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微服私訪記
江奕的軟肋,或者是他釋放的弱點主要有三個:
一是摩托車廠入股的事情,是不是讓蘭陵市反而賺大了,稅收、就業是明擺著的,主要就是確定20%股權的價值;
二是貸款的問題,工行為什麽不給他們貸款?
三是在海南的投資問題,是不是真的能夠支撐他向蘭陵提出撤資建議。
至於《淮海經濟報》,那個本來就是“碰巧了”;
至於貸款為什麽是無息的,遠沒有貸款的“可得性”那麽重要。政府的錢,本來就不該盈利嘛。
由於時間比較緊張,調查組本就比較少的人手再次被一分為三,隻能維持“雙人調查”的最低要求了。
瘦子帶了個人去了工行,這次他再也不敢讓其他人主導了。
亮明身份、表達來意後,瘦子就直接問起了網點主任。
“聽說你們和騰龍、巨潮公司都沒有合作,不知道是什麽回事兒?”
“我們才看不上那些小企業呢,我們要服務重點項目、服務民生需求。”網點主任說得冠冕堂皇,一看就是練過的。
“騰龍、巨潮都不小了吧?”
網點主任這才發現說漏嘴了,一挺胸膛,死撐著:“那也是私企,風險大著呢!”
“你們不服務私企?而且,我聽說政府參與的投資基金也沒有在你們這裏開戶?”
“那倒不是。主要是吧,騰龍好像是回款周期太長,巨潮BP機···,那個誰,當時我們為啥沒批?”網點主任可不敢擔這個責任,傳出去以後恐怕這個網點就要被擠兌了。
“那個誰”兩手一攤,你問我、我問誰去?
網點主任的臉上紅撲撲地,煞是可愛。
瘦子初步判斷了自己的猜疑,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就差不多結束了。
送他們到了支行門口,那個網點主任看看沒人了,這才不好意思地說了句:“領導,我建議您還是去農行和交行問問吧,我這裏知道的有限。”
“這···你不是說得挺好的嘛。”瘦子心說你總算憋不住了,那就說點兒另類的吧。
沒想到網點主任現在倒不多說了。
“老實跟您說吧,您在其他銀行會有不同的答案。我們有自己的立場。”
他也隻能說到這裏,再多說就犯規了。
新成立的交行蘭陵支行就在不遠處,不到二十分鍾,瘦子和同事就見識了另一套說辭。
趙行長剛到蘭陵不久,就接待了“政府部門”的調研,還挺興奮地:
“我們是最支持實體經濟、服務民生的,除了服務地方各級政府部門和國有企業,我們還支持了很多民營企業,現在我們的貸款有70%是貸給民營企業的。”
看來每個銀行都是這個套路啊。
瘦子沒給他繼續發揮的機會,也是直接就把問題拋出來:
“工行好像和你們這裏的民營企業合作不多,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
“工行可能是···我估計是定位不同吧。”趙行長可不敢亂評價老大哥,大家都是一條線的,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呢。
瘦子聽了就知道是糊弄自己。
可是你糊弄自己還這麽開心幹什麽?
硬的不行,咱就來個“迂回戰術”。
“騰龍和巨潮究竟有沒有融資難的問題?”
趙行長一聽就來勁了:“融資難?哪個企業有,你趕緊告訴我。現在要想讓他們貸款可不容易了,他們的錢太多了。聽說很快就要成立一個財務公司,整個係統內的資金轉起來以後,還有銀行什麽事兒?”
“一年以前,他們是不是拿不到貸款呢?比如工行就沒有給他們貸款。”
“不會不會,授信額度一直都有,大部分銀行都給了他們很高的額度。他們的賬戶很多都開在我們這裏,你要是拿到法院的文書,一個不少地都給你看了。”趙行長早就明白這兩人的想法,可他就是不說“工行”這兩個字。
但是意思已經擺在這裏了。
第二個小組隻有一個人,負責收集江奕一家在海南和北海的房地產投資情況。
因為這個人是單位的“包打聽”,對什麽都好奇,打聽一下江家的情況也算是人盡其才了。
為了維持“雙人調查”的最低配置,他們邀請了任城市的條線同事協助。
可是海南那邊人生地不熟地,二組的負責人員就犯了愁,咳聲歎氣都出來了。
“想了解江家在海南的房地產投資?這哪兒用得著找那裏的人?我們那裏就有個安全部門的一把手,盯著他們家可緊了。”任城配合調查的人樂嗬嗬地,這下子可有自己發揮餘熱的機會了:“那個人可好玩了,女兒跟江家的小兒子是同學,他卻緊盯著不放。還別說,就因為這個他才當了一把手呢!”
