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年的初雪
第一百三十八章今年的初雪
「你怪我有什麼用,又不是我把那個小姑娘放進宮裡來的。」孟萋萋瞥了眼盛嘉彥,後者正淡定自若的用膳。
接收到兩道視線的盛嘉彥緩緩抬頭,慢條斯理道:「如果不是春風收了別人好處,在我耳邊遊說選秀,我也不會替他先安排個親事。」
孟萋萋嗆了口,憤憤看向莫春風:「你讓盛嘉彥選秀!?你……你……」
話說到一半,她察覺到不對慌忙閉了口。心虛的低下頭:「你做的挺對的。」
莫春風見被盛嘉彥察覺,立馬腳底抹油溜走。
之後的日子裡,哪怕盛嘉彥不說,孟萋萋都能或多或少的聽到點朝廷上的風聲。無非是今天哪個大臣又力薦盛嘉彥選秀,亦或是哪個大臣讓他先娶個皇后。
這日孟萋萋晨起,盛嘉彥已經去上朝了。她起來沒一會外頭有宮婢來傳,說是趙嫣然來了。
孟萋萋懶散的攏了攏鬢髮:「可是皇上又不在這裡,你讓她晚點再來吧。」
宮婢低低道:「她是來求見您的。」
孟萋萋梳頭的手一頓,趙嫣然找她做什麼?
趙嫣然自打入了皇宮,就極為老實本分。按照她這種設定的女人來說,必然是百般武藝上陣纏著盛嘉彥,畢竟她都已經入了皇宮,給個后妃的頭銜只不過是盛嘉彥動動嘴皮的事。
但她出奇的老實,終日關在自己的宮殿里,誰也不去打擾。
沒想到今日卻是主動來造訪孟萋萋,真是出乎意料。
所以孟萋萋想也未想,就讓人將她帶了進來。
趙嫣然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牙兒白的衣裳,袖口兩端拿金絲摻了青線綉了幾朵未開的睡蓮。她的鬢髮挽在耳邊,是極為溫柔的妝扮。
不光孟萋萋在打量她,其實她同樣也在偷偷審視著孟萋萋。
孟萋萋的穿著用度與皇帝比肩,她平時在王府時素愛一身紅裳,入了宮也不例外。盛嘉彥都由著她,甚至叫宮廷中的內務府為她趕製一件鳳戲牡丹裙。且不說她身上的幾顆珍珠都如何金貴,便說她頭上的華飾,那是宮中皇后級別才能佩戴的。
她的雙眼雖看不大清楚,但面容仍舊驚艷,不減半分明麗。
趙嫣然心中是不舒坦的,因為她與孟萋萋兩相比對下來,她就是個被遺忘的婢女罷了。
比不上孟萋萋的眾星捧月,也比不上她的花團錦簇。
「姐姐——」她微微屈膝,向孟萋萋喊著尊稱。隨後她柔柔弱弱的站在那裡,似是有些難以啟齒道:「其實今日來找姐姐也並非別的事,按理說嫣然不該來打擾姐姐,可冬時漸深,妹妹我實在有些受不住……」
「怎麼了?」
隨後她伸出一雙凍出瘡的手:「妹妹耐不住寒,殿中又冷又潮,嫣然的手疼的不得了了,想問姐姐要幾塊碳火。」
孟萋萋見她蔥白的玉指上布滿凍瘡,一時有些心驚:「我不是說過,你需要什麼可以直接管內務府去要嗎?怎麼會1;148471591054062凍成這樣!?」
說罷,孟萋萋便急著要喊太醫。
趙嫣然忙止住,道:「姐姐不可,妹妹身份尷尬,叫太醫來了未免讓人說閑話。還望姐姐允我幾塊碳火,這冬天的日子便也能好過些了。不是沒去過內務府,而是……他們說沒有姐姐的口諭,不敢隨便撥用碳火。」
孟萋萋著實不知道內務府會這般回答,原以為交待好了一句便可以了。想到盛嘉彥曾說的宮中拜高踩低,跟紅踩白,怕說的便是如今這樣。
當即她便讓貼身宮女帶著趙嫣然的宮婢去了內務府,並稱往後趙嫣然要的東西,內務府必然全都應允。
趙嫣然施施然的道了謝,便想告退。
「總歸是我對不住你,我沒有安排妥當。」孟萋萋轉身從殿內拿出以前盛嘉彥給的去腫消痛的膏藥遞給她:「以後再有什麼直接來找我便是。」
趙嫣然感激不盡的模樣,又道:「其實嫣然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求姐姐替我在陛下面前說說,看看能不能在年後放嫣然出宮。宮內生活雖好,卻孤寂,陛下的心思都在姐姐身上。嫣然也想去宮外求個如意郎君,好生相伴到老。」
孟萋萋著實沒料到她會這般說,有些猶疑問:「你想好了?」
趙嫣然柔柔一笑:「嫣然早就想明白了,得不到的東西何必強求呢?」
孟萋萋抿了抿唇:「我會替你跟皇上說一聲的,至於準不準就要看他了。」
趙嫣然點頭告退,臨走前忽而想起什麼問了句:「好幾日沒看見三娘了,不知她過得可好?姐姐若是見著她了,替嫣然帶聲好吧。」
