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哈拉海鎮偶遇
京城,榮嘉大長公主府里
「大長公主殿下,駙馬來了!」一個在院子里當值的丫頭走進內室,柔聲細語的稟告。
此時,榮嘉大長公主正坐在椅子上看吉州來的信。
信是安安口述,知書代筆寫來的,信上,安安向她哭訴了被淳于珟拿幽靈草逼著退婚的事兒,請她替她向太后求情呢。
榮嘉大長公主看到這兒,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的,淳于珟拿她女兒的性命逼她退婚,目的竟是為了娶穆氏生的那個賤女兒。
穆氏那個賤人,之前搶了她的駙馬,害得她一輩子都活在她的陰影下,守了一輩子活寡,沒享受過夫妻恩愛,舉案齊眉的樂趣;現在,她生的賤女兒又要搶她女兒的男人,那小狐狸精的手段比穆氏更甚,穆氏當年也不過是偷偷的做個見不到得人的外室內而已,而她那個賤女兒,竟然想踢開她的安安,取而代之。
太可惡了,豈有此理,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簡直找死!
正火兒著呢,剛好丫頭稟告說駙馬來了,榮嘉聽了,立刻冷笑說,「讓他進來,正好本公主想聽聽他想跟本公主說什麼呢!」
想當初,要不是他去沾惹那個穆氏,穆氏也不會遠走北方,嫁人生女,就不會有那個小狐狸精了存在了;或者,當初她第一次要收拾穆氏的時候,他若沒有將她放走,也就沒有那個小狐狸精,安安就不會有現在的麻煩了。
都是他,一步步的錯,最後給自己的女兒招來這麼大的麻煩,簡直該死!
屋裡的下人們一看到她那副陰毒發狠的表情,都不禁為鄧駙馬捏了一把汗,因為大長公主每次發脾氣之前都是這副表情,想必一會兒有鄧駙馬受的了!
丫頭下去了。
少卿,鄧玉郎被帶上來了。
鄧玉郎和榮嘉大長公主雖然是夫妻,但並不在一起住,從十一年前她處置了穆氏后,他就再未碰過她一下,還搬到了書房去住,每每與她相見時,也都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樣子。
榮嘉大長公主傲慢慣了,見他如此不待見自己,自然不會先低頭,於是,你冷漠疏離,我便比你更冷漠無情。
漸漸的,一雙夫妻,就變成了一對熟悉的陌生人,兩人相見時也不像別的夫妻那樣敘家常,商討家事,而是互相傷害,諷刺,直到兩敗俱傷為止。
多年來一直是這樣,兩人誰都不肯服軟,一直互相傷害到至今。
哪知,今日鄧駙馬進來后,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有事求你。」
滿屋的下人都愣住了,沒想到駙馬會主動求大長公主,榮嘉大長公主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似乎像猜出他要求她什麼了似的,嘴角多出了幾分嘲諷的笑意。
「求我?真少見啊,你不是很有志氣,要為了那個賤人要跟我賭一輩子氣嗎?怎麼又來求我?」
鄧玉郎很不喜歡榮嘉大長公主這種尖酸刻薄的語氣,但是,因為有事求她,或者說是為了她,他不得不忍受她的刻薄和戾氣,繼續跟她周旋下去。
「我聽說你去求了太后,想讓她進府做妾,可有此事?」
榮嘉大長公主冷笑說,「是啊,你為她記恨了我十幾年,現在我就補償你,讓你得償所願,跟她朝夕相對,雙宿雙棲,怎麼樣?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鄧駙馬當然不會相信她這話是發自內心的,只怕是她知道宛秋還活著,勢必要弄死她的一個手段而已。
他捏了捏拳頭,半晌才說:「榮嘉,我跟她的事兒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她也已經結婚生子,我們就各過各的,從此相見不相識,相遇兩不知,不好嗎?你為什麼非要糾結過去的那點事兒就不能放手呢?我說過很多遍了,當年的事都是我不好,是我強迫了她,不是她願意的,她也是受害者,已經被你害得很慘了,就不要斬盡殺絕了,要是你還覺得不解氣的話,就罰我出氣好了……」
鄧玉郎想為穆氏求情,卻不知,他番求情的這話非但沒能打動大長公主,反而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鄧玉郎身為榮嘉大長公主的駙馬,卻在過去的十一年時間裡對她冷若冰霜的,讓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都在孤燈冷夜中孤獨度過,她焉能不恨?
對自己冷若冰霜,卻對那個賤人用情至深,把所有的錯誤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還義不容辭的要代他受罰,這般厚此薄彼,簡直是打她的臉一般,讓她怎麼能平衡能呢?
