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過縣不入
阿克占鳴的好心提醒,秦茳是十分領情的。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馮源是壞但是還沒壞到骨子裏。否則他也不會為了能明媒正娶柳煙兒費盡心思,這裏不乏有看在程義和柳文元麵子的膽怯。至少他還有膽怯,有畏懼。
秦茳見過一種人,天底下就沒他怕的事,並非生死不懼的不怕,而是心中沒有敬畏。心中沒敬畏的人,對自己都沒不負責,更別說對別人。至少馮源不是!
和阿克占鳴小酌一番,第二天一早秦茳便帶著王琦四人,坐著一輛兩匹馬拉的車出了寧武縣。
秀容乃是忻州的古稱,如果按照直線距離跨過官涔山還真不算很遠。可偏偏需要跨過官涔山這事就是麻煩。
且不說山中有山賊和金兵把手,就是這寒冬季節一場雪就可能困在山裏。而秀容城所在五寨縣和岢嵐邊境,屬於五寨所轄。
說起去秀容,杜立斌還有些猶豫,他們從五寨就這麽出來的,路是熟可人頭也熟,生怕萬一碰到縣尉怎麽辦。
肖大錘倒一臉不屑:“怕他個球,那個龜老頭才不會輕易出門,即便出門人家也是坐轎子,你以為碰到街坊了。”
王琦也說道:“咱們當的是差事,不做就不做了,又不是賣給了他家怕什麽。”
隻有朱福沉默,即便是有些發愁,他的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容:“我們去秀容,不進五寨縣城就是了。就算遇到個把熟人也是正常,隻不過我覺得寧武縣尉給陳老頭送信這事兒不好辦,沒多大的事也顯得有事了。”
車廂內秦茳坐著後麵橫排的位置上,他微微眯著眼犯著瞌睡聽著幾個人小聲的聊天。
“你猜小先生去秀容做什麽?”杜立斌一臉神秘的說道。
“那誰知道,是不是帶咱們去買醋?秀容的醋可是最出名的。”
“放屁,那事兒高歡他們就都做了。我跟你們說,我估摸小先生去見人。”
“見誰?還用小先生親自去,還帶了這麽多東西?”肖大錘好奇的問道。
“肯定是鼎鼎大名的遺山先生啊,你沒聽最近說書的講故事,說道今科狀元落難太原府,少年出銀相助的故事。這金科狀元不就是元好問嗎,那少年除了咱們小先生還能有哪個風流倜儻出手闊綽?”
這話聽得秦茳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來:“你還真是肚裏編,這樣得故事你都編的出?”
見秦茳醒了,杜立斌嘿嘿一笑:“這可不是我編的,人家說書的說的是元先生給寫的小段兒,話裏說大恩不言謝若是還銀兩必然顯得交情淺,不如幫公子揚名。”
秦茳微微一笑,君子之交還真是很淡,給自己揚名也是他有心了。
曉行夜宿走了三四天,馬車進入了秀容古城,從進城開始,醋就飄浮在古城清新的空氣裏。秦茳印象裏山西老陳醋香味濃鬱、酸中微甜、入口生津。走進城中醋家的旗幟飄在了大街小巷。各家門前吱吱呀呀的老石磨,汩汩的濃醋從磨口淌出。
裝好的一缸缸、一甕甕擺在街巷裏。都加入了汾河的水和古城的年味。
已進臘月,數著日子過念,城裏也熱鬧起來,店家都忙著備貨,城中也搭建著戲台,好像是為了新年的廟會。酒樓茶肆中的小曲,合著本土一聲聲的北路梆子的拉長的吆喝聲,透著與眾不同的韻味。
元好問的住處十分容易找,誰不識得狀元家,隻問了一兩人,馬車便順著城中夯實的土路來到一所宅院前。
秦茳親自上前叩門,開門的管事見來的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隻問了句公子貴姓。聽到秦茳自報家門,忙行禮:“原來是秦公子來了,常聽老夫人和我家公子說起,快請進!”
講秦茳讓進宅院,管事有讓家裏的家丁把車馬帶到後院,請幾位隨從到院內休息。
這座宅子在城中算是中等,三進的院落進退有度,裝飾也比較古樸,院子裏看不到太多擺設和花裏胡哨的東西,中中正正規規矩矩倒是滿符合元好問的性格。
還沒見到元好問,秦茳就被官家帶著去老夫人房裏請安。
元老夫人見到秦茳自然是又感激又歡喜,又催著管事去請元好問來。
還沒見人進屋,元好問欣然喜悅的聲音就從院中傳了進來:“我秦茳兄弟在哪裏?”
秦茳起身,元好問已經進屋,兩人行禮相見,自是比上次還要親近一些。
到了晚上,元好問將秦茳約到書房敘舊。一張塌上,旁邊暖著火爐,兩人盤膝而坐。幾個小菜,切一盤牛肉,配上一碟秀容的陳醋。這吃法鮮香不膩,秦茳也知道,元好問是拿自己當了朋友。
能進書房自然是上賓,大宋以來牛可是耕地的主要勞動力,普通人家吃牛肉都是被禁止的。即使到了如今的金朝情況有所改變,但是一盤牛肉也是招待最重要的朋友才會有的菜品。
情商高的人,總事做事讓人舒服。就像元好問的不糾結,秦茳的不推卻,二人推杯換盞竟有比上次在太原府更有相談甚歡之意。
秦茳這次來,主要是想請元好問去自己那邊,若他願意出任學堂先生,雖然自己也覺得大材小用,但不管是對目前不想為官的元好問,還是即將忙著做事的自己,乃至村裏那些半大不大的孩子,都是一件大好事。
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元好問竟然沒有拒絕。兩人約好出了正月,秦茳就派人來接他。
再元府停留了兩日,見事情已經辦成,秦茳決定回家過念。這兩日元好問有時也會欲言又止,或是十分隱秘的問起那位沐小娘子,秦茳之說她已經找到家人的故友,恐怕此時已經雖親友南下。
見元好問悵然若失,秦茳不由搖搖頭。人的感情真是奇怪的東西,尤其是男女問題上,正所謂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
終於可以回家了,就連王琦幾個人都覺得歸家心切,回去路上馬車要比來時候走的快些。即使再快,還是要住店吃飯的。這日經過五寨縣,依然不按照商量的不進縣城。隻是剛走到五寨縣城附近官道,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杜立斌探出頭去,立刻一縮身子鑽了回來:“怎麽辦,縣尉帶人攔住了路。”
縣尉?攔路?好歹也是一縣的官員,按照秦茳前世知道的等級,一縣縣尉官職放到現代相當於公安局長了,這是要抓自己?
“請問,車中所作可是秦茳秦公子,怎麽到了五寨都不賞麵進城坐坐嗎?”一頂轎子,轎簾掀起,一個四五十歲枯瘦的老者從裏麵出來,對著停下的馬車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