經她這麼一提醒,孟萋萋才想起來的確許久沒有見到陸三娘了。
當初盛嘉彥登基,王府的人都進了後宮。那些曾為盛嘉彥出生入死的侍女暗衛都在宮中有了不大不小的官職,除了陸三娘……
自打孟萋萋回京便沒見過她。
恰好等到晚上盛嘉彥回來,孟萋萋便問他陸三娘的去向。
盛嘉彥不動聲色看她一眼,拿起手邊的一本書:「她不願入宮被拘束,我便放她走了。」
孟萋萋眨眨眼,狐疑道:「真的?三娘無親無故,從最開始就跟著你。當初在王府時被人處處打壓的艱難時刻她都沒有拋棄我們,為什麼現在卻要走了。」
「別問了,」盛嘉彥將書一合:「你怎麼突然想起她來了?」
「沒什麼——」孟萋萋想到趙嫣然的請求,便道:「趙嫣然你還記不記得?今天她來找我了,說想出宮。你如果一直不準備給她名分,不如將她放出宮去求良人吧。」
出乎意料的,盛嘉彥皺緊眉頭:「是她跟你提起了陸三娘的事?」
還未等孟萋萋說話呢,他便立即又道:「趙嫣然不能放出宮。」
「為什麼!?」他少有這種態度強勢的時候,孟萋萋緊追不放的問:「你既不理她,又不給她名分,晾著她在那裡一日又一日的蹉跎年華嗎?」
盛嘉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總之,她這個人不能放出宮,哪怕死在宮裡。」
孟萋萋氣鼓鼓的盯著他看了一會,隨即氣道:「你如果捨不得她,明天就給她一個名分算了!收進後宮省的我每日來煩你!」
盛嘉彥不理她的氣話,自顧自的看書。孟萋萋氣極,上去抽掉他手中的書卷。
「放肆!」盛嘉彥幾乎是下意識的凶了一句。
孟萋萋冷笑連連:「好好好,你現在是皇帝,我是奴婢。我放肆,我該死。我不該左右皇上的想法,是我錯了!」
說罷,她甩袖轉身就走。
盛嘉彥伸手去拽,被她躲開。
殿內目睹了這一切的宮婢紛紛低頭不敢作聲,盛嘉彥頭疼的按了按眉心。
「還不去追!看好她。」
「是……」宮婢們紛紛追了出去。
他們走後,盛嘉彥當下便傳了莫春風來。
莫春風嘻嘻哈哈的進門,瞧見臉上烏雲密布的盛嘉彥后收斂了神色:「怎麼了皇上。」
盛嘉彥眉目冷峻吩咐道:「去接張文伯入宮,我不能再等了。」
莫春風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見盛嘉彥臉色凝重,只好當夜快馬加鞭的出了宮,往張閣老家中而去。
第二日朝中卻出了大事,有人密信發往各大臣家中,信中言之鑿鑿的說明了當年名揚天下的孟府是如何通敵叛國,串通宮中貴妃借天象的名義欺騙先皇。最重要的是,孟府的遺孤就在宮中,信中矛頭直指孟萋萋。大臣們聯名奏請,逼盛嘉彥將孟萋萋處以重罰,安慰先皇在天之靈。
盛嘉彥極力壓下眾議,只說要將此事徹底調查清楚。
他在那廂等著莫春風帶著張文伯回來,可莫春風卻是一個人回來的。
「皇上!」莫春風怔怔道:「我去的時候,張閣老已經過世了。」
盛嘉彥按緊眉心,所有的事在突然之間偏離了他的控制範圍。
為保孟萋萋,他只得將孟萋萋先關在皇后居住的鳳儀宮內。
孟萋萋猶記得鳳儀宮的宮門闔上,殿門落鎖的那一聲寂落的聲響。
她站在院子里,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院中東風刀子似的刮過,她裙擺在風中無力地揚著。
當年殺害她全族老小的兇手還未找到,如今孟家又被扣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想必他很頭疼吧……
現在他是皇帝了,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孟萋萋臉上傳來一陣冰涼,雪花從天上飛揚而下。
今年的初雪如鵝毛似,摻在寒風中,冰凌子撲騰在人臉上沙沙的疼。
「姐姐……」殿門外傳來趙嫣然小聲的呼喚。
孟萋萋上前兩步,隔著門道:「你讓我幫你問的事,我問了……他不準備放你出宮,興許再過幾日便會給你名分,你回去準備吧。不要再來我這裡了,現在這時候跟我牽上關係著實不好。」
趙嫣然似是在低低的哭泣:「姐姐你要照顧好自己,其實我剛剛才知道三娘去了哪兒。皇上早在登基前不知道什麼原因,將她處死了……現在她的墳正埋在京城外的後山裡頭,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