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tr39新年初夢
混混沌沌中, 就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但藤川涼知道一切都是現實。
風的聲音, 忍足的聲音, 還有直升機引擎巨大的轟鳴聲, 隻可惜沉睡中的她沒能聽見。
黑暗中有光芒閃現,一點一點在眼皮上跳躍, 仿佛夾帶著暖意,不知不覺連寒冷都感覺不到。
夢裏她還在百米高空俯瞰白雪皚皚的北海道平原,山川河流,銀裝素裹;而當再次醒來的時候, 就已經是在東京的病床上。
門外傳來叩門的聲響。藤川涼抬眼望去, 正好看見忍足獨自走進來。
“新年前一天還躺在醫院,你還真夠倒黴的啊。”他帶著難以捉摸的笑容揶揄她。
“別挖苦我了, 忍足君。”
“我隻是順口一說罷了,請別介意。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 謝謝你。”
出於禮節,忍足還帶了花——素淨淡雅的馬蹄蓮, 和白色基調的病房很襯。
忍足向護士要了花瓶, 又剪掉花梗底部多餘的部分, 然後把花整齊地擺進瓶子裏。接著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紗,將外邊的陽光全部放進來。窗玻璃上覆著厚厚的霧氣,但並不妨礙看見窗前光禿禿的樹梢和未化的積雪折射出的明亮光線。
自始至終藤川涼都背靠床板坐著, 手裏的雜誌已經很久沒有翻過一頁。
忍足籠罩在光線中的背影讓她有些失神, 連對方已經拉開床邊的椅子坐下, 從帶來的購物袋裏掏出蘋果開始削皮都渾然不覺。
持續不斷的昏睡加兩天來的調養讓她的頭腦和身體神經都開始鈍化,旅程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白雪皚皚的登別。
後來的事,包括自己是怎樣被送回東京,又是怎樣在居高不下的熱度中恢複,都是這些天來以自己對她的病有責任,因此堅持來探病的忍足告訴她的。
同樣讓她感到在意的是,把她從北海道送回東京的過程中居然還動用了直升機。
跡部的出手果然闊綽啊……藤川涼想。
最初醒來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家人。
跡部的謊言起了作用,他們不僅對她和忍足的北海道之旅一無所知,也沒有責怪她在平安夜的提前離開。在他們的認知裏,由於胃痛提前回家的藤川涼不小心染上了重感冒,在家獨自休養了幾天後,最終因為病情惡化而入院。
沒有人懷疑借口的真實性,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
夢與現實的臨界點上,藤川涼隻記得有冰涼的手搭住自己的額頭,溫度清楚地傳達過來。
她勉強撐起沉甸甸的眼皮,緊接著便有白色的強光透了進來,因為習慣了黑暗的關係眼睛不免有些刺痛。
她又眯起眼,慢慢適應周圍的光線,在模模糊糊的視野中尋找焦點,終於辨認出麵前正俯身看著她的,母親槙子蒼白的臉。
“小涼,你總算醒了啊。”
見到女兒蘇醒過來,漂亮的中年婦人臉上當即浮現出清楚的笑意,連聲音都因為欣喜的情緒有些變調,“都怪我們不好,這些天一直沒能來看你……”
其他人也迅速聚攏過來。
“是我的錯。”藤川涼用沙啞的聲音說:“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 ”。
這一刻,她的內心百感交集,明明還有許多想說的話,許多想要解釋的事,到了嘴邊卻偏偏沒有勇氣說出口。千言萬語到最後隻化作一句簡單的道歉。
拙劣的謊言和那個任性的自己,已經全部都被埋藏在了北海道深深的大雪中。
“為什麽說對不起?”家人們麵麵相覷。
隻有藤川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彎下腰,摸了摸她的頭發。“沒事的。”
門外的忍足和跡部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最後由忍足將門拉上。
“你在想什麽?”
