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看錯人了
秦茳已經走回客店，上了台階跺了跺靴子上的雪。夥計拿著膽子過來：“這位公子您可回來了.……”
趁著轉身的功夫，看了一眼身後那個跟著自己的人影。雪停風起，明月將出。雪後的大地上銀光凜凜，一條新鮮的隨著自己步伐的腳印在不遠的巷子前轉了彎，卻忘了那道月光下的影子。
秦茳笑了笑：“怎麽，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就是跟您一起來的小娘子問了兩次，另外就是快封灶火了，不知道二位還點不點什麽吃食。”夥計收起膽子，隨著秦茳步入店中。
這一帶並非繁華所在，大廳裏的散座已經沒什麽人了，店裏夥計忙收拾，長凳都放在擦幹淨的桌子上，隻留了櫃台前的一兩個桌子，等著有沒有夜間到來的客人。
“弄些吃的，兩葷兩素，送到我房間就可以了。”
“嗯，公子要不要酒？”夥計笑著問，笑得有些淫邪。
“酒就算了，來壺茶即可！”
本以為很簡單的要求，店夥計卻忙擺手：“茶可是沒有的啊，沒茶沒茶！”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秦茳卻有些奇怪，又一想這裏畢竟不如在家方便，便笑了笑;“那能喝的熟水總是有的吧。”
夥計眨眨眼小聲說道：“水有，草也有。就是貴了些，客官可是泡著喝？”
草？！秦茳無語，點了點頭，囑咐一起送上來，這才上了樓。
沐雪房裏燈還燃著，秦茳瞧瞧門，聽裏麵作答問了聲誰，這才說道：“我回來了，已經叫店家準備了吃的，待會過來吃飯。”
聽沐雪輕輕嗯了聲，秦茳才轉回房，推開窗戶朝外看看，已經不見尾隨的人影。
隔了不多時，隨著幾聲叩門聲，房門推開沐雪走了進來。梳洗打扮之後的沐雪，髻如烏雲，頭上的發髻用一枝青玉簪插著；雖是簡單布衣，卻難掩她蛾眉緊蹙，汪汪淚珠；粉麵淺暈微紅，輕咬著嘴唇一副欲說還休之態。
秦茳隻在她臉上一掃，心裏便深深的歎了口氣，自古紅顏薄命，若她不肯回村裏，即便何剛不加害她，難保會命運多舛。女孩子心高氣傲未必是壞事，但是現在的世道以及她的身份，怕很難立足。
十五歲少年，就該做少年要做的事。他衝著沐雪一笑：“坐吧，等久了餓了吧。”
“還好，不算餓，就是有點緊張。”沐雪在房間的圓桌前坐下，一直手臂撐在桌邊。
不多時，店裏夥計將飯菜端來，一起端來的還有一壺茶：“二位慢慢用著，有什麽需要招呼一聲即可。”
一桌飯菜，桌邊點著爐火，房間裏暖意融融。兩人慢慢吃著，秦茳給沐雪到了一杯茶，沐雪輕輕喝了一小口：“太原府畢竟事大地方，竟能喝到茶。”
想起剛才夥計的奇怪的表現，秦茳問道：“怎麽，這喝茶還有講究？”
“金朝規定：七品以上官家裏才可以喝茶，百姓喝茶有罪的。”
秦茳一聽瞪大眼：“這是為何？”
“秦公子難道不知？茶業出於宋地，並非飲食急需。商旅常常用絲絹換茶葉，以有用之物換來無用之物。所以早有禁茶令，怎麽你會不知？”沐雪瞪著大眼詫異的看著秦茳。
“完了，完了，完了。。。。。”秦茳一個勁的搖頭。
沐雪忙問道：“秦公子，什麽完了。”
“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武安縣收了個酒樓，開始招攬生意就是送茶給人免費喝，你說，我這得定什麽罪。”
沐雪一聽，噗嗤笑了：“你又不是拿來售賣，再說，上麵有令下麵也有對策。再說，金朝人食酒肉比漢人多，他們需用茶解腥膩，雖是有禁茶令，但也多是不究的事。”
“那你說，要是有門路，能賣茶會不會很賺錢？”秦茳問道。
“嗯，應該是吧，要是能找到何叔就好了，他就是做很大的榷場的生意的。”
這下秦茳徹底肯定了，所謂何剛，何叔，那位，何之源都是一個人。問題似乎有點棘手。
“沐雪，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那個何叔，你一定要找嗎？”
“秦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茳放下茶杯，站起來慢慢的走到沐雪身後，他實在不想看著沐雪那雙眼說出實情。醞釀了半天，秦茳這才說道：“其實，你爹已經遇害了。”
“我知道……”
“你知道？”這下輪到秦茳驚訝了。
“那日我五哥給山裏送過信，山上遭到金兵設下的埋伏，爹就派然通知我們離開涔山鄉，隻是當晚還在收拾的時候，那些人就來了。”
“那你怎麽逃脫的？”
沐雪輕輕搖搖頭，她握著杯子的手微微發抖：“那日.……”
秦茳轉到桌前，他不得不去重新審視沐雪，一個目睹自己慘案的女孩子，帶給他的感覺是震撼的。隻見她緊咬的嘴唇已經泛白，卻在牙印間泛著血絲。
“本來我就在內院，沐家除了那井之外，書房裏還有個暗室，家父沒來太原府之前，何叔就和他在暗室中相談，那日我正跑去書房找書。聽到外麵的動靜，我嚇壞了。本以為是進了盜賊，直到看到.……”
“所以，你就藏到了暗室？”
“我藏了兩天，後來官府的人來了，我也不敢出來，因為我不直到到底家裏遭遇什麽，我不敢相信任何人。直到那天你和煙兒小娘子，還有一個大個子去了那院子。也聽到了你們對話，我才知道那些人是牛頭山的。你們走後，我就順著井找到了瀑布。”
秦茳微微歎了口氣，牆外有人，牆內也有人。自己和魏順柳煙兒的一番話，竟然被沐雪聽到。
“那你怎麽知道你爹遇害。”
“我猜的，我猜的一向很準。”沐雪抬起頭看著秦茳，間秦茳眉頭深鎖。
“我是不是才對了？”沐雪怯聲聲的問道。
“昨天為什麽不對我說這些？”
“我怕你不帶我來太原府！”沐雪好像做錯了事低下頭。
“就算帶你來太原府，帶你找到你何叔，那之後呢？”不知道為什麽秦茳心裏隱約有點不安。
“我想找到何叔，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是我知道他很有能力，他有很多錢。或者他能幫我報仇！秦公子，我在這世上已經沒親人了，求你幫幫我。”
沐雪說著起身就拜，秦茳一把攔住她：“我也沒親人，順子也沒親人，難道大家在一起好好活著還不夠嗎？”
沐雪咬著嘴唇認真的搖搖頭：“不夠！我十五歲，除了家裏人沒人知道我的存在，你不會了解那種感受，但是和我最親的就是我五哥，他學文就教我文，他學武就教我武。現在他也沒了，你沒有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的沒了。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秦茳忽然覺得臉疼，昨天還在想，沐雪不會走這條路，今天看來自己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