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半導體方舟
接下來，江奕一行人跟著吳主任去傳感器、無線電企業看了看。無線電原來就是收音機，傳感器就是電子元件啊。
到了無線電廠，江奕似乎來到了自己在大學期間實習過的銅管加工廠，完全沒有一個通訊產業該有的寬敞、明亮、高端，沒有數字化的機器，你甚至還能經常看到油乎乎的鉗子、錘子，感覺他們還停留在機械時代。
無塵車間？估計很多人都沒聽過。
“吳主任，我們國家的電子元件現在落後西方多少年？”
“落後？落在誰的後麵？”一個雞窩頭不開心了，放下手裏的螺絲刀，要對江奕進行再教育：“我們國家跟歐美至少是同步的，他們能做到微米級，我們也能做到。他們有圖形發生器、掩膜精縮機、單晶爐等，我們國家也有，憑什麽說我們落後？”
感情遇到了一個不服輸的技術控，華國芯片產業落後地球人都知道啊。江奕指著他正在拆卸的遊戲機問他：“那你說說咱們國家現在的產業鏈能夠把這個紅白機做出來嗎？”
“你說的是任天堂1983年出品的FC機，還是我手上的小霸王遊戲機？”江奕沒敢吭聲，這不都是一樣一樣的嗎？
雞窩頭可逮著機會訓話了，你有錢了不起啊。“任天堂FC機用6502芯片，1.8M的CPU，主內存隻有2K，PSG聲音發生器有3個模擬聲道用於演奏音樂，1個雜音聲道表現特殊聲效。哼，別的不說，咱們國家5微米級別的芯片差不多能普及了，做出這個幾年前的FC紅白機還不跟玩得似的！”
“小武，在客人麵前要謙虛點兒。”吳主任有些不好意思了，技術人員就是喜歡炫耀，尤其是沒了用武之地、閑的蛋疼的那撥人。
這倒是出乎江奕的預料：“如果華國的產業鏈能夠支持紅白機，粵省那邊的遊戲機公司還要費力去走私芯片嗎？”
“他們主要是複製扶桑的遊戲。咱們國家即使能夠生產出5微米級的芯片，數量不大的話成本也不占優勢。更何況反向開發的一些芯片也一樣是侵權了。”
“小霸王遊戲機能夠在國內自主生產出來嗎？”江奕按耐住內心的激動，希望獲得一個肯定的答複。
“這種8位學習機，現在內存和顯卡早就和83年不可同日而語了，64KB也不貴。芯片的話，6502的專利很難繞開，即使我們花幾個月時間設計出了新的芯片，他們又升級了。還有，我聽說任天堂好像要出一個超級紅白機了。”雞窩頭很開心，自己也是剛剛拆卸了遊戲機之後，馬上就派上用場了。
忽然覺得一扇門在打開，一個龐大的平台徐徐展開。任天堂紅白機，那可是銷量6000萬台的宇宙級現象，加上華國等第三世界的複製版，估計全球銷量能夠突破億台。如果華國的消費電子生態鏈能夠支持這個產品，即使分一杯羹也是千萬台的巨大產業，何況段勇平首富的學習機已經以2000萬台的實踐證明了這一點。
“如果華國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紅白機的生產，恐怕成本會比較高，而且也沒有必要，現在不是都講國際化大分工嘛。”吳主任潑了一盆冷水，不過江奕沒感到冷，隻覺得爽快。
“吳主任，我覺得這個產品可以上，不過要換一種玩法。我們可以通過這個產品來完善國內的產業鏈條，還可以救助一部分失去軍品訂單的企業。有些繞不開的專利，也可以向境外申請許可。”這個產業鏈有多大、盈利能力有多強，沒有見過企鵝公司盈利模式的想象不到。
“要是五年前下這個決心就好了，那個時候咱們國家的技術攻關能力多強啊，現在很多人才都散了。”雞窩頭很沮喪地說。
“小武說得對，由於核戰爭威脅和歐美全麵封鎖，中央決定傾舉國之力發展電子工業，所以形成了成套完備的軍用電子工業體係，民用領域在十多年前也開始起步。我們國家的衛星、艦船電子設備、彈道導彈導航係統，防空導彈引導頭、魚雷聲納，主要是采用國產元器件。隻是，”吳主任深有同感，他停頓了一下，沉重地說：“前幾年國家財政巨額虧空，五六年前開始軍事投資大幅下滑，很多國防骨幹企業破產，民用電子廠更是舉步維艱。這幾年恰恰是技術革命時期，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後。”
雞窩頭也來勁了：“去年開始取消了進口配額，民用電子廠成片地倒掉，給我們配套的幾家申城民用電子廠現在基本上死翹翹了，最好的一家還在求貸無門。聽同事說，燕京電子管廠也就隻剩一口氣了。”國外的計算機和電子產品現在抓住技術進步的短暫優勢，迅速開疆拓土。估計要到8年後的大使館“誤炸”事件才提醒華國“國防現代化是買不來的”。