忍足的聲音將她帶回現實。他依然在削蘋果,刀下的果皮一直沒有斷,“還是隻是在發呆?”
“發呆而已。”藤川涼合上雜誌,喝了口水,“倒是忍足君你沒有別的事要做嗎?”
“沒什麽特別的。現在在放假嘛。”忍足說著,伸手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但你不需要回家嗎?我記得你的家人都在關西吧。”
“沒這個打算。我的姐姐和朋友們去衝繩度假了,爸媽也都不在,今年新年我會在東京過,當然或許過幾天我會改變主意,誰知道呢。”忍足若無其事地說:“倒是你,問了那麽多問題,難道終於對我產生興趣了嗎?”
“……”藤川涼無奈地看著他。
她欣賞忍足隨意的性格,但也經常不知道該怎樣應付他。
現在是十二月三十一日,離正月新年不過一天之隔。原本應當與家人一起準備新年的她,卻因為還在觀察期的緣故無法立刻出院。
藤川涼想,一係列的事件後,這或許算是對自己的懲罰和報應。
父母和兄長在這天的早些時候已經探望過她,並約好第二天的午後接她出院,去參加藤川家舉辦的新年聚會。在那之後,忍足是她僅有的探視人。
起初藤川涼還在擔心,兩人單獨相處時的氣氛會有些尷尬——共同的旅程,曖昧的夜晚,和雪地裏那個酒精刺激下的吻,這一切的記憶都是清晰鮮活的,那一瞬間如同初戀般的心動也並不僅僅是幻覺。但回到東京後,如今的忍足卻讓人捉摸不透。他恢複到了原來的樣子,與她保持著親近的關係,偶爾會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卻也隻是點到為止。
那個吻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單純的心血來潮,又或者他一直是這樣對待異性的呢?
內心有許多猜測,但藤川涼決定回報以同樣的態度。
感情上總是消極被動的她,已經狠狠失敗過一次的她,如今對愛情更加充滿懷疑和不信任,也因此比過去人生中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小心翼翼。
尤其在麵對際年齡比自己小許多的忍足時,藤川涼的心裏甚至感受到了一種奇怪的畏懼,她害怕自己誤會了對方的意思,害怕在感情上再輸給這個隻有十六歲的少年,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想做主動試探的那個人。
大約傍晚六點的時候,忍足離開了。他要去參加網球部的新年聚餐。
“從國中開始,我們幾乎每年都會在除夕夜聚會,每一次的地點和規模都不太一樣。”忍足娓娓道來,向藤川涼講起過去的事:“我隻缺席過一次,非常可惜。那一年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們的社團經費多出不少。於是跡部又自己墊了些零花錢,向學校申請包下整座校園,在除夕夜改造成了一個私人嘉年華。”
“真的嗎?好厲害。全校人都被邀請了嗎?”
“當然了。區別對待不是跡部的風格。”忍足說:“除了冰帝的學生外,他還順帶邀請了其他幾間學校的網球部成員。青學,立海大之類的。全都是我們國中起就非常熟悉的對手。當時馬上就是冬季聯賽的選拔了,我們還開玩笑說,跡部是想趁這個機會集體給他們下毒。”
藤川涼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不禁笑了。
“還有去年的派對,是在長太郎家舉辦的,簡直是一場災難。啊,你認識長太郎嗎?”
