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陽（一）

  回到青陽，已是六月將末。


  穿過幾座石橋，站在淩宅大門口，一縷碎發從淩清淺臉頰劃過，她眼裏漾開了笑，漣漪了整個臉龐。


  “進去吧！”淩海波大步跨進院中，高喊道，“爹，娘，你們的心肝回來了！”


  正從客廳裏往前院趕的淩太太遠遠看見淩清淺，就拿出帕子擦眼淚，欣喜的說，“清淺，清淺，快過來，過來！”


  淩清淺飛奔撲進淩太太懷中，又哭又笑，“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淩太太握著她的手，又忍不住埋怨，“你這狠心的丫頭，爹娘生了你養了你，竟然還比不上個外小子，一跑就是那麽遠，若不是你舅舅托人找到你，怕是你還不回來呢！這次回來，可不許再離開娘了！”


  和母親一別就是將近一年光景，淩清淺低頭靠在母親肩上，閉著眼睛沉浸道，“再也不離開娘了！”


  “好，好，這可是你說的！”淩太太繼續欣喜著，轉身吩咐下人，“去告訴老爺，就說大小姐親口說的，再也不離家出走了。”


  這時，淩清淺才發覺沒有看見淩老爺，她心裏一怔，問道，“爹呢？”


  淩太太抬頭衝她一笑：“你爹氣著你呢，說除非你親口答應，不然，絕不見你！”接著用手對著眾人指了一圈，最後昂首對著給淩清淺拎箱子的管家說，“你們都給我聽好了，自今兒起，沒有老爺和我的允許，不許大小姐出門一步。若是有人敢存心放她出門，那就直接趕出淩家！”


  滿院子的丫頭下人都垂頭耷腦，唯唯諾諾，“是，太太！”


  淩海波訕訕上前，問道，“娘，也包括我麽？”


  “娘剛才說的話，你沒聽明白？”淩太太看著有些嬉皮笑臉的兒子，“娘覺得，你也該收收心了！這幾年裏你在外頭廝混，容佩不說，娘可都看著呢。”瞥了淩清淺一眼，“若不是有你撐著，她哪裏來那麽大的膽子？”


  “娘，我冤枉啊！”


  “罷了！”淩太太也不多同兒子囉嗦，像似想起什麽事來，“清淺能回來，還多虧了餘家遞了訊，海波，你替我備份厚禮送過去，親自謝過餘老爺。”


  淩海波不由得接過話頭，“也多虧了阿妍！”


  “是啊，娘，要不就讓我和大哥一起去餘家吧，我記著阿妍的生辰就是後天，正好去看看她！”淩清淺看了看西院，壓低聲音說，“爹心裏隻有你，桂姨也一直被你壓著，挺可憐的，原來還有阿妍陪她……”


  淩太太冷哼了聲，過了小半晌，她把目光轉向淩海波，交代道，“娘可不想欠她娘兒倆人情，你就順便再備一份禮吧！清淺在家陪我，就不用去了。”見淩清淺有些不情願，她自顧自道，“怎麽的，你還以為餘家的人想看見你？”


  淩清淺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隻撅著嘴杵在那裏。


  淩太太有些不忍心，“很快就放暑假了，咱們可以請餘四小姐到咱們這兒來，你要是嫌悶，娘帶著你去穹津，去看你舅舅，怎麽樣？”


  “娘……”淩清淺拖長了聲音叫道，漂亮的嘴唇微微張著，似乎和它的主人一樣，不滿，卻又無計可施。


  ……


  餘老爺以身體不適推了淩暄妍的生辰小宴，於是，小宴除了壽星，也就柳熙珍和餘湛，以及餘湛的正房太太心秀幾人，心秀的丫頭梅青還抱著即將百天的小小少爺餘祥。人雖不多，但小宴的氣氛卻很是喜慶熱鬧。當餘湛將紅禮盒輕輕推倒淩暄妍麵前的時候，柳熙珍溫和笑著，心秀卻是極力露出一個得體的表情。盒中是一塊上好的衣料，淺綠的，像春天柳樹的嫩芽，上麵隱隱透露著絲絲金線，對著光看過去，金線和綠底的間隙還有凹凸的花樣子，是大瓣的粉蓮。


  這料子，青陽是絕對沒有的，難怪心秀的表情始終不能得體。


  淩暄妍張了張口，粉色爬上臉頰，眼睛亮的如黑色珍珠，歡欣道，“真是……太謝謝大哥了！”


  餘湛點點頭，沒有顧及到心秀，隻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道，“宏豐布行的，整個蒼州就兩卷，一卷進了督辦府，這些雖不多，但足夠你裁一身旗袍的了。”


  心秀心裏醋意騰騰，麵上卻也附和著，“是啊，哪天三弟從那法蘭西回來，一看弟妹，真是大變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