“唷,這麽好玩,你可得給我好好講講。”這個二組的負責人員就是那個給江奕送達通知書的,平常用腳超過用手的機會,這次有個八卦在耳,必須得聽啊。
到了任城的安全部門,二組的負責人員也不敢端著了,老老實實地把介紹信、工作證遞過去。
“你們想了解江家在海南和北海的房地產投資啊,我們這裏有不少,看你的需要吧。
“什麽時候開始啊?這個有點兒不好確定了,不過我們這裏有個訴訟,是1991年底的,證明1991年就投資了;
“一共投資了多少?這個很難說,他們進進出出的不少交易記錄,這是最近的一次交易記錄:董事長劉連秀,法人代表孫麗娟,轉讓價格1.67億,受讓方是泉城的一個國企;
“蘭陵這邊也有人知道,有的國企也是跟著他們在投資;他們有經驗了。”
二組的負責人員了解了個大概,轉身查了一下最近交易的盈利情況,直接就嚇了一跳:“賣出是1.67億,買入怎麽隻有7000萬?”
“要我說,女人做房地產就是厲害啊,你看他們交稅就知道賺了多少。乖乖,賺了一倍多啊!”實打實的利潤在這裏擺著,每個人都在做著億萬富翁的美夢,隻有介紹的人還在嘮叨著:“我覺得他們現在撤出來肯定是虧了,現在的行情多火爆?”
“要這麽說,他們還真的賺了很多?”二組的負責人員有些難以接受這個結果,自己前幾天怎麽就沒看出那個小青年一家有這麽本事呢?
“不隻是他們賺錢,蘭陵也賺大了。蘇聯產業園的項目,蘭陵市跟投了三十幾個,每個都是一兩百萬,江家每個是市裏投資的三倍。現在可不得了,至少10倍了。”
平常也沒機會跟領導多匯報,這次聽到了這麽好玩的事情,二組的負責人員回去就向瘦子諞上了:“領導,這個江家至少在海南和北海投資十幾億啊,可不得了,賺了一倍還多啊!不隻他們家啊,蘭陵市跟著也發達啦···”
瘦子耐著性子聽了幾句,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提醒他“正題”在哪兒:“他們為什麽要撤?”
“那是···賺錢了唄!指定是的。”二組的負責人員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這個原因啊。
“他們家還有多少沒撤的?”
“都對上了,買進的都賣出去了。哦,不對,還有兩個地皮沒賣出去,也就個把億了。”二組的負責人員自己也覺得很豪橫,能賺個十幾億,個把億算什麽?
這話沒法聊了。
瘦子聽也不聽他的了。
“領導,我還有發現啊,蘭陵的國企也在投資啊···”
瘦子已經沒有耐心了:“你們把自己調查的情況整理一下吧。”
第三個小組是胖子帶隊。
胖子全程參與了對江奕的調查,屬於“權威人士”,那就要來點兒不一樣的。
跟“包打聽”一樣,他也從任城借了一個條線內的同事幫忙。
“雖然咱們要去調查借錢建這個麵包車廠,可是我們要從‘大處著眼,小處著手’。不能去他們廠,要到一個獨立、公正的地方,能夠中立地評價這個企業的價值。”
你不是說已經讓蘭陵市賺了好幾倍麽?咱們就找到你的矛去戳穿你的盾。
“中立地評價這個企業的價值?有個地方倒是不錯,聽說外省都有人過來投資。”本地人就是了解本地,他很快地想起了那個股權托管登記中心。
胖子一聽還有這麽新奇的存在,這不最合自己的口味麽?
走著!
這幾天股權托管登記中心對麵的交易大廳裏人不多,大概是沒有什麽大的項目要來融資吧。
不少人在那裏閑著,瞄著有哪些目標客戶出現。
胖子兩人一過來就被人盯上了。
“兩位是有錢呢,還是缺錢呢?”
胖子不喜歡跟這麽的“自來熟”打交道,一起來的也就不客氣了:“什麽都不是,打聽點兒事兒。”
那人也不惱,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找個樂子吧:“嗬嗬,打聽事兒你就找對人了。”
“真的麽?我這裏有點股份想估估價,你也行?”胖子心想反正要告訴他們自己的目的的,讓你知道一下也無所謂:“摩托車廠的股份,蘭陵這邊的,你覺得怎麽樣?”
“摩托車廠股份?”那人一聽就愣住了,聲調都抬高了八度:“你說的可是江家的摩托車廠?東獅還是大湖?”