“不認識。”
藤川涼搖了搖頭,盡管心裏對這個名字似乎有點印象。
“沒關係。我簡單說一下,長太郎是我們的後輩,比我們小一年級,是個沒底線的好人。當時他的家人都去旅行了,所以他主動邀請全體正選去他的家裏過除夕。一開始氣氛還不錯,直到後來向日和宍戶這兩個笨蛋從地下室找到了長太郎父親珍藏的酒。喝高後他們甚至差點剪掉長太郎的貓的胡子,簡直太過分了。”
“……”
“隔天早晨向日和宍戶的父親親自登門道歉,賠償了酒錢。但你一定沒想到,向日他……”
忍足興致盎然地說著。
藤川涼發現,隻要提起跡部和其他正選的故事,忍足的心情就會變得特別好。表麵上對社團活動沒有太大所謂的他,其實非常珍視這些朋友。
外麵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這間醫院坐落在東京近郊,依山而建。周圍沒有任何商業設施,隻有幾棟民宅,因此顯得非常冷清。
“提前祝你新年快樂。”臨走前忍足對她說:“明天我會再來看你的。”
“沒這個必要。明天中午我就會出院。”藤川涼拒絕了他,“也祝你新年快樂。明年見。”
“這樣啊。我明白了。明年見。”
忍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身關上了門。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很快傳來。
病房裏重新恢複了安靜。藤川涼翻了翻忍足帶來的電影雜誌,發現對她而言都是一些舊聞,於是又把書上了。
獨自一人的除夕夜。無事可做,又沒什麽睡意,因此她隻能對著窗外的風景發呆。這間病房在住院部五樓,正對外麵的庭院,視野相當好。雖然在郊外看不見城市裏絢爛的燈光,倒也能欣賞月光下的叢林和山景。
她看見忍足穿過庭院朝大門外走去,然後坐上提前訂好的計程車,慢慢消失在了視野中。
正在這時,庭院角落的另一個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個和藤川涼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正背朝著她在和醫生交談。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藤川涼竟然覺得對方有些眼熟。
這個謎題很快隨著女孩的轉身揭曉了。當她朝住院部的大樓走來時,藤川涼驚愕地張開嘴,呼出的霧氣迅速蒙上麵前的玻璃,模糊了她的視線。
麻生香織,為什麽會在除夕夜出現在近郊的醫院?
她趕緊用手將玻璃擦幹淨,但還是晚了。麻生已經走進了大樓裏。
她們並不是朋友,麻生不應該知道她在這間醫院。那麽,她要去探望的究竟是誰呢?
懷著這樣的疑惑,藤川涼沉沉睡去。
※
又是一個怪異的夢,但這一次,藤川涼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夢境裏。
那是一間倉庫式的建築,裏麵堆滿紙箱和塑料箱子。牆上沒有窗,隻有貼近地麵的地方有一排通風口。投射就來的陽光反映了外麵的天色。
光線勉強映亮了室內,就連灰塵在光線裏起落沉浮都能看得清楚。
夢裏的藤川涼坐在地上,雙手被用繩子捆在背後。她張口想要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但奇怪的是,麵對這樣的情形,她竟然一點也沒有感到慌張或是害怕。
“總算醒了嗎。”從不遠處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抬起頭的時候,她隱隱約約看見了麵前的一個人影。雖然相隔的距離並不遠,但她絲毫看不清對方的臉。這種感覺就像從水裏觀察外麵的世界。透過那道透明的屏障,外麵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扭曲的。
她又一次試著張嘴,耳邊卻隻能聽見奇怪的嗡嗡聲。就好像她被隔絕在了一個玻璃罩子裏。
“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麽。”
那個人又說道。他的聲音奇怪又滑稽,仿佛誇張的馬戲團小醜,又像是走了調的唱片。即使他的臉像是被打了碼那樣糊成一片,藤川涼依然能感覺到他的表情:他在笑,他很得意,他對她的狀態充滿了嘲諷。
“好啦,遊戲玩夠了。我們可以上路了。”
那個人突然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什麽?
