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城緣底事
這段時間最開心的就是王思忠了。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是一步三回頭，恨不得當天晚上就打道回府。到了彭城才發現表弟對自己真是太好了，每天除了簡單的把三個陪同攆出去跑跑市場，自己留下來玩玩紅白機，就是和各路朋友串串交情。哈哈哈，不是神仙賽似神仙呀，你說幾百年前的《金平美》是不是就是指我這樣的？
BP機再次響起來，這次是表弟要交代任務了。哦，哦，好，現在要開始賣紅白機？沒問題呀，這些市場我熟啊。
“什麽，價格比市場上要低100塊？還有錢賺嗎？”
“放心吧，還可以每台給你10塊錢提成呢。”十塊錢，一個正式職工一天的收入，並且包括了隱形收入。
“真的？其他老板沒問題吧？”
江奕也拿他沒辦法了：“這個就是你要解決的問題嘛，表哥。你的戰友呢？你的小弟呢？還有，先去跑跑市場，看一下有多少人在賣。”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表哥要是進入狀態，那是鬼神都害怕的。
“另外，江樹平那邊賣出去一台，你也有兩塊錢提成。”表哥是村裏的官二代，姑父曾經多年擔任村長，他和草根中的草根之江樹平基本上沒有什麽交集。所以，江奕隻能通過利益綁定他們倆。
“好，我明天就去，待會兒就去江樹平那邊看看，再把傳單也做一下。”表哥終於接受了胡蘿卜加大棒的雙重威壓。
嗯，彭城那邊有空可以去一下，最後就是任城大本營了。任城這邊暫時還不能側重，否則會幹擾長期大計。江正柏這家夥還是不靠譜啊，最近任城這邊的消息都中斷了。在他尾大不掉之前，得防患於未然。
任城這邊根深蒂固，又有姨父和姨媽照應，二姐應該可以出去了。這是這樣的話，自己家周末也要關門了，我以後連家裏都回不去了。
“不行，媽媽跟我說的很清楚，讓我在家裏照顧好莊稼，再給你們做飯、洗衣服。現在大家都離開了，以後這個家還是家嗎？”江鳳華難得地堅持。
“姐姐，你先聽我說完。”江奕知道她的想法：“你小時候就是在姥姥家，一直到了12歲，對嗎？那時候，你想不想回自己的家？”廢話，能不想嗎，後來不是都告訴過你嗎？
“那不是也沒辦法嗎？那時候你和江采剛出生，奶奶去世得早，媽媽一個人都看不過來。”江鳳華很警覺，沒那麽容易鑽進圈套。的確是，當時從江鳳華到江采和江奕都是差兩歲，劉連秀一個人照顧不過來，隻能把女兒放在外婆家養著，這也導致江鳳華不能正常進入小學讀書，因為當地沒有她的入學指標。文盲兩個字跟隨她一生，這是江奕這個讀過二十多年書的覺得最虧欠她的。
“你一直被作為備用輪胎，家庭需要你的時候就偶爾用一用，然後就繼續放在角落了。”這是江鳳華前世的命運，13歲之前等弟弟妹妹長大，21歲那年媽媽去世，又在家裏留守等著弟弟結婚，也讓這個家庭裏有個女人，替不靠譜的江守義延續這個家的存在。
這句話說的，江鳳華就支持不住了：“隻要家裏好，我無所謂的。”
你這傻乎乎的奉獻精神。也就你這個一天書沒有讀過的蒙昧人士才會這樣安於天命吧？“現在，我可以周末回市區找你和姨媽，家是什麽？不是因為房子，而是因為家人都在那裏才是家。”
“我不去。你跟媽媽說，她同意了才行。”姐姐依然認死理，估計媽媽走的時候就讓她重點防範這個人精弟弟。麵對這個大事不糊塗的姐姐，江奕必須自己出動了。不過，或許是看到了人生的第二個活法，或許是覺得自己真的是虧欠了這個女兒，媽媽答應了。
“家裏的豬怎麽辦？地裏的莊稼還要種呢，馬上要撒化肥了，農藥再不打都被蟲吃掉了。”農村的鍋碗瓢盆恨不得都要先找到歸宿才行。
“地都交給堂兄去吧，算是轉承包了。房門的鑰匙交給大嫂，讓她隔三差五地來看看，隻要院子裏不長草就行了吧。”農村裏把這樣的幫忙當成信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何況是對自己二叔家呢？
“真說好了？”
“絕對是真的，你連自己弟弟都不相信了呀。”