榮嘉大長公主笑起來,笑容詭異,說,「呵呵,瞧你說的,像我要報復她似的,其實我就是好心想幫你達成所願,你不是想了她十幾年了嗎?我幫你把她納進府里,讓你們不用再兩地分離,雙宿雙棲,不好嗎?你怎麼不感激我反以為我心懷惡意?是不是在你的新中,我就是個惡毒狠辣的人?就是做好事也會被你揣度成惡意?」
鄧玉郎說,「榮嘉,咱們雖然生疏,但也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你想什麼我自然知道,你把她弄進府來,不過是為了擺布磋磨她泄憤罷了,說什麼成全我們,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託詞。要是你真想成全我們都話,那就大可不必了,她已經結婚生子,我也再無心兒女之事,你要是真是想成全我們的話,就請放過她,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要是為了報復,那我就再說一遍,當年的事是我對不住你,跟她沒關係,求你就高抬貴手放她一碼吧,這事兒真的跟她無關,只要你能放過她,我隨你處置,叫我去死也可以……」
看著鄧駙馬那副隨時準備為那個女人去死的樣子,榮嘉大長公主心裡的恨意更濃了!
這些年,她雖然有丈夫,卻一直過著守寡的日子,從二十歲多歲到三十多歲,十多年的時間,正是一個女人精力旺盛,有需求的年紀,可她卻享受不到正常夫妻的敦倫之樂,她的駙馬一顆心都撲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一心一意的思念著那個女子,別說跟她恩愛,就是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她。
身為公主,她又不能去像別的賤女人一樣去偷人,去養漢,只好忍著自己的需要,壓抑著自己的正常需求,常年的壓抑,把她的性格都壓抑的扭曲了,也因此更痛恨他們這對狗男女了。
在接到女兒的信,告訴她穆氏還活著,且那個搶女兒男人的小賤人就是穆氏的孽女后,她都想提著刀把那對母女和眼前這個男人碎屍萬段了,幸好女兒有遠見,怕她做出衝動的事兒,在信上反覆叮囑著不要衝動,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她才壓制住自己的怒火,沒有爆發出去。
但是現在,看到駙馬為了那個賤女人口口聲聲的哀求自己,甚至還情願替那個賤女人去死,她心中的恨意和嫉妒一下爆發了,淹沒了僅有的一點兒理智。
她咬牙笑到道,「你怕什麼呢?就算我不肯放過她,你不也有本事把她救走嗎?一次兩次是這樣,第三次也應該如此,這回,本公主還真想見識見識你還有什麼法子救她呢!」
嫉妒火中燒之下,榮嘉已經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沒錯,她就是要收拾她,絕不手軟,看他又能怎地?
鄧駙馬的臉一寸寸的變白了。
看來,他的哀求和從前一樣,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個毒婦不會因為他的求饒放過她,還是會對她下手的,而且,這回她早有防備,不會再讓他有救她的可乘之機了……
鄧玉郎閉上眼睛,眼前又情不自禁的浮現出十一年前那副血淋淋的場面,他最愛的小師妹,被打的鮮血淋漓就剩下一口氣,又被粗暴的裝到籠子中,丟進河裡……
這麼多年了,每次回想起那一幕,他都痛徹心扉,心顫不已,心疼的就像有人在拿很鈍很鈍的刀子,慢慢的切割自己的心似的。
心痛的同時,也對榮嘉大長公主更恨了,恨她陰狠毒辣,手段殘忍,也恨自己懦弱無能,堂堂七尺男兒,竟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眼睜睜的看她被那個毒婦打的半死,他卻只有在一邊兒流淚的份兒。
這些年,每次想到起她,他都會對自己鄙視不已,要是時光可以倒流,他絕不會那麼懦弱了,哪怕是自己死了,也不會讓她再受那份折磨了……
這回也是一樣的,他再也不會看著她毒害她而在一邊流淚了,他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哪怕玉石俱焚,也絕不允許這個毒婦在傷她一分一毫……
下定決心,他沒再跟她多說一句廢話,轉身離去。
榮嘉大長公主看著他決絕的背影,咬牙冷笑道:「走著瞧吧,我會讓你的心肝兒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你面前,疼死你……」
……
兩天後的傍晚,沈德儉一家子走到哈拉海鎮,一行人決定晚上就住在哈拉海鎮打尖兒休息,明早再走。
趁著大家吃飯休息的機會,沈若蘭,去了那家鐵匠鋪子去取她定製的槍支零件!