藤川涼從夢中驚醒,猛得坐了起來。
她這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夢。現實中的她獨自一人,在醫院裏迎接新年。
牆上的掛鍾顯示著淩晨6:07分。周圍很安靜,除了自己的呼吸聲,麵料的摩擦聲和窗外的風聲外,就隻剩下那滴滴答答的時鍾走動聲了。
現在是平成十三年一月一日的淩晨,剛才的新年初夢讓她感到奇怪又不安。
正在思索夢中的含義時,病房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
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再度繃緊。藤川涼抓緊床邊的欄杆,屏息凝視病房入口,一邊猶豫著是否該按呼叫鈴。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藤川涼就一直很抗拒夜晚的醫院。封閉的,冷冰冰的,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空間,燈光無法觸及的每個角落,似乎都在醞釀著恐怖的故事:空無一人的走廊,閃閃爍爍的走廊燈,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的詭異小孩子;廁所鏡子裏燒傷潰爛的臉,病床前彎腰凝視著病患的死神,又比如現在門外的那個神秘訪客。
走廊裏微弱的燈光透了進來。逆光的環境下,她能看見的隻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原來你醒著啊。”影子突然說話了。
熟悉的語調和口音讓藤川涼鬆了口氣,但她很快回過神來,驚魂未定地問:“忍足君,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鬼鬼祟祟地進入淩晨的女性私人病房,聽上去並不是什麽合理的行為。
“我說過我今天還會來看你的,你忘了嗎?”
忍足理直氣壯地反問道,神情自若得仿佛根本不覺得自己的不請自來有什麽問題。
“沒有忘。但我說過你今天不用來。況且現在也不是探視時間,你喝多了嗎?”
藤川涼打開床頭燈,疑惑地看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的忍足。
他還是昨天臨走前的打扮,深灰色羊毛大衣搭配暗紅色的圍巾,很顯然在網球部的聚餐後並沒有回過家。
室內外的溫差在他的鏡片上蒙上了一層薄霧。忍足用圍巾擦幹鏡片,把眼鏡腿掛在了領口。
摘掉眼鏡的忍足看起來缺少了平時的老成世故,而是多了幾分十六歲男生應該有的天真,這種感覺很奇妙。
“我沒有喝酒。”他平靜地說:“昨晚我們是在跡部家過的。你知道他,有時是個刻板到過分的死心眼。所有飲料都是無酒精的,他說他的父親沒有興趣在新年第一個早晨看到一群中年男人上門彎腰道歉。倒計時結束後,他居然還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練球。”
“這不是我想問的。為什麽你現在在這裏?你沒有足夠的車錢回家嗎?”
“剛好相反。”忍足露出輕鬆的笑容,“本來的確是要回家的,但計程車剛好路過了這裏,我就改了主意。”
藤川涼茫然地看著他。
“換身衣服吧,我去外麵等。十分鍾後我來接你。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
通過環形走廊,登上電梯,最終穿過底樓大廳的自動門走了出去。
途中並不是沒有經過護士台,甚至好幾次與巡夜的值班護士擦肩而過,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問起他們在做什麽。
“因為已經是早上了啊。”忍足說,“再過不久就是日出了。”
忍足在前麵帶路,藤川涼在落後他半步的位置亦步亦趨。他們並沒有離開醫院,而是繞過緊鄰著的住院部和急救部大樓,登上了前往後山的小路。
藤川涼這才終於想起,童年時的自己曾經到過這裏。時間流轉,季節變化,沿路的梧桐樹和銀杏已經掉光了樹葉,光禿禿的枝丫將頭頂依舊昏暗的天空割裂成碎片。而在很多年以前,就是在這座後山上,五歲時的她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堂兄藤川律。
