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W的項目觀察員
錢道文並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麽,隻是見她舉起相機,灑脫地笑了笑,配合地站住。
拍照以後,弗洛浦西沉思了一下,對錢道文說:“您能有這樣想法,十分難得。但是您想過沒有,如果能爭取到資金的幫助,不是更好麽?”
錢道文點頭說:“當然好。不過,我對於自己的研究工作有很強烈的責任感。所以,我可能不習慣資助者對我的工作指手畫腳,而且我做的是科研。無法產生最直接的效益……”
弗洛浦西聞弦歌而知雅意。她笑著暗示道:“您這樣的個性,恐怕在中國很難找到資助者了吧。”
錢道文也傲然地說:“那也不一定,至少對我這項課題,研究所和當地政府還是很支持的……”
弗洛浦西說道:“您知道我是CWI的項目觀察員。而CWI對於野生動物保護是很積極的。”
錢道文不覺哂然:“第一。我認為中國的揚子鱷保護基地,應該由中國人自己建立。第二,東西方的文化差異,使得在溝通和協作過程中會產生分歧,有時會直接影響科研課題和成果,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第三,弗洛浦西小姐,這個保護基地需要的不是撒胡椒麵似的——那麽一星半點的資助沒用。我願意為之付出我一生的努力。你覺得,CWI要付出多少才能配得上我的付出!”
弗洛浦西聽出了錢道文發自骨子裏的驕傲。她不無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心裏不由得想起了老提金·霍斯曾經說的一句話:“在中國,即便是最普通的人,隻要他們仍保有著純正的中國血統,那麽他們必定會有發自靈魂深處的驕傲和自豪。”
弗洛浦西打量著錢道文,不覺會心地笑了。她帶著三個目標來中國,短短幾天中,她確定了龍牙的來曆,找到了赤楊的地點,甚至於還見到了叔祖父的救命恩人。而她唯一沒有完成的目標,就是考察當地是否具備建立保護基地的條件。
如今錢道文在做的,恰恰是她要考察的內容。她曾經無數次想象過可能遇到的情況,但她唯獨沒想能想到會遇到錢道文,這樣一個和她叔祖父一樣驕傲而執著的人。而這種驕傲則注定了在他的主持下,這個保護基地必然不可能迷失在經濟社會的大潮中。
她覺得,完全可以考慮在某個適當的時候,告訴錢道文,她可以援助一筆可觀的資金。而且作為實際繼承者,她很明確知道老提金·霍斯的這三分之一遺產,到底是多麽龐大的一個數字。
或許她還應該再考驗一下,或許她還有必要再稍微觀察幾天。弗洛浦西現在有一點糾結了,但再也不懼怕中國南方炙熱的陽光,向基地走過去。漸漸靠近了鐵絲網。
而就在這個時候,塘口裏的水麵開始翻騰了。一道道淺淺的影子從水下浮出,逐漸變深,幾對冷冷的獸眸滿含敵意,掃向錢道文和弗洛浦西。
弗洛浦西詫異了。她立刻想到了上午轉移鱷魚時,她一出現鱷魚就翻塘的情景。
錢道文也發覺了塘口的異常,他也滿懷詫異地看向水麵。一隻,兩隻……幾隻大大小小的揚子鱷已經爬上了塘沿,而水下還有鱷魚在上浮。
“好像有點不對勁!”錢道文皺著眉頭說。
弗洛浦西也點點頭。
那幾隻鱷魚一搖一擺地爬到鐵絲網前,死死地盯著倆人,豎瞳中散出了一絲絲毫不掩飾的敵意,甚至還張開了血盆大口。示威似地朝向倆人。
弗洛浦西不覺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錢道文則橫跨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然後用一種壓抑著恐懼的聲音說:“它們應該無法衝出鐵絲網,啊,不,它們的牙齒太厲害了……你趕緊先跑。”
“那你呢?”弗洛浦西臨危之際不忘問了一句。
錢道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情急之中隻是說:“你的安全,要排在第一位。”
