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r109言葉之靈(仁王篇.)
男朋友？藤川的男朋友？
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的仁王突然陷入了混亂。
“對不起仁王君, 我不是想壞你的心情。”小澤支支吾吾地說, “隻是想給你提個醒, 等到一會兒看見他們進來的時候, 請你不要表現得太驚訝。拜拜！”
說完, 她拉住其他三個人急匆匆地跑開了。
鬼屋的迷宮路線錯綜複雜，前輩四人組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幕布遮掩的拐角。仁王被獨自留在原地, 怔怔地望著她們離開的方向出神。
這是怎麽回事？還有，為什麽要用這種憐憫的語氣來告訴他啊！
仁王突然感覺自己處在一個古怪的場景裏。
周圍是幕天席地的黑暗，遮光布隔絕了光源，霧氣彌漫的狹窄空間裏, 隻能看見燈籠散發出的微弱光線和地上用來指引方向的綠色熒光路標。
而在看不見的不遠處, 其餘探險者們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模模糊糊地傳來，伴隨著詭異瘮人的恐怖配樂和鬼哭狼嚎的音效, 顯得誇張又滑稽。
直到入口處傳來了有新客人進來的信號，仁王才回過神來, 手忙腳亂地爬回道具井裏。
工作還要繼續，可他心裏的波瀾卻難以平複, 哪怕深呼吸了好幾次也無濟於事。
仁王感到自己的心跳沉重得如同太鼓鼓點, 腦子裏的各種回憶和想法胡亂交織著, 幾乎就要發生銀河大爆炸。
為什麽藤川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有交往對象的事？
仁王後知後覺地發現，在他們有限的幾次相處和對話中，藤川問過他許多問題, 卻幾乎沒有提起過關於她自己的任何信息。
對於藤川的生活, 他其實一無所知。性格低調內斂的她, 一直都是一個難以揣測的人。
自己現在的心情又是怎麽樣的？
關於這一點，就連仁王也說不明白。比起單純的驚訝或是難過，他所體會到的是一種模模糊糊、難以描述的失落。
他和藤川的相遇巧合得如同少女漫畫，前輩四人組和他的母親推波助瀾，在他心裏播下了戀愛的種子。他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放在男主角的位置，每一次交集，每一次懵懂的心跳，都像是在為水到渠成的圓滿結局作鋪墊。
沒有想到的是，在藤川做主角的故事裏，自己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真正的男一號竟然另有其人。
想到這裏，仁王把額頭抵在道具邊緣，鬱悶地歎了口氣。
他完全沒有留意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哇，找到了，原來鬼藏在這裏！”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仁王驚愕地抬起頭，正好撞上一對綠色的眼睛。
他認識說話的人：一年C組的森川千咲，新生裏除他之外的另一個來自九州的混血兒。
此刻她正饒有興致地盯著滿臉繃帶的仁王看，一點也沒有流露出害怕的樣子。
活潑開朗，長相出眾的森川從入學起就非常引人注目。尤其在夏天舉辦的全國大賽上，代表路上部出賽的森川取得了一塊獎牌，很快變成了年級裏的風雲人物。
雖然仁王和森川沒有直接交集，但森川和幸村十分熟悉。她經常在社團活動的休息時間隔著網球部和路上部之間的鐵網和幸村說說笑笑，因此仁王對她印象深刻。
“是你吧，仁王？”
隨即傳來的果然是幸村的聲音。他彎腰趴在井口，居高臨下地笑著對他說：“你剛才一定在發呆吧？可別再偷懶了哦。”
仁王想要反駁，但因為嘴被繃帶緊緊裹住，說出來的話全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嗚嗚聲。
他忽然想和幸村開個玩笑，於是猛得跳起來，抱住幸村的腰用力往井口裏拖。
“喂！你在做什麽！快住手啦！”
運動神經發達的森川反應敏捷地把幸村拽了回來，站穩腳步後他們迅速對視了一眼，很快大笑著跑開了。
這兩個人總有一天會交往的吧？
望著他們消失在迷宮拐角的背影，仁王心情複雜地想。
又過了沒多久，藤川和她傳說中的男朋友終於出現在了仁王的視線範圍內。
那是個和他們年紀相近的男生，穿著公立學校的黑色立領製服，身材高大，發型也是精心打理過的，看上去竟然有點像電視裏經常出現的傑〇斯藝人。
總而言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帥哥。
“好像也沒有特別嚇人嘛。”仁王看見對方左右張望，打量著鬼屋裏的布景，“不過構造裝飾真是夠厲害的，簡直跟專業的一樣。私立中學的學園祭果然不一樣啊。”
“北原君過獎了。”藤川溫柔地回答，“我倒是很期待下次去你們的武相祭參觀。”
“我勸你還是別抱太大期望比較好。”被稱作北原的帥哥輕鬆地笑了，“公立男校的學園祭完全是個災難，那些家夥單純隻是為了吸引外校的女生賣力罷了。到時如果你來的話，請千萬緊跟著我，否則你一定會被三年級的笨蛋學長們騷擾的。”
“沒有那麽誇張吧？”
“我可不是說著玩的。”北原故作嚴肅地說：“還記得上次我們碰麵的時候嗎？當時店裏剛好有幾個武相的學生，後來我可是被他們糾纏了好久，要我交出你的名字和聯係方式。”
“然後呢？”藤川好奇地追問。
“我當然沒有給。我怎麽會把你讓給別人……咳，抱歉，我好像說了奇怪的話！”