“還有啊，這些正規渠道進來的電子產品還算好的，它的價格高，國產還有些機會。最可恨的就是那些走私貨，尤其是在深城那個什麽華強北，你去看看小電子市場，清一水的走私貨，當地政府也不管管。還有燕京的什麽中關村，很多打著高科技旗號的，不就是倒賣進口批文和元器件走私嗎？珠江那邊的洋垃圾，成本低到零，汙染了環境不說，還把我們這些正品的市場搶光了。你說我們怎麽可能跟他們競爭？”雞窩頭說著說著，一個大男人快要哭起來了。深城羅湖有一個著名的尚布工業區，曾經聚集了幾十家做出口組裝的小型電子廠，便是從香江走私元器件，從中賺取暴利。
1990年前，進口電腦需要進口許可證（即批文），私營企業拿不到，國營企業有但多數閑著不用。中關村商販就去國營企業買批文，再從香江倒賣計算機，一台電腦淨賺數千、甚至上萬元。中關村最早創立兩通兩海四大公司，其中信通牽扯進走私案被查封，經海、珂海兩家在國家宣布正式取消計算機產品進口許可並大幅度降低關稅後也沒了。
“是啊，咱們國家現在民間需求還不是很大，以前主要是靠軍工訂單，不計代價去發展電子工業。現在後勁有些不足了，高層也是看到這些問題，希望能夠在發展中解決問題、在轉型中提升行業競爭力。現在應該是陣痛期，也是最困難的時候。”吳主任總結了一下。
“吳主任，您這麽了解計算機行業？”李中校也感覺到了，吳主任不是通訊行業的專家麽？
雞窩頭調整好了心態，自豪地說：“江老板還不知道吧？吳主任的老本行就是計算機專業，這次是臨時抽調才牽頭對通訊行業課題進行攻關的。”好家夥，牛人果然是牛啊，到了別人地盤上還能殺死對方的冠軍。
“吳主任覺得現在要多少投入才能挽救這個行業？”遇到雙料專家了，必須問道啊。電子元器件，包括芯片，是華國科技發展繞不開的一個關鍵行業。
“其實哪裏是什麽投入跟不上的問題？錫山華晶的項目，你說他們的投入跟不上嗎，現在看來沒有5年開不了工，根據摩爾定律，到時候又是至少落後兩代。”雞窩頭果然現在是看什麽都不順眼啊。
“要說電子行業，我們國家民間的研發力量還是比較薄弱。扶桑國也是集中力量辦大事，1974年，扶桑政府確立以趕超美利堅集成電路技術為目標，批準了‘超大規模集成電路’計劃，也就是大家說的半導體芯片。通產省組織日立、NEC、富士通、三菱和東芝等五家公司，整合產學研半導體人才資源，使企業協作攻關，占據全球近80%的電腦內存（DRAM）份額。灣灣官方出資1億美元扶植聯華電子，偽行政院國發基金投資1億美元入股台積電。南高麗的三星、LG也得到了舉國體製的全力扶植，政府資金投入在5-10億美元之間。”
這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了。“美利堅能容忍他們這樣不公平競爭嗎？”這跟江奕獲得的信息有些分叉。
“美利堅隻要能夠打掉最大的敵人就行，而且他們自己也拿出了十幾億美元支持芯片產業的軍轉民，哪裏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如果灣灣和南高麗尾大不掉，再打壓這兩個國家、換其他國家支持就行，前幾年美利堅也支持華國對抗過蘇聯。”
這不就是英倫在歐羅巴大陸的典型打法嗎，德意誌弱小分裂的時候扶持它對抗法蘭西，德意誌強大的時候扶持法蘭西。隻是沒想到美利堅這個“攪屎棍”禍害到亞洲來了。根據後世解密的文件，美利堅其實在九十年代初就製定了“聯印製華”的戰略，與“聯華抗蘇”異曲同工。
現在看來，為華和興中能夠成長起來還真是不容易啊。興中在1986年為香江的公司代工組裝電話機，辛辛苦苦幹一年組裝活，才賺了35萬加工費。幸運的是，創始人就是在代工的時候發現了電話通信市場的機會。
如果不是來自後代，不知道半導體行業的珍貴；如果不是挨過打，不知道這些技術人員悄無聲息老去的可惜。有了扶桑和南高麗的榜樣，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江奕腦海中形成了。
“吳主任，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適？如果我們出資9億元，貴方占比10%，多出來的6億元，以及後續程控電話交換機項目利潤的80%，將用來推動通訊產業快速做大，以及支持國內電子產業。具體救助哪些企業由雙方共同指定，您覺得怎麽樣？”
我拿出絕大部分利潤出來，支持你想要拉一把的兄弟們，也請你們讓利，幹不幹？
