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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祭三舅

  奔喪篇


  三舅走了,走的太突然,來不及叫人,來不及就醫,來不及召集晚輩賢兒孝孫,就匆匆的走了。


  春節時,三舅一家來看母親,中午時間緊緊張張的去看了他,竟然就成最後一麵。


  聞說三舅遽然離世,弟弟妹妹陪母親先行回鄉。料理完單位的事,我才姍姍遲歸。村子還是那座村子,隻是從東到西全都掛上了悲傷的黑條幅,沉痛悼念三舅的。我隨弟妹從村西頭進村,連日來的悲傷灌滿了全身,我的雙腿已經不能自己。聽說二舅已經到了渭南,還在趕路,見過母親,見過大舅,見過四舅,見過小姨和五舅。


  老屋門前的大槐樹依然威武的生長著綠色,隻是在綠色的外衣間穿插了悲傷的氣氛。屋裏屋外都是人。我穿過人群越過庭院朝屋子走進,這條路曾經是何等的親切,何等的溫暖,又何等的短淺,如今走來卻是那樣的冰冷長久而遙不可及。我的雙腿如灌了鉛樣沉重,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那個我一進到這個屋子,老遠就噓寒問暖的三舅了,再也聽不到那個慈祥的聲音了。


  眼前隻有這個誰家的靈堂,不,是我三舅的靈堂。未及靈堂,悲傷已經填滿了我的胸腔。痛徹心扉,此時此刻,我全是理解了這個詞存在世上的真實含義。嚎啕大哭,我忘了一切的撲向靈堂,三舅的音容被供在靈堂之上,靈堂的後麵是一具冰冷的冰棺,裏麵躺著三舅,不,那隻是三舅的肉身,一個冰冷冰冷的世界。照片裏的三舅英俊和善,笑容燦爛。肝腸寸斷、撕心裂肺。三舅呀!你可知道,你把世上所有的悲傷都留給了你的子孫兒女。我哭過祖母,痛哭過祖父,老槐樹下外祖母的葬禮也至今不能忘記,但那不過是為一個一個老人的仙逝而百感交集。


  如今,三舅呀!你以一個壯年的身軀,成就了家裏家外,村裏村外,所有人的好事之後,不給自己留有一丁點餘地,就走了,哪怕就有一點機會,也讓我等孝子賢孫盡盡人世的本分。我千遍萬遍的呼喚,三舅呀!三舅!照片裏的你仿佛是要被我呼之欲出,朝著我噓寒問暖,吃什麽,喝什麽,我恍恍惚惚覺得眼前的這一幕隻不過是一出鬧劇而已,我的三舅依然健在,而我卻聽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你那慈祥的聲音被眼前這一具冰冷的棺材鎖在那個冰涼的世界,再也無法穿出那具冰冷的軀體,向我喚來。三舅呀!我們再也無法暢通的交流,陰陽相隔,天地無情,世事無奈。這一世的事是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他們向我敘述了你走時的情景,你已經不舒適有好幾天。為了地裏的那十幾畝果園,你忍者不適堅持勞作,直到你走的當日。早晨六點去到地裏,九點幹完所有的活,你告訴舅母你很累很累很累,饑餓勞累吞噬著你的生命,你卻全然不知。你忍者痛苦走回家裏,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一口飯,大汗淋漓,你被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險吞噬著,昏然倒地。沒有人知道這裏發生著什麽,一切就在這不經意間向著最危險的境地而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所有的一切沒有改變的餘地,失去了,隔絕的失去了。救護車的到來挽救不了時間上失去的一切,生命沒有了,生活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你離我們而去了,毫無保留的離去了,你沒有給自己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機會。以我在醫者的經驗和見識,如果你不是那麽拚命,你是有機會來完成這個過程的,你隻管使性子完成你的事,你用生命種地,代價太大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難道真的就是應了秉性的話。


  三舅的葬禮不是孝子最多的,外祖母、外祖父的孝子要比三舅的多的多,而三舅的葬禮是這個村有史以來最隆重和最悲壯的,來吊喪的人絡繹不絕,孝布補了一茬又一茬,孝衣買了一回又一回。哭聲震天,全村悲痛。


  也許是急病而致,三舅的臉是紫青的。根據描述,三舅應該是勞累饑餓誘發心肌梗塞,以至心源性休克失去了最佳搶救時機,走向了生命的終端。如果三舅早早去查了體,身體不適已經提醒了他,可惜沒有引起重視,或者說這也是他的命。我相信科學是可以挽救有些災難的,而三舅失去了這樣的機會,這也成為我痛心疾首的根源。如果,如果,如果能有那麽多的如果,事情的結局不會就是這樣的。悔恨,無奈,為一個醫者的無助。


  送行的隊伍擺滿了整個村莊,從村東頭到村西頭,都是孝子賢孫。這陣勢讓我想起紅樓夢裏秦可卿的葬禮,隆重且不必說,這意外的事件多少使這個葬禮滲進了更多的悲情和憂傷。


  按照農村的習俗,家家戶戶門前都燒著一堆火,防止死者糾纏活人。三舅不是那樣的人,他的為人是有目共睹的,做鬼的三舅我想也會是一個好鬼的。鞭炮聲響徹方圓幾十裏,雷鳴過後的村心街道都被鋪上了紅色的炮殼。哭聲震天,哀樂響徹,整個村莊及周圍都籠罩在悲痛的氛圍裏。靈柩裏的三舅被我們從四周擁圍著,我擠在送喪的隊伍裏,渾渾噩噩,哭呀哭,直哭到三舅的靈柩到了墓地。


  一切按照當地的習俗走過程,隻是,新形勢下,墓地開挖和填埋都是挖掘機,這樣省下了許多的人力和勞力。舊時埋人全憑鄰裏幫忙,一鐵鍁一鐵鍁的土被人力埋下,那場麵,轟鳴而震動。有的人家孝子不孝,就會被幫忙的人停下手工,頭都磕破了,也換不來幫忙人的賣力填土。


  人活一世,活的鄉興全在這裏,三舅的葬禮都是盡心盡力的他們給辦的,沒有任何的瑕疵和紕漏,三舅用他的厚德換來身後這些人和事的真誠與實在。


  給舊墳的祖父祖母,大舅母(女人淚篇是第一個大舅母的故事)她們送了錢。又哭了最後一場,告別三舅,從此三舅就被永遠的留在了這裏。雖然,這個地方就在村子的西南,然而,陰陽兩隔,近和遠原來是這樣的難以明確和斷定。


  照片裏的三舅依然光彩的笑著,整個事件好像全然與他無關。世界上的距離究竟有多遠,隻有送行的人才知道,即便是月球的遊曆也會有相見的一天,而陰陽的相隔竟然就是永遠,多麽沉重的永遠,今生再無相見。


  20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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