不過，讓二姐直接一步到位是有些不現實，那就讓她也去拉個死黨，初中畢業的一起去吧。就從代銷電子產品開始，跟江正柏的二哥二嫂打打擂台，或者齊頭並進。
很有意思的是，二姐最後找的是江文社的姐姐。江文社也是江奕的嫡係朋友。姐姐也是因為從小在外長大，所以在江家屯難得有個把玩得起來的朋友，她的朋友圈也借助了江奕。好，那就重點支持二姐這邊吧。
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風聲，劉桂芬過來了，二姐進城的第一頓飯非要她請客。她知道江奕不待見自己，所以沒敢請大家去她家裏，而是安排在了一個飯館裏。二姐很是高興，一向在家裏隱身的她很少有機會作為主角，江奕也就隨她高興了。把錢給了二姐，讓她和江曉霞去買單。
幾秒鍾後，劉桂芬開口了：“你媽媽跟你說什麽了，怎麽你這麽不待見我？”
“她什麽都沒有說過，我們長大了，自己猜的。”江奕知道她是在市皮革廠做銷售的，不是那種能夠任農村人甩給冷臉的。
“我和你爸是在豫劇團裏認識的，一晃就是三十多年了。唉，我跟你一個小孩說什麽呢？”說著，又否定了自己，似乎對那一段經曆既難忘、也不好告訴這個小男孩吧。“上一代的恩怨，又豈是下一代能夠解決的？”
江奕前世從來沒有針對兩人的關係說過一句話，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下一代又怎麽能理解？隻是在父親去世的時候，有人傳話過來說她想參加葬禮，結果情緒不好的江奕回了一句：“媽的墳在旁邊。她敢來，我就敢把她打出去。”這句話過狠，讓江奕後來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又在一個愛情傳奇中充當了傳統衛道士？
“三個人之間是沒必要扯來扯去的，誰都有理、誰也不能免責。”江奕第一次對事情發表了意見，中年人就是喜歡和稀泥：“不過，可以有外力介入，解決一團亂麻。”嗯，當年亞曆山大大帝不就是這麽幹的嗎？
“你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看來你媽媽把你養得確實不錯，聽說你爸爸也怕你。”嗯，能不怕嗎，全村都站在江奕這一邊。
“如果你答應，跟老江不再接觸，”江奕終於把這句話艱難地說了出來，當衛道士又怎麽樣，媽媽兩年後的早逝，即使不是因為你，至少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因為發病的當晚就是爸爸去中區的那天。想到這裏，江奕的手有些發抖：“或者直接一些，跟他大吵一架後決裂。你們廠現在效益不好，我可以給你所需要的幫助。”
何止不好，江奕家裏不就每人發兩個皮帶，有一段時間不是天天吃罐頭，還要在村裏幫著推銷麽？嗯，劉桂芬他們廠裏生產前者，她老公在罐頭廠工作。
“你太過分了，誰給你這樣的膽子，指責長輩的？”
“我指責你們了嗎？是說你坑蒙拐騙偷，還是說老江吃喝嫖賭抽？我應該是在說一個選擇題吧。”江奕無所謂，女人嘛，哪個不會歇斯底裏的。
劉桂芬的火一下子就起來了，手也在發抖，可是卻不敢指向江奕。她極力地控製住怒火，到底是做了多年銷售的，試著從對方立場去想一想，結果她無奈地發現，倒也真的可以這麽理解。可是，你這個選擇題不就是從不道德推導出來的麽？
“看來你這是發達了，所以膽子這麽壯吧？”想了想，劉桂芬還是坐下來了。
“也沒多少，但是肯定夠了。”
“我們廠那個樣子，我都沒覺得有必要去救它。”劉桂芬想了想，還是算了。
“你可以考慮一下罐頭廠，現在外貿的急缺品。需要的話，我可以借給你資金。”
“你為什麽不自己做，或者可以一起收購，我沒那麽多錢。”
“我隻借給你，多少都無所謂。我不會跟你合夥，當外力來了，要抓住不要錯過，更不要傻到已經出去了再跳進去。”這句話，既是說給她的，也是說給自己的。
話說到這裏，買單的回來了。話題戛然而止，但是意思已經盡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