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離開他的真正原因
柳苗苗講這些時,她挽著他的胳膊,他們走在一條灌木叢茂盛得從院內延伸到院外的林蔭道上。時有貓兒靈活地出沒在牆頭。
看不到鳥兒,但能聽到鳥叫。
風輕雲淡,歲月靜好。
那時已是深秋,但上海有很多樹,四季常青。
柳苗苗穿著旖旎的長裙。高跟鞋有條不紊敲擊著地麵,發出篤篤聲。落在薛正平耳朵裏,優雅又恬靜。
柳苗苗講述的內容有些悲情,但薛正平的心情是昂揚的,足以抵禦那份悲情的侵蝕。
“結婚之前,那個獨生子非常殷勤,殷勤到讓思想保守的我朋友奉子成婚。
結婚之後,那個獨生子甚至等不及孩子出生,就故態萌生。
換個有經曆的女人,或許還能想得通,要麽離婚走人,要麽守著錢各過各的。可我朋友單純啊,她傻傻地希冀著愛情,痛苦地忍受著背叛,聖母地希望她能改變那個人渣。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對他溫柔,收拾家,學著做飯……發現沒有什麽用。她指望她生個兒子能收住男人胡鬧的心,她確實生了個兒子,可熱衷胡鬧的男人哪會被屁孩給鎮壓了。
他接著胡鬧,越鬧越離譜,夜不歸宿成常態。
我朋友無計可施,就跟公婆攤牌,要公婆給丈夫施加壓力。
她公婆非常給力,馬上斷了他們兒子的經濟支持。
習慣大手花錢的人,突然被凍結了賬戶,那感覺一定很崩潰。
當晚那個獨生子果然沒有再在外麵鬼混,而是回了家。可是,他回家之後,二話不,就把正帶兒子的我朋友打了。
他怎麽下得了手?
我朋友非常恬靜,非常漂亮,話又那麽溫柔。
原來,你再好,遇上不知道珍惜你的人,照樣是一坨屎。
那是我朋友第一次挨打。
錯就錯在,我朋友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以為,當晚丈夫整晚在家,就是她的勝利。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不知道多少次。
她特別能忍,又太看重麵子。家暴的事,輕易對人不出口。
她曾經嚐試過告訴她媽媽,還沒有等她切入正題,就被她媽媽罵。她媽媽,誰家過日子鍋不碰碗,碗不碰盆?不要矯情!
沒處訴,又不甘白白挨打,她的抗戰,變成了跟她丈夫對打。可她那麽瘦,根本不是對手。她這樣做,隻是讓自己挨更多的打。
有一次實在是被打重了,肋骨骨折,人中度腦震蕩,淺度昏迷,被她公公派回家取東西的秘書發現她昏倒在樓梯旁,送進醫院,才救回一條命。
一直以為女兒過著幸福生活的她爸爸,當因為情緒太激動而腦溢血住院。
我那時候在外地讀書,得知消息後,馬上坐火車回家。
我回家是勸她離婚的。
那時候我在讀大四,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我認為婚後不幸福,就應該馬上離婚。我朋友很猶豫。工作幾年,我才理解她。
她不是不想離,是離不起!
她跟我,打昏養好後不久她再次挨打,哭著跑回娘家,扒開袖子,露出腿,指著身上新舊疊加的傷痕,要離婚。
那是她最有勇氣的一次了。
可是,偏偏縫上她弟弟畢業分配,要有求於她的公婆。
她媽媽哭得跟淚兒人一樣,他爸爸氣得直抓頭,他弟弟氣得直往牆上揮拳頭,即便這樣,也沒有一個人鬆口同意她離婚。
她媽媽,忍一忍,再忍一忍。不為她弟弟,也要為她兒子再忍忍呀。
改變不了人渣,打不過,娘家不讓離,我朋友完全被逼得無路可走,隻剩下逃家一條路。
可她是個連省城都沒有出過的、地方單純女孩,社會對她來像個張著鋒利牙齒的大怪獸。沒有人陪著,她下不了逃家的心。
隻能接著忍。
後來忍無可忍,就……自己喝了藥。
她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我的。
我永遠都記得,她語氣很平穩,感覺就像吃了一頓好吃的,躺在床上心滿意足地聊。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吃了一頓好吃的,那是覺得終於可以解脫了。
她跟我,要遠離家暴男。家暴有一就有二,一定要在第一次的時候就離開。不要給自己任何理由,必須離開。
我還笑嘻嘻的,她終於想開了。
後麵,沒有奇跡發生,她永遠地離開了我。
我不想再講她的父母、兄弟、公婆、孩子、丈夫等人後來怎麽樣。沒有了我朋友,他們都是路人。
總之,我朋友用命換來的教訓,我誓死遵守。
這就是為什麽,昨我還想著跟高通達在一起,再肮髒的計劃也願意閉眼幫他實現,今就如此果斷跟他分手。
哦,順便一句,對我這種隨著年齡增長而見多識廣的魔都女性來,挽你的胳膊,不代表任何。”
薛正平安慰地拍了拍柳苗苗的手:“你的故事令我感到難過。我絕對不家暴。”
柳苗苗彎了彎唇,笑得那麽清淺,顯然沒有拿他的承諾當真。
薛正平有點急,分辯道:“真的!我的父親,就是一個稍不如意就揮拳頭的人。他是個肖子,不打老娘;是個好父親,不打孩子;是個好哥們,不打兄弟;是個講理人,也不打鄰居。他……打老婆。
從到大,我親眼看到過無數次,他打我媽。
很早我就下定決心,我這輩子,一定要跟他不一樣!絕對不打老婆!”
柳苗苗朝薛正平看了一眼,這一眼裏,史無前例,充滿了柔情,而非表演出來的嬌媚。
他們在這段不長的馬路上,走過來,走過去,完全忘記了他們最初的計劃:他請客,她埋單。
一直到黝黑,路燈都不足以照亮地麵,雙腿和腳都無比困乏,才離開馬路,乘出租車去不遠處的商場。
身體雖然很累,心是快樂的。
尤其是薛正平,他體會到了戀愛的味道。這味道,很上頭。
晚飯過後,在隨便找的一家吃飯處的門口,柳苗苗再次挽著薛正平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