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東北（六）

  遼省，濱城。


  “江奕，你真不考慮增加一些？”秦成孝感到有些為難，你這不後退一步沒得談呀。


  江奕沒什麽為難的，這些在後世行之有效的模式沒有理由行不通，尤其是現在正是經濟形勢最差的時候：“秦叔叔，到時候看情況怎麽樣？隻要我不反對，你隻管答應他們。但是這次和以前不同，談判方式要換一下。”


  江奕和秦成孝針對水泥廠老職工反應最強烈的幾個問題進行了細致地推演，最後就決定由秦成孝牽頭談判，江奕作為一支奇兵，在必要的時候出奇製勝。


  談判的陣容非常強大。一方是東江國貿的一把手秦成孝，帶著朱慶和、江奕兩人，讓人覺得有點兒怪；一方是五個原職工代表，因為這些人還沒有參加考試、不具備入職資格。


  雙方都同意：請政府派員主持，請媒體參與報道；什麽都可以談，可以突破以往的界限。


  為了達到充分的公開，鋼廠借來的大會堂可以敞開讓其他盡可能多的原職工旁聽。


  為了確保安全，請來了區派出所民警維持秩序。


  江奕知道，這次談判將和“共和國破產第一案”一樣載入史冊，雖然不至於像“共和國破產第一案”受到世界的廣泛關注。


  曹大成豁出去了。職工代表向來是很難獲得資方的喜歡，除了國營企業的工會主席。自己已經52歲了，就算是為前工友們最後做一次貢獻吧。


  看著市政府特意派了辦公室副主任主持，秦成孝有些吃不準：“小奕，這陣勢是不是太大了點兒？”


  “秦叔叔，不用擔心。我們以後還要在東北全線展開，這第一炮必須打響了才行。”


  江奕開心地看著媒體和公眾，他在計算著免費的宣傳隊、播種機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成本節約。


  作為職工代表的領頭人，曹大成率先就向私營企業可以隨意解聘開炮，認為這個條款不符合人性。


  “我想問一下這位工友，如果是終生製，有人不好管怎麽辦？”秦成孝也那國營企業最大的弊端反問曹大成。


  曹大成習慣了站在工人立場上去摧毀私營企業的體製，哪兒能有建設性的意見。他一下子站在那裏說不出來。


  有個工友看出不對勁了：“我們今天是來看你們表現的，曹叔又不是你找來的廠的，憑什麽讓他回答這問題？”


  “好，”旁聽的群眾自發地鼓勵他，“老曹加油。”


  “我重申一遍：旁聽者說出一個字就要被趕出去。請民警同誌執行。”主持人嚴格執行會場紀律，大家不敢言語了。


  “如果管理跟不上，企業也就完了。不好管怎麽辦？我們覺得可以先簽兩年的合同，既能讓企業有時間觀察員工是不是符合要求，又能照顧到員工是不是願意長期待下去。”秦成孝提出的是試用期概念，國企也有，雖然執行起來大多走了樣。


  “要是兩年後他們不適合工作怎麽辦？你們還不是要解聘？工人的權益還不是得不到保障？”對方二辯上來了。


  “如果你發現自己找的老婆原來好吃懶做，還喜歡打麻將、到處溜達怎麽辦？”秦成孝沒想到自己卻捅了個馬蜂窩。


  “哈哈哈哈，他老婆可不就是這個德行嗎？早就離婚了。”


  主持人無奈地看了看秦成孝，大家都在笑，法不責眾吧。


  或許是被說中了痛點，二辯想要發揮的時候，主持人插了一句：“各位，你們現在的發言並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了一個群體。剛才秦經理隻是打了個比方，別對號入座。”


  “秦經理說的我們也可以理解，”曹大成及時壓住了工友的怒氣，今天這麽多人可不能因為這樣的小事翻了船，“你們說兩年觀察期也可以理解，但是你們又搞個五年是為什麽？”


  “我來回答一下，我是蘭陵市能源局副局長朱慶和，現在停薪留職到大湖摩托車廠擔任負責人，”看到大家的眼神，朱慶和現在理解江奕為什麽不接受自己離開政府部門了，“兩年的觀察期其實很短，大部分人還沒有機會表現自己的才華，他隻是在基層、還沒有嚐試管理崗位。為了他的長遠發展考慮，所以才簽個長點兒的合同，但是兩次之後就要長期的了。”


  華國的各級政府公信力果然是強，這次沒有人喝倒彩。


  秦成孝也穩住了：“我也想問一下大家，如果一個職工犯罪了，或者每次的考核都是末尾，作為一個正常的企業應該怎麽對待他？”


  “應該可以辭退他，但是要由職工參與評價。”曹大成直接就懟上了。


  “好，我們就按照這位工友說的實施。不知道各位對聘用合同第十六條還有其他意見嗎？”秦成孝強壓住心中的快意。


  如果這些工人階級仔細閱讀第十六條的話，會發現裏麵已經有了關於工人代表參加員工評價，以及職工犯罪、連續考核位居最後等級則解聘的規定。


  朝三暮四不可，朝四暮三可否？

  可！

  眾人還不理解這個“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與“終生勞動合同”的差異時，工人代表沒辦法繼續提意見了。人家都同意了，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麽胡攪蠻纏的餘地？


  朱慶和更進一步發問：“我知道大家都對終生合同情有獨鍾，可是我想問一下：企業要是倒了呢？”


  企業要是倒了，按照當前的製度，失去職業的職工參加勞動部門按待業人員組織的培訓，在半年之內領取標準工資的75%救濟金，半年之後救濟金改為每月30元。兩年之後還找不到工作的，將由民政部門按社會救濟金標準發給。


  所以說，國營企業的終生合同其實是要打個問號的。


  有個工友反應過來了：“這不是你們資方應該考慮的事嗎？可是你真要垮了或者跑路，誰能找得到你？”


  “跑路風險”是華國民營企業的特殊風險，因為華國還沒有一中完備的“有限責任文化”，很多民企老板承擔的實際是無限責任。撐不住的時候跑到國外去，還能給自己和家人留點兒。


  “這個工友的擔心很有道理，”江奕站出來了，“我覺得應該更多的企業一起抱團取暖，不可能大家同時都倒了。對，西方好像是叫社會保險金。這個錢可以放在政府監管的賬戶裏，防止老板跑路。”


  大家很奇怪地看著這個小孩子：小朋友你說話管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