙，會唯獨缺少了名字那一小部分。
殷梓似乎是絲毫未曾察覺，點頭道：“可不是，花費了大價錢，又用了幾條人情，才把這份圖紙換到了手。”
頓了頓，殷梓有些感慨：“沒想到弄到手裏反而成了一張廢紙。”
“倒也不算一點用都沒有。”雷耀從懷裏掏出一個模樣奇特的懷表，像模像樣地打開看了一眼後，砸吧著嘴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殷小姐，今天就在武館吃晚飯吧？”
李之貽挑眉看著雷耀，她自然是認識這塊懷表的，隻不過讓她想不明白的是，從來不看懷表的雷耀，怎麽會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目光挪到殷梓身上，李之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當即幫腔道：“我讓小九他們出去買菜，晚上我親自下廚。”
殷梓看了看雷耀小夫妻倆，欣然點頭：“當然可以。”
看向雷耀時，殷梓自然也看到了雷耀手中的懷表：“表很不錯。”
說是看時間，但雷耀拿出懷表後，目光卻一直在殷梓的臉上停留，聽到殷梓的稱讚後，雷耀收回視線，將懷表重新裝起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好壞，西洋人的玩意兒，實在用不太順手。”
殷梓淡然一笑，不置可否，這時，如果雷耀低頭去看她的雙手，會發現，表情沒有任何異變的殷梓，雙手早就握成一團，指甲紮在掌心，留下數道白印。
李之貽喊來小九，吩咐了一番。小九跑開，李之貽又折返回來。
雷耀收回懷表，重新看向圖紙，語氣比之方才明顯溫和許多：“其實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製定好了大致計劃，所以這份圖紙對我們而言，已經沒作用了。”
殷梓愣了一下，雷耀的這番話明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不過沒等她開口，李之貽便擺手道：“等等，不一定沒有用。”
將圖紙往自己麵前拉了拉，李之貽鎖緊眉頭仔細觀察大樓的整體布局，片刻後，李之貽抬頭看向殷梓：“你剛才說，東阪壽太除了每天中午檢查軍隊，除此之外，根本不會離開辦公室？”
殷梓點了點頭，神色有些不解：“有什麽問題嗎？”
李之貽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笑容，接著一把拽住雷耀的手臂，像個孩子似地雀躍道：“我想到一個就算不用襲擊海軍陸戰司令部也能讓他們離開西門街的辦法。”
雷耀立即開口問道：“什麽辦法？”
而殷梓臉上的疑惑表情已經被震驚全數替代：“你們要襲擊司令部？”
李之貽這才意識到旁邊還站著殷梓這麽一個外人，尷尬地衝雷耀笑笑，又吐了吐舌頭。雷耀不得已把剛才的計劃大致說了一遍，又把前因後果跟殷梓解釋清楚，末了，雷耀忍不住說了一句：“之貽不太想讓我對司令部下手，剛才我們倆還因為這個拌嘴呢。”
殷梓勉強笑了笑，腦子開始飛速運轉。一直沒能插上嘴的陳默和蔡桂勤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由陳默問道：“姐，你就別賣關子了，趕快跟我們說說，到底什麽辦法吧。”
李之貽悄然一笑，指了指殷梓：“能想到這個辦法，還得謝謝殷小姐，如果沒有她，我估計也不會想到這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殷梓微微一笑，算是給了李之貽回複。
頓了頓，李之貽一字一頓道：“你們忘了我的看門本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