他這聲音一大,再加上裏麵有幾個關鍵詞,一下子就有幾個人注意到了。
“肯定是東獅啊。怎麽你不知道了吧?”胖子嘴角一揚,還什麽“找你就對了”,對個屁!
“哈哈哈,行啊,哥們今天業務也不繁忙,就給你露一手。聽好了!”那人往旁邊的座位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就開始掰扯上了:“東獅摩托車廠去年得有二三十萬台吧,一台賺得不多,算500塊吧,一年賺1個億,價值嘛就是十到二十個億。。”
“這麽高?”胖子還有些不習慣這種市盈率算法,要這樣的話,蘭陵市的入股可就厲害了,兩千萬到了2一4億。“那要這麽算的話,麵包車廠值多少錢?”
他沒有注意到這句話吸引了更多人圍觀。大廳裏一種怪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那人噗嗤-聲就笑出來了,看著兩個人的眼神就好玩了。
“麵包車廠呀,去年剛剛建好、賣出去了幾千輛,差不多能回本。估計今年生產五萬輛吧,每輛車三萬、淨利潤15%,那就是兩個多億。十倍的估值就是二十多億。”
聽完這話,胖子也感覺到不對頭了,這裏不可久待。
跟同事叨咕了幾句,吩咐他私下裏再找個人問問,感覺兩個人就可以交差了。
“你行啊,不錯。謝了!”胖子說了就要走。
“先別急,”那人現在卻上心了一般,“這個麵包車廠可是江家的,蘭陵市也有股份在。你到底是誰,敢打聽這個?”
江奕可是有武坤這個幫手的,大家都認識;市裏現在還沒有開始股權退出,連個代理人都沒找。
現在這個胖子一下子跳出來說手裏有這兩家的股份,不是騙子又是什麽?
胖子一聽就壞了。
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了:這個大廳裏不是自己打聽小道消息的地方,而是一個“熟人市場”,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是多次打交道的。
隨行的人看這架勢也不敢動了。
弄不好這就是一次“事故”,自己可千萬別成了主角。
就在胖子兩人忍受煎熬的時候,瘦子的日子也不好過。
一個胖乎乎的女老師拉著邵軍找上門來。
邵軍在體製內時間長了,懂得事情的嚴重性,尾隨著載有江奕的車輛就找到了地方。
原來是龐老師在韓成斌的指點下找到了邵軍,然後就到了這裏。
“我們校長可是說了,江奕是我們學校的優秀學生,他不會不管的。”
“你們校長?”瘦子最不會對付的就是女人,尤其是不講理的女人。
“我們黃校長,人民大學的!”女人要是發起狠來,說話都會咬著牙,尤其是說了謊的時候。
那種感覺,比真的還真。
跟學生鬥智鬥勇多次,也練出了臉不紅心不跳的本事,不管是邵軍還是瘦子都沒看出來。
瘦子是省裏來的,懂得這些知識分子的影響力。
“江奕同學沒有問題,隻是配合我們提供一些信息。”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他才行。”龐老師已經被邵軍提前灌輸了不少聳人聽聞的信息,哪兒肯這麽輕易被糊弄?
瘦子被炒得沒辦法,跟醫生商量了一下:“要不就讓她先見見,反正也沒怎麽滴。他舒服得很呢!”
醫生也沒啥意見,都聽你的。
當龐老師看到掛著吊瓶的江奕時,“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江奕呀,你···你···”
一個你沒出來,也“啪”地一下子就倒在地上了。
醫生這一下子也慌了,沒了剛才的氣定神閑,快速地給龐老師灌輸著自己的意見:“這個女同誌,這個同學隻是打了葡萄糖,沒有別的問題呀!”
可惜,龐老師是真的聽不到了。
從趙曉晴告訴她消息到現在,她經曆了太多、坐車太久、考慮太深入,加上江奕掛上了吊瓶後的視覺衝擊,讓她無法適應。
“你不是說沒問題嗎?”瘦子對醫生的態度很是不滿,你的專業水平呢?
“這個江奕是沒問題呀,你看他的舒張壓和收縮壓,一個比一個好。他也就是睡得深了一些呀!”醫生也快哭了,誰能騙人,機器也不會騙人的呀:“昨天晚上我看了,別看眼睛裏充滿了血絲,都是缺少睡眠造成的,多睡會兒就好了。是真的!”
瘦子越是不想聽,他就越是想說。
最悠哉的就是江奕。未成年的身份給了他一絲保護,很多調查也就深入不下去。由於睡得太深、感覺不到饑餓,擔心出問題的瘦子隻好給他掛了吊瓶、補充葡萄糖。
隻是龐老師的到來,讓這個情節出了意外。
以前那個按照調查程序來走的路徑出現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