周正幫她打造的那一批已經取回來了,現在只要拿到這批零件,她就又可以重新造出一把槍了。
此番去京城說不定會遇到什麼事,她必須得把槍做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去的時候,還有兩個零件沒有做呢,沈若蘭趕緊給他們添了工錢,讓他們連夜打造出來,明天一早她就來取。
隨後,她便趕著回客棧去,免得爹娘擔心。
回去的路上,她忽然看見一衣衫襤褸的老婆子,蹲在路邊乞討能呢。
老婆子形容枯槁,垂著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沈若蘭看她年邁可憐,就從荷包里拿出一把銅錢,放進了她面前的破碗里。
「噹啷啷——」
一串銅板落入碗里的聲音,讓老婆子頓時精神一震,抬起頭。
沈若蘭一下子愣住了,這老婆子竟然是熟人——瘦丫的奶奶,沈大鎚的親娘——老馬婆子!
沈若蘭大吃一驚,自從他們一家子逃走,就一直音訊全無的,想不到竟然在這裡做起了乞丐!
老馬婆子也發現沈若蘭了,她睜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不可思議的看著沈若蘭。
幾個月不見,這丫頭竟然出挑的像變了個人似的,長胖了,也長白了,五官漂亮的比年畫上的仙女兒都俊,連那頭又枯又黃的頭髮都變黑變亮了,還濃密了不少哩。
「你是……蘭丫……」
老馬婆子遲疑著,問了一句。
沈若蘭點點頭,說「你怎麼做起這個了,沈大鎚呢?」
她記得,沈大鎚雖然對瘦丫姐妹幾個不好,但是對他老娘還是很孝順的,怎麼可能會讓他老娘做這個呢?
老馬婆子聞言,眼中瞬間聚集了一股子恨意,道:「還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黑心偷了我家的銀子,我們又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
原來,沈大鎚被逼債的逼的沒辦法,只好帶著一家人半夜出逃,本來都已經逃到吉州了,沒成想那伙兒人神通廣大,竟然找到了他們,還把狗蛋兒給抓去了,說他們要是不還債,就把狗蛋兒閹了送宮裡當太監去。
沈大鎚一家子雖然拿瘦丫姐妹幾個不當人看,但是卻對狗蛋兒寶貝的很,簡直當成眼珠子似的,一聽這夥人要把狗蛋兒送宮裡當太監去,都急了眼,也顧不上臉面不臉面的了,因為沈大鎚是個瘸子,沒有勞動能力,但為了救狗蛋兒,他便義無反顧的做起了乞丐,一家三口分別在不同的地方乞討,就是為了多賺點銀子,好早點兒把狗蛋兒贖出來。
沈若蘭雖然痛恨沈大鎚不拿閨女當人的行徑,但是卻並未打算往死里整他們,狗蛋兒是他們一家三口兒的希望,要是狗蛋兒完了,他們也都活不下去了,那就等於是她把沈大鎚一家四口逼死了……
「你們該他們多少銀子?」沈若蘭拿出荷包,問道。
老馬婆子一見沈若蘭掏出荷包,眼睛頓時亮了一下,急切的說:「三,啊不,是五十,五十兩銀子……」
沈若蘭輕哂一聲,說:「我就給你們三十兩銀子,剩下的二十兩你們自己去賺,能賺到是你們運氣,賺不到是你們從前賣瘦丫姐妹造了孽,老天爺不饒你們,算你們活該!」
其實,對方只要求他們出三十兩銀子,是老馬婆子貪心,想騙沈若蘭一筆,沈若蘭人精似的,焉能看不出她這點兒花花腸子,所以就只給她三十兩,還提出了一個要求。
「你們贖回狗蛋兒后,不許再回靠山屯了,不拘去哪裡,只是不許出現在靠山屯方圓五十里的地方,否則,我會叫你們後悔的!」
瘦丫她們幾個現在都出息的水蔥似的,就憑老馬婆子和沈大鎚那貪婪自私的性子,見到幾個女兒這麼出息,肯定得想方設法糾纏,她不想給她們幾個添堵,就提出了這個要求。
老馬婆子一聽肯給她三十兩銀子救她大孫子,臉上的萎靡之氣頓掃,樂得咧開嘴,露出了粉色的大牙花子,「行行行,我們保證不回去,其實要飯也挺好的,只要裝得可憐點兒,收入不比種地的少哩,等我們找回狗蛋兒,就上京城去乞討去,我們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殘疾的殘疾,肯定能好乞討,說不定還能發大財哩……」
沈若蘭懶得聽她那些齷齪的打算,把銀子給了她后,就轉身離開了……
老馬婆子拿到銀子,心花怒放的跑回到他們租來的破屋子裡,正好兒子也在家呢,老馬婆子便把銀子拿給他看,沈大鎚一見銀子,樂得差點兒哭了,這下子,他的寶貝兒子有救了,他就是死也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