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自盡而死
然而這時候一陣子的喧鬧,卻也是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百里聶輕輕的合上了眸子,蒼白的臉蛋之上,卻也是忽而浮起了一縷輕柔的笑容。
「豫王殿下來的真快,是來得最快的。」
青麟也愕然抬頭,她雖然並不想和龍輕梅見面,可是卻也是不自禁的浮起了一縷擔切之色。
豫王百里炎到來時候,青石板地上血污未乾。而他那張英俊鋒銳的臉蛋,卻也是不自禁的浮起了縷縷的森寒之意,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他來得這樣子的奇異,自然能嗅出了一股子古怪的味道。
可宣德帝卻仿若恍若未覺,他容色是極為慈和的,竟似隱隱帶著幾分歡喜之意:「豫王來了,朕眾位皇兒之中,便要屬你最為有心思,對朕可謂是忠心耿耿。你可是來得極為及時,朕心中卻也是十分得歡喜。」
百里炎聽了,內心卻也是湧起了一陣子的諷刺。
自己這個父皇,本來就是極多疑的,心思極多,手腕也狠。
宣德帝應該瞧出了什麼了,可是卻也是不動聲色。
這個龍胤的陛下,就是這樣子。他沒有別的才能,卻很能沉得住氣,便是再惱恨,面上也是能流轉和煦之色。
難怪當年攝政王石誡亂政,宣德帝居然能生生的將石誡這樣兒的耗死。
如今宣德帝居然還口口聲聲,說最在意自己這個皇兒,簡直便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別說今日,自己如此放肆,誰都能瞧得出來得。
就算自己當真一片誠心來救,只怕宣德帝心裡最心愛的兒子,還是長留王百里聶。
百里聶在宣德帝眼裡,可當真跟仙人也似的,冰清玉潔,不愛沾染權術。難怪宣德帝瞧這個兒子十分不同,當作心肝兒肉也似。
這權力,本便是宣德帝最在意的東西。便是血脈之親,也不能容半點野心。
只不過,百里炎也同樣是這般秉性。宣德帝那點父子之情,他也沒多稀罕。
有些東西,宣德帝不肯給,他卻可以自己伸手,輕輕的摘過來,才不會對宣德帝客客氣氣的。
想到了這兒,百里炎的眼中寒光凜凜,唇角更不覺勾勒出一股子冷銳的笑容。
百里炎心裏面是十分動怒的,一個渴求權力的人,原本計劃的這樣兒的好。可沒想到,事到臨頭,卻生生被人給毀了去了!
這些個該死的賊骨頭,實在是太可恨。
他來到了這兒時候,原本應該誅殺這些逆賊,為父報仇的。
百里炎惱恨的目光,凝聚在了石煊身上。
這個睿王世子,不應該在這兒,更不該在這兒表現對宣德帝的忠誠!
他那一雙眸子,流轉了那等縷縷的寒光,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父皇,這些東海逆賊,他們本有反骨,今天又殺了這麼多人,今日,他們應該死在了這兒!父皇仁厚,居然打算饒了他們的性命,這固然是十分寬厚。可是兒臣反而覺得,這些逆賊只會覺得父皇可欺。」
說到了這兒,百里炎的一雙眸子,蘊含了濃郁的殺機。
且不必提這些人壞了自己的計劃,就算是平素,他也見不得這些可惡的異端。
宣德帝就是太軟柔了,故而也是姑息養奸。要是換成了自己,以他的鐵血手腕,早就將這些個賊骨頭,一網打盡。
百里炎的一雙眸子,卻也是蘊含了縷縷的寒意,仿若要將這一切生生焚毀。
宣德帝卻不動聲色:「我知曉炎兒是擔心父皇,可是君無戲言,在你到來之前,這些逆賊亦然是放下了兵刃,朕自然說話算話。否則,又怎麼還有人膽敢相信朝廷,如此歸附?」
「如今大敵在前,朝廷要的是網路民心!」
宣德帝口才也是很不錯的,面不改色。
那些東海死士,眼見豫王到來,都不自禁的流轉了一縷緊張之色。
百里炎是什麼性子,也算是人盡皆知。
沒想到,宣德帝居然不欲失言。
百里炎心裡卻是冷笑連連,好一個宣德帝,他果真心機破深。
百里炎原本是打算,逼迫宣德帝處置這些賊寇的。到時候,自然也是又有一場騷亂,那麼宣德帝也有再次死在這兒的可能!