弗洛浦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在她的淺藍色的眸子裏,錢道文的身影越發顯得高大了。
當然,鱷魚沒能衝出鐵絲網。當錢道文和弗洛浦西撤退到幾多米外後,鱷魚們就又陸續沉回了塘中。
隻是。這個時候,弗洛浦西看錢道文的眼光已經很有些不同了。
今天的赤楊山的賽車場靜悄悄的,沒有發布會推介會,也沒有賽車訓練,在錯綜複雜的地形的紅黃色土壤上,隻有一輛牧馬人的賽車,在場地裏飛馳。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煙塵,呼嘯著。奔馳著,仿佛發神經一樣橫衝直撞。
高帥知道,那是老K在車裏麵,他有意沒有打招呼,而是靜靜地站在雙連峰旁邊仔細看他飆車。
高帥微微有點詫異。在他的記憶裏,老K是一個泰山崩於眼前顏色不變的人,不管是以前業餘玩車,還是後來成了職業車手,老K從來都顯得從容淡定,仿佛什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今天,老K明顯不在狀態。他的速度比高帥要快,但車輛不穩。在泥土的波峰浪穀中,如一葉扁舟,搖擺不定。
高帥皺起了眉頭。顯然,一個熟悉了場地和車況的職業車手的速度。遠不是他這樣的業餘選手所能比擬的。高帥看著顛簸不定的牧馬人心想:虧了上次挑戰他時我玩了心眼,不然要真比起來,他肯定會贏我啊。隻是現在,他的車怎麽開得這麽搖晃。難道他的心思不在開車上?
一個人的賽車轉了幾個回合,老K終於把車停了下來。他從車上下來,點了一支煙,然後朝高帥走來。
“看了這麽長時間,看出什麽門道沒?”老K問道。
高帥笑了笑,“你心裏有事吧。車開得蠻快,就是晃個不停。你是在尋找感觀刺激還是在發泄心中不滿?”
老K呆了呆,吸進嘴裏的煙忘了吐出來,差點嗆到了自己。他咳嗽兩聲掩飾一下,然後又不覺笑了起來:“整個賽場裏能跟我談車的,也就隻有你高帥一個啦。”
高帥歪著頭,笑意盈盈地瞅著老K。他在靜等下文。
老K三口兩口把手裏的煙吸了個七七八八,然後扔在地上踩滅了,說道:“你知道嗎?那個日資公司組織了車隊,要挑戰本次大賽的冠軍隊!”
高帥眨眨眼,隻聽說他們是來比賽的。沒想到最後還要挑戰冠軍隊,那就是說,大賽結束之後,他們又要組織一次比賽,專門挑戰冠軍:“就像你挑戰我一樣。”
高帥嗬嗬一笑:“看來,他們也像我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玩什麽花招吧?”
但是。按照過去的比賽,他也不是沒遭遇過外國車隊,但那十之八九,打的外國旗號,賽車手卻是中國人。對那些假洋鬼子,他一貫鄙視到極點,在心理上已經壓倒了他們。那些家夥開著外國的豪車,性能未必十分熟悉,傭金的豐厚,也讓他們在國內的賽車麵前洋洋自得,所以十之八九並不能贏。
“他媽媽的,想做關東軍第三代,到中國來挑起第二次9.18事變?”他情不自禁地握起了拳頭。
“日本是島國,地形複雜,車手都訓練有素,挑戰你們這次比賽的冠軍,他們是誌在必得哦。”老K語重心長地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們當然有他們的目的。”
高帥已經被他激起了鬥誌,卻裝作無所謂地說:“那就挑戰唄!”
老K目光炯炯地盯著高帥。高帥被一個大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心裏不覺發毛,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說:“爭霸賽還沒個結果,你就告訴我日本人要挑戰冠軍,你是篤定我就一定能得第一?”
老K撇了一下嘴,一副鄙視的表情:“謙虛是好事,但謙虛過了就虛偽了!從你高帥玩車參賽以來,你哪一次不是奔著第一去的?這次爭霸賽,隻要你不是臨時抽風把車開出場外,第一就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