吳主任盯著江奕，他吃不透這個小孩子到底什麽意思了。如果要賺錢的話，拿出大部分利潤來填這個無底洞幹什麽？如果不想賺錢，拿出6億元來做慈善嗎？
“如果是這樣，我想我們可以接受股權稀釋。隻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要占比這麽高？70%和90%有差異嗎？”江奕知道吳主任絕對會同意，君子可欺之以方，吳主任不就是想多拖進來幾家吃不上飯的同行嗎？
“差異很大，國營企業的模式已經證明在電子行業難以成功。今後如果公司進行股份製改造，參股30%的股東肯定要派駐董事。”騰龍之所以從通訊行業“四大金剛”中第一個掉隊，不就是體製的問題嘛。華晶908、909工程未達到預期也證明了不能再用傳統思路搶占芯片行業的製高點，那種思路即使想追也追不上。“另外，由於電信局付款周期比較長，前兩年基本上是淨投入期，需要持續地進行注資。估計貴方也很難同步跟進投資，占比太高也會影響注資的進展。”
還有一個原因沒說，再過幾年軍轉民了，你們這30%的股權轉給誰我都不知道呢，這對公司的長期發展也太不利了。
這倒是實情，吳主任輕易地就想明白了：“我們課題組會向學校和總公司反映，04機推廣後，注資也是很快的事情。而且，有了你們這麽強大的後援，對於電子行業的很多企業都是很大的利好了。”
“吳主任，您能不能幫助我們梳理一下紅白機生產究竟能不能全部實現國產？”
“你們真要上這個項目？”不就隨便聊了兩句麽，小朋友怎麽還當真了？
“我覺得這樣可以更好地以戰養戰。有很多企業現在已經不能再拖了，否則真的就黃了、產業鏈也就斷裂了。紅白機項目即使不能盈利，也可以對這些鏈條上的企業進行搶救。您是不是可以先做一下調查、初步篩選一下名單，我們在蘭陵那邊也先建設好通訊科技產業園，爭取年底到位。”
“這倒是有些接近扶桑和南高麗的半導體產業發展思路了，說不定還真能為我們國家的半導體產業開辟一條新的路徑。”吳主任現在是徹底地想通了，人家扶桑和南高麗的半導體產業發展經驗在那兒擺著呢。
實際上，即使沒有江奕加持，巨龍達到前世的經營，養活整個芯片產業鏈也沒有問題。隻是前兩年消耗的資金量太大，能不能撐到兩年後還是個問題。紅白機是一個“現金奶牛”，如果能夠開發成功，正好可以提供短期的流動性，與交換機項目相得益彰。
“除了紅白機項目，我們還在開發尋呼機技術。另外就是一些家用電器方麵的芯片。現在芯片能夠用在哪些產業，把哪些產業的研究人員請過來就可以了。研發所需儀器和設備按照需要進行采購，按照每個月500萬元的薪水開支召集研究人員，夠不夠？”
“每個月500萬，按照每個人300-400元的收入水平，那就是一萬多人？”吳主任似乎不敢相信，“如果這麽大的力度，你們的BP機、家電所需要的芯片就都可以同步納入開發了”
“嗯，現在能看得到的就是這些，如果有其他比較好的方向，也可以先養著。”不需要太多，每個環節配置幾個人，就像諾亞方舟一樣每個物種一公一母、防止種族消失，待時機成熟時再大規模繁殖。
“隻是這些企業很多都是為軍工配套的，有時候隻是做小批量產品的開發生產，更多的來自於反向開發。”反向開發用於軍事武器沒問題，那些商品誰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去申請專利，能反向開發出來算你牛。可是對於商業經營來說，反向開發的價值接近於零，除非你能在專利持有人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沒關係，隻是暫時的，一年不行就三年，五年，十年。”誰還不是從竊取和剽竊開始的？英倫的紡織、瓷器不是通過意大利和荷蘭間接從華國學的嘛，就連《國富論》不也參考了《史記-貨殖列傳》？美利堅的工業之父不也是偷竊了英倫母國的紡織機器圖紙後跑去的新大陸？扶桑國不也剛剛從假冒偽劣的代名詞中走出了沒幾年？咱們也竊，隻是咱們要加快速度，在能夠抗壓之前盡量不要太刺激那幫子領先者。
等到吳主任走遠了，一直沒吭聲的李中校瞪著江奕問：“你不會坑了吳主任吧？”
“李中校，我坑誰也不敢坑軍隊吧。”
“我總感覺不踏實，你給的條件太好，讓我覺得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坑過您嗎？”“那倒是沒有。”
“還是那句話，我家賺了點兒錢，跟著軍隊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