可沒想到,宣德帝倒是很沉得住氣!
哼,老東西,難怪能熬到現在,怎麼都不肯死。
不過以百里炎的心機,自然也是絕對不肯,這樣兒的罷休的。
百里炎沉聲說道:「父皇,兒臣也只是擔心父皇的江山。別的也還罷了,這些東海土著,乃至於龍家女兒,自然是被石誡坑害。可是這兒,卻還有一個不折不扣的石家人。這個人,可是有睿王家族血脈!別的人不真心,難道睿王世子不真心?這石誡當然也是要讓一個信得過的人,來擾亂我龍胤京城。父皇無妨審一審這些逆賊,可是因為石誡下令,血洗皇宮!」
石煊驀然抬頭,死死的盯著百里炎,百里炎好狠毒的心機。
是李惠雪盜走了石煊的令牌,再借著石煊的名義,來屠殺皇宮宗室。
可是沒想到,百里炎此刻卻指控是自己心存不良!
而操縱這一切的,都是百里炎的人。百里炎的人,自然是絕不會為自己作證的。
更重要則是,眼前這些個東海死士,都是人證!
他感受到了那一縷縷懷疑的目光,頓時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因為這些東海的死士,這時候才忽而想起,下令的人本來就是石煊。
百里炎揚聲:「你們這些投降的死士,自然是心知肚明,本王可有胡亂指責!父皇,兒臣沿途抓了逆賊,他們已經遭人,這一切,都是石煊下令!」
「好一個睿王世子,你故意演戲,可不就是為了藉機投靠父皇,裡應外合!」
這句句指證,可謂是順理成章,便算是宣德帝,居然也是不自禁也相信了。
百里炎固然是別有居心,可是這石煊也是不懷好意。
龍輕梅也還罷了,可石煊也是姓石的!
宣德帝心念轉動,況且就算石煊有些冤枉,可是今日皇宮死了這麼多人,總是需要人來平復怨氣的。
也給百里炎一個台階下。
宣德帝冷聲:「睿王世子,果真是好深心機!」
石煊面色如雪,卻說不出話兒。他本來可以當中嚷出百里炎的陰謀,是百里炎故意指使。可是他知曉,這沒有用。眼前這場血淋淋的宮斗,所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平衡。就好似當初的貞敏公主,宣德帝也是知曉她受了委屈的,可是就是硬是視若無睹。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局勢所需要。
如今東海將亂,就算豫王心懷不軌,可是宣德帝卻也是會加以安撫的。
「兒臣請求,讓龍輕梅親手手刃這個逆賊。一來,可以證明龍輕梅已經是和睿王劃清界限,二來,她也總該為父皇做些事情,來回報父皇對她的大恩大德!」
龍輕梅安撫了這些東海死士之後,她容色一直便是淡淡的。
如今她聽到了這兒,抬起頭來,唇角卻也是禁不住浮起了一縷冷笑:「豫王果真是瞧得上我這個婦道人家。這孩子叫了我這麼多年娘,豫王卻專門挑我來動手。」
百里炎心中卻一片冰涼,並沒有如何的動容。他就是逼迫龍輕梅,就不相信,龍輕梅能狠得下心腸。
石煊可是為了龍輕梅,硬生生掐死了李惠雪逃出來的。
只要龍輕梅不忍心,那麼百里炎便有法子,立刻指證龍輕梅也有不臣之心,不肯歸順。
這些東海降兵,宣德帝是說不追究了。可是百里炎先污了石煊,再拉龍輕梅下水,再借著龍輕梅,說這些東海的死士個個有問題。
他不甘心,這件事情就這樣子平息下去了。
而龍輕梅也是聰明的人,她一下子就瞧出了百里炎心底的心思。龍輕梅心裡也是冷笑,這個睿王爺,可當真想錯了。這最錯的,便是以為自己對石煊有些個母女之情。這個男人根本不知曉,石煊不過是她折磨石誡的一枚棋子!如今這個棋子,應該發揮了最後的用處。龍輕梅手掌輕輕一動,一柄鋒銳的匕首,便是悄然落入手掌之中。