北原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即使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藤川欲言又止地看了北原一眼，也不再說話。
即使相隔好幾米，仁王還是清晰感受到了兩人之間的曖昧氛圍。他躲在井裏，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上湧。
就讀於公立男校的北原是怎麽認識藤川的？
他們認識了多久？又交往了多久？
胡思亂想的時候，藤川和北原已經來到了道具井旁。這才想起還有工作在身的仁王急急忙忙地跳了起來，配合音響裏循環播放的淒厲怪聲伸長雙臂。
由於蹲了太久，站起來的一瞬間，仁王突然感到雙腿一陣發麻。
……這、這是什麽情況？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已經失去平衡，被井口絆倒，直挺挺地朝前麵倒去。
眼前的一切都成了慢鏡頭，仿佛被人按下了遙控器上的變速鍵：北原和藤川詫異的臉，周圍綠瑩瑩的道具燈光，以及越來越接近的、黑黝黝的地麵。
這是仁王失去意識前的最後記憶。
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躺在學校保健室的床上。保健教師星野坐在一旁，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感覺好點了嗎，仁王君？“星野問。
雖然臉上還殘留著剛才撞擊地麵時的疼痛感，但仁王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我睡了多久？還有……現在幾點了？“
他一邊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一邊東張西望，企圖尋找牆上的掛鍾。
回頭時，他一眼看到了星野辦公桌上的一台電視，上麵正在直播海原祭的文化演出。
以班級為單位的樂隊和舞台劇表演已經結束了。現在正要開始的，是一年一度的立海先生和立海小姐評選。
這是立海大附屬從中學部到大學部幾十年來保留的傳統。出於各種考量，中學部的活動僅限二、三年級的學生參賽，全體十二位候選人是由全校無記名投票方式產生的。經過一番激烈的現場爭奪後，最終當選的Mr. & Miss立海將會獲得獎金和遊樂場券。
眼下活動剛剛開始，主持人正在依次介紹每個上台的候選人。仁王看了一眼，發現台上站著的幾個人完全不認識。
“已經六點了。你睡了好久，下午的活動早就結束啦。“
星野順手遞給仁王一個靠墊，讓他可以用舒服的姿勢坐著觀看評選內容，”你剛被送過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鼻血，看上去慘得不得了，我甚至擔心你摔成了腦震蕩。看到你那麽有精神地醒過來，我就放心了。“
據星野說，當時仁王是被幾個同班同學背進保健室的。其中一個叫柳生的男生還自告奮勇地為他摘掉身上的道具繃帶，換上備用的體育服，等到星野為仁王處理完臉上的擦傷，這才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真幸運啊，仁王君，有柳生君這樣的好朋友。“星野感歎著，轉身為他倒了一杯茶。
仁王也沒有想到柳生是這樣細膩、擅長照顧人的類型。他暗自打定主意，下次見麵一定要好好向柳生道謝。
這時，他的心裏忽然冒出了另一個念頭。
“送我來的人裏，有沒有一個外校的學生？“仁王試探地問。
“外校的人？“
“沒錯，穿立領製服的，還有一個我們學校的女生，褐色頭發……“
”我不記得了，應該沒有吧，我記得送你過來的全都是男生。“星野露出疑惑的神情，”為什麽問這個？“
“沒、沒事……“
仁王移開了視線。
內心有一種矛盾的感覺：他慶幸藤川沒有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也有些失望，藤川並沒有認出繃帶下的自己。
——『現在上台的是九號參賽選手，三年A組，竹穀清子。』
屏幕裏傳來的聲音吸引了仁王的注意力。
印象中十分討厭拋頭露麵，從來不參與任何展示性的社團活動，並對一切才藝表演充滿抗拒的竹穀學姐，居然會同意站在這座麵向全校師生的舞台上，這讓仁王感到十分驚訝。
“哎呀，這孩子果然還是去了呢！”
星野抓過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抬高，笑著對仁王說：“你可能不相信，前幾天投票結果剛剛發布的時候，她逃了一下午的課躲在這裏整理心情，說是無論如何也要退出評選。明明從外表看是一個光鮮自信、善於展現自己的人呢。”
由於一年級沒有資格參賽，仁王和身邊的同級生都壓根沒有關心投票結果，也因此對竹穀被選上這件事一無所知。
聚光燈下的竹穀臉色蒼白，目光沒有焦距，與平日裏悠閑自信的模樣判若兩人。
當她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的時候，仁王甚至能看出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其實能體會她的心情。”星野喃喃地說道，“當年我參選立海小姐的時候，可是當眾暈倒在了舞台上呢。”
“……咦！？”
仁王回過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