而在收回視線的途中,藤川涼留意到了一棟以前沒有見過的建築。
那是一座十分老舊的平房,牆麵因為雨水的侵蝕顯得斑駁不堪。讓她在意的是平房底部緊貼著地麵的一排氣窗,位置和大小都和她新年初夢裏的場景巧合地相似。
“那是什麽?”她忍不住問忍足。
“大概是廢棄的倉庫吧。”忍足對她的關注點感到奇怪,但還是認真回答了,“比起這個,還是趕緊上山吧,否則要來不及了。”
後山並不高,上山的道路也相對平緩。但由於東京前幾天下過大雪的緣故,有一部分路麵依然潮濕泥濘。
藤川涼的靴子並不防滑,鞋跟容易卡進泥裏,好幾次差點摔倒。
“如果不介意的話,扶住我就可以了。”忍足向她伸出手。
遲疑了一下後,藤川涼挽住了他的手臂。
這不禁讓她想起了平安夜的晚上,出席聖誕酒會的她也是這樣挽住跡部的手臂,但場合和她的心境都是不同的。
比起從家庭背景到自身條件都誇張到有些不真實的跡部景吾,忍足是一個普通人。
十六歲的他比跡部更加瘦高,性格更加圓滑。雖然外表帥氣,性格比同齡人成熟世故,但依然是一個“存在於現實中”的人。站在跡部身邊的她會感到不安,大相徑庭的成長環境讓他們難以對生活有所共鳴。但在麵對忍足的時候,她可以自然地提起自己的愛好和想法,因為他們的眼中看到的風景是相似的。
天色依舊是灰蒙蒙的,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
郊外的冬日清晨空氣清新,又因為被樹林環繞的緣故能夠聽見鳥鳴聲從四周傳來。
“我們到了。”忍足說。
回過神的時候,眼前的路已經到了盡頭,取而代之是一段上行的石階。石階上方的朱紅色神門提前揭示了他們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這裏有神社。”藤川涼有些驚訝地向上張望。越往高處走,山裏的霧氣越濃,讓人無法看清石階盡頭的建築。
“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忍足說,“真是太好了,錯過了除夕夜,你不用再錯過新年祈福。”
兩個人的清晨,不能遺忘的新年儀式,這是十六歲的世界裏的浪漫。
藤川涼被忍足的情緒感染了,忍不住露出笑意:“謝謝你。”
抵達神社後,他們直接前往拜殿。
這座山間神社並沒有供奉祭拜的對象,既看不見神像也找不到牌位。但他們還是遵循傳統,往拜殿的善款箱裏的扔了些零錢,並在祈禱後搖了搖門廊前懸掛的粗麻繩。
頭頂上的鈴鐺相互撞擊,敲出清脆的聲響,在清晨的空氣出傳出很遠,隱約還能聽見回聲。
應該許怎樣的願望呢?藤川涼陷入思索。
對於曾經的她來說,許願並不是一件難事。學業、健康、家庭、事業、愛情。人一輩子想要的東西多到數不清。
然而現在的她在兩段人生中尋找著平衡,卻偏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猶猶豫豫的刹那,太陽突然升起了。陽光從遠處的地平線照射過來,穿過山間的霧氣,為眼前的風景染上了鮮活的色彩。
“哎,快來看,這裏還有簽!”忍足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真怪啊,我以為這麽荒涼的神社是沒有人管理的。”
“我也這麽覺得。真是不可思議。”
雖然這樣說,但他們還是從簽筒中搖出了兩支簽,並按照簽上的數字去格櫃相應號碼的抽屜裏取簽紙。
泛黃的簽紙昭示了時間的痕跡。兩人的簽都是中吉,連簽麵的內容都一模一樣。
“應該是以前遺留下來的吧。”忍足將簽紙折疊好,放進口袋。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整座後山籠罩在了幹淨透明的淡金色晨光裏。
“剛才你許了什麽願望?”下山的時候,忍足突然問道。
“這不能說的吧。說出來的願望就不靈了。”
“也對。”忍足笑了起來,“所以我其實根本沒有許願。”
“為什麽?你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沒有太多。我的生活很幸福,能夠想到的東西基本都有了。另外的一些願望,比起對著不認識的神明說悄悄話,我更喜歡直接說出口。”
“是怎麽樣的願望呢?”
忍足突然停下腳步,收起了笑容。藤川涼突然覺得,他似乎有些緊張。
“我不是很擅長鋪墊,所以就直接說了。”
忍足重新戴起眼鏡,似乎鏡片下的自己才能保持自然的語調和神情:“我想知道,你願不願意和我交往?”