石煊死了,那也是有些價值的。
她盯著少年的身影,容色柔和,心裏面卻也是漫不經心的想。她在想,阿煊,阿煊謝謝你辛辛苦苦來救我了。我的心裏面,也是很感激,可是,饒是如此,你也應該死了。
她聽著百里炎自以為是的惡毒言語:「畢竟,又不是親生兒子。若是龍輕梅和睿王真無瓜葛,區區石煊,又算得了什麼。」
接下來她便看著一抹血花輕輕的飛舞,映滿了自己的眼帘。
她眼睜睜的瞧著石煊,忽而一揮劍,輕輕的抹過了自己的脖子。
那鮮血飛濺,飛濺在地上,宛如嬌艷鮮潤的桃花。
她聽著咚的一聲,石煊的劍落在了地上,然後身子到了下去。
百里炎的嗓音嘎然而止,他這個豫王殿下還準備挑撥離間,等著相互撕咬。
可沒想到,石煊居然是這樣兒的,乾乾脆脆的,居然也是揮劍自刎。
他可真長見識了!
簡直廢物!
龍輕梅一步步的走過去,瞧著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少年郎,瞧著他抽動的身軀。
周圍卻忽就安靜了,一時靜悄悄的,竟也是沒有人說話兒。
石煊伸出手,拉住了龍輕梅的裙角。
龍輕梅微微恍惚,她想起當初,石煊迷戀李惠雪的情景。
那時候自己也是不以為意,心裏面默默的說了句傻子。
如今,她心裡亦然默默念叨,傻子,傻子——
至始至終,石煊都是沒那麼聰明。
可是龍輕梅卻也是忽而覺得眼眶竟似有些酸楚,她知道,自己到底是動了感情了。
有些東西,你以為一直是利用,一直毫無感情,可是相處日子久了,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多多少少的,有些情分的。
她太了解石煊了,石煊也許並不是毫無察覺,仍然將自己當成一個好母親。
他自盡,可能怕自己真動了手吧。
真的那麼擔心,自己也撕破了臉?
石煊含糊不清說道:「母親,你早知道,知道——」
他喉嚨已經被割破了,咕咕的冒出了血珠子。
那說話的聲音,如今也是含糊不清了。
龍輕梅卻早知道他的意思,石煊想問,是不是明明知道他會死,還會帶走他。
想到了這兒,龍輕梅心底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輸了。
她彎下身,抱住了石煊,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娘不忍心,我不敢和你說,怕你傷心,你敬重父親居然這般待你。」
「你真是個傻孩子!」
石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聲音卻也是很輕微,輕微得只有龍輕梅聽得到:「我,我是不是睿王的親兒子?」
李惠雪那些話,其實,他內心也是隱隱信了的。只因為,有些事情,才能夠解釋得過來。
「不是的,你娘美貌,睿王污辱了她。她為了保住你,騙石誡說是他親骨肉。石誡為了奪走你,害死你親生父母。可惜,如今石誡知曉你不是他親兒子,故而一點不在意你的性命,送你去死!」
龍輕梅嗓音很輕柔,說得眼睛都不眨一下,那麼快便編織了一個說辭了。她瞧著石煊面上流露出了歡喜的神氣,當真很是開心,眼睛里也是有些釋然:「謝,謝謝,你。你,你雖然不是我,我親娘,可是,可是對我很好的。很好,很好——」
說罷,石煊頭一